甜宵 第180節(jié)
片刻后,他沉聲道:“你真的不用再費力氣,我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我。說真的,我一直都很欣賞你,不然之前在游輪上也不會出手幫你們解圍,你要知道,那次沒有我,你們絕不會那么順利地離港?!?/br> “既然你送我一餐心意,我不妨也告訴你一句實話?!?/br> 戴蒙科神色晦暗地把手收回,背在身后,他對游湉道:“其實無論最后鹿死誰手,結(jié)局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區(qū)別,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等游湉開口,他又說:“因為獵手是誰不重要,獵物才重要。 你要知道,我做霍文肖的生意是做,做霍文東的生意同樣是做,無論獵手是誰,鹿最終都會送到我手里,既然如此,我為何又要出手? 我主動出手的話,反而是給自己斷了后路?!?/br> 戴蒙科說完,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霍總是個體面人,我想他的女人應(yīng)該也不會差到哪去,游湉小姐,我想你懂我意思了吧?” 游湉機械地后退兩步,撞在了走廊對面的墻上,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此時此刻,她有點發(fā)蒙…… 戴蒙科最后看了她一眼,他收回目光,把手放在門把手上。 可就在他甩上房門的那一霎,五根蔥段似地手指猛地出現(xiàn)在了門框上。 是那樣堅決,那樣義無反顧。 真是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房門撞在了她的指骨上。 瀛弱的五根,頓時浮現(xiàn)一道血紅的印子。 戴蒙科倒吸一口冷氣。 他甚至都沒有聽到游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她只是死死咬著牙關(guān),緊繃的下頜線像冰刀一樣堅硬。 她太白了,因此汗?jié)竦念~頭暴起的紫色血管就顯得格外明顯。 很細很細的一根。 連接著她此刻沸反盈天的心臟。 “有區(qū)別……”巨大的疼痛侵噬下,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她眼含熱淚,一字一句。 “有區(qū)別……有區(qū)別!”眼淚沿著下巴滴落,她的眼神卻更加堅決,“區(qū)別在于……良心?!?/br> 她又哭又笑,早已忘了十指連心的痛。 “是,掙的都是錢,錢和錢沒有任何區(qū)別,但是錢的來源有區(qū)別,錢有黑的,也有白的,那些黑錢怎么來的?貪污受賄,非法集資……那些錢,可能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民辛辛苦苦的血汗錢,他們可能是在高空走鋼絲的建筑工人,可能是烈日下插秧的農(nóng)民,那些錢,可能是一個寒窗學(xué)子的未來,也可能是讓一個癌癥病人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 錢對于你們來說,只是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你們都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高端玩家,隨意玩弄的一個動作,就有可能改變他們的一生!你掙壞人的錢,就是助紂為虐!黑錢可以洗白,洗白后流入你們口袋里,可是他們呢,可是我們呢!他們的人生黑了,誰來給他們光明? 為什么你說沒有區(qū)別……怎么可能沒有區(qū)別?這就是區(qū)別,是良心的區(qū)別!” 這些話,好像是對他說的,又好像不是對他說的。 是她對憤怒的吶喊。 游湉后退兩步,把受傷的五指背在身后,攥成了拳頭。 手腕都在顫抖。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戴蒙科,看他用一種諱莫如深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看,看了好久,突然輕笑。 戴蒙科道:“游湉小姐,我是個商人,你跟商人講良心?呵呵,你很特別,也很有趣。” 游湉搖了搖頭:“可是你只是個商人嗎?不,至少我不覺得?!?/br> 她頓了頓,又說,“其實那天在甲板上,并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是在樓上的法國餐廳,有個保潔阿姨不小心打碎了盤子,她是中國人,左腿微微殘疾,餐廳經(jīng)理斥責(zé)了她,還要說要扣掉她本月的獎金。那個阿姨離開的時候,是你喊住了她,并在她的口袋里偷偷地塞進去了一沓港幣?!?/br> “我想,真正一點良心都沒有的人,是不會這么做的,這也是我為什么會來求你幫忙的原因?!?/br> 戴蒙科看了眼站在游湉身后的保鏢,只淡淡說了兩個字,“送客?!?/br> 保鏢沒有驅(qū)趕她,給出了她這兩個字應(yīng)有的待遇。 一左一右,把她請到了電梯前。 拐出走廊的時候,游湉還巴著拐角的墻壁,探頭向里面大喊一聲,“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樓下等你!等你同意!” 這句話成功惹怒了保鏢,把她粗魯?shù)厝M了電梯。 不過游湉卻覺得很痛快。 電梯門關(guān)上的時候,游湉猛地把手抽到前面來,哎呦哎呦地痛地呲牙亂叫起來。 是真他媽的痛死啦。 幸好手指沒斷。 電梯“叮——”地一聲到達一樓。 游湉可憐巴巴地捧著小手邁出電梯,齊放正在前臺撩妹,看見她出來,火速沖了過去。 游湉:“你還沒走???” 齊放看著她這張梨花帶雨的臉,就知道肯定是失敗了,也沒再細問。 “你手怎么了?” 游湉剛要說什么,前臺妹子就掛了電話,提著個醫(yī)藥箱朝她走了過來。 “小姐您好,1007的貴賓交待的我們?yōu)槟幌聜??!?/br> 游湉二話不說,感激涕零地把手遞了過去。 …… 最后,游湉堅持在大廳等戴蒙科。 她把齊放趕走了,正好他白天還有課,也就沒再多呆。 齊放和她可不一樣,人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老師,游湉當(dāng)然不能讓人家一天天地陪她耗。 齊放本來是想把周燁喊來的,可偏偏游湉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各種威逼利誘,甚至把孟晴搬了出來,就是不準他告訴周燁。 他最后實在沒轍,就沒喊周燁,不過也留了個心眼,跟他鐵瓷交代了幾句,算是有人替他看著點她。 齊放走后,游湉一個人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坐著。 手這會兒已經(jīng)有點腫了,小jiejie給她包好紗布,游湉道了聲謝。 一會兒有個經(jīng)理模樣的人過來,說有人給她開了間房,要她進去休息休息。 游湉問誰。 經(jīng)理說那人姓齊。 游湉擺擺手拒絕了。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戴蒙科一定會同意的。 所以她一步也不能離開。 但她沒有想到,戴蒙科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她就在大廳里這么干坐了一整天。 從天亮到天黑。 戴蒙科沒有等到,倒是把榕城百年難遇的大暴雨等來了。 她早晨從家出來的時候太過匆忙,除了帶飯,就是帶著她的包,因此現(xiàn)在兩手空空,一點有用的東西也沒有。 好在酒店里什么東西都不缺,游湉從前臺借了個充電寶,又花錢買了瓶依云水。 她坐的沙發(fā)后面是整面的立地窗,窗外風(fēng)雨飄搖,整顆的羅漢松晃的厲害。 有點張牙舞爪。 烏云極低,有種黑云壓城的即視感,這種感覺太過壓抑,游湉轉(zhuǎn)過頭來,不想再看。 她也是累了,向里靠了靠,靠在沙發(fā)的一角。 酒店空調(diào)開的很足,她穿的又少,外加大雨降溫的關(guān)系,這會兒就覺得有點冷。 她雙手環(huán)著肩膀,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小的一只,不仔細看,也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她坐在這里,倒是也沒人過來驅(qū)趕,游湉迷迷糊糊地想,可能也是因為齊放的關(guān)系吧…… 半夢半醒的時候,有人在她身上蓋了一層薄毯,游湉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面前的茶幾上還擺著一碗熱騰騰的牛rou面。 就在托盤里,連熱氣似乎都能看到,一看就是廚房剛剛做好的。 小jiejie把餐具給她擺好,對她友好地笑了笑,“盡快吃哦?!?/br> “謝謝?!彼プ√鹤?,又問,“請問這是?” “老板吩咐的?!?/br> 是誰吩咐的老板,她沒說,游湉也沒問。 這碗面下去,她的身子暖和了不少。 后半夜多虧了這點暖和勁兒,她才勉強睡了一會兒。 …… 戴蒙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沙發(fā)上閉著眼。 他一眼也沒往旁邊看,在保鏢的護送下,彎腰鉆進了早在酒店門口停好的車子。 保鏢收起撐在他頭頂?shù)暮趥恪?/br> 外面的雨還在下。 游湉一睜眼,就看到戴蒙科正彎腰抬腳往車上邁。 她猛地站了起來,由于速度太快,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她迅速扶住沙發(fā),晃了晃腦袋,等她緩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jīng)啟動了。 她立刻沖了出去,毯子都掉在了地上,車子從她面前緩緩駛過,她用力拍打著車窗,可戴蒙科坐在里面,連一個余光都沒有給她。 游湉甚至感覺到車子一腳油門提了速。 “戴先生!”她追了兩步,追到馬路上,眼睜睜地看著車子匯入車流,最后連尾燈都不見了。 游湉打了個哆嗦,又迅速跑回了酒店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