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橙汁很快端來，育成澄看到超出預(yù)計(jì)滿滿一大杯的明黃色液體遲遲下不去嘴。這家店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飲品都恨不得用桶裝。

    “……我覺得，以我現(xiàn)在的胃量，喝完它可能得滾回去了……”就如成女士給她的可愛名字一樣，育成澄確實(shí)在所有水果里對橙子多一份偏愛，也確實(shí)喜歡橙汁?？裳巯滤龑?shí)在沒有多余的胃去消耗它。

    店長定了定，好脾氣地笑：“那給你重新泡杯茶吧，又能驅(qū)寒也不會太多?！?/br>
    “那這杯怎么辦？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我喝掉好了?！崩速M(fèi)食物死后去地獄是要被戳大腸的。

    對座的周砥估計(jì)也沒想到一杯的量這么多，端過杯子，“別勉強(qiáng)自己，我喝吧。”

    周砥對一切偏酸的食物天生抵觸，沒什么好感，能不吃的時候絕對不吃，但是他每次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努力吃下，好像全都是因?yàn)樗?。育成澄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包裹著歉意的奇怪自豪感。

    店長重新下單回去泡茶，“小姑娘，想要喝什么樣的茶？”

    “口感……清新一點(diǎn)的？”

    “荔枝紅茶可以嗎？”

    “可以的。”育成澄比出手勢。

    門上的鈴鐺輕動，店門被推開，路勉丞和一個稍微眼熟的年長男人走進(jìn)來。

    “是周砥啊，好久不見。今天顏庭不在，休假了?！蹦觊L男人看到周砥，邊脫工具手套邊說。

    “我知道，她給我發(fā)微信了。說是訂的咖啡豆到貨，但今天請假，要我明天來取。她怎么了嗎？”

    育成澄想起吃飯時看到的那條微信，望了眼合照上那位僵著臉的英氣女生，內(nèi)心所有的線索連成一條線。

    年長男人往店長方向看了一眼，悄悄走過來，半蹲一點(diǎn)，小聲道：“嗯……怎么說好呢。不知道是她最近和店長發(fā)生了什么，還是因?yàn)樽罱恢北蝗烁櫋！?/br>
    “跟蹤？”周砥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重點(diǎn)詞匯。

    育成澄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用手擋起一點(diǎn)臉，感到年長男人無意識瞟來的目光，她趕緊放松僵直的背部。

    “……對，差不多有一周了吧。她說沒什么大礙，好像對方也還沒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現(xiàn)階段也沒辦法報警。一般這種情況，好像在對方?jīng)]做出實(shí)質(zhì)性事情之前，沒辦法立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顏庭說的。她自己對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說再看看到時候要不要再報警?！?/br>
    聽到“報警”兩字，育成澄的臉明顯一白。

    “在聊什么？”店長端著育成澄要的荔枝紅茶走過來。

    年長男人對著育成澄和周砥做出一個封鎖嘴巴的動作，起身，“小江，我剛才跟勉丞修了下電箱，基本上沒啥問題了。明天要是小袁來了，再讓他看一眼……啊！小袁去旅游了……我怎么老是忘記。對了，勉丞……嗯？勉丞去哪里了？剛才他不是還在這邊？”

    “在后廚。”店長把紅茶端給育成澄，“有點(diǎn)燙，小心點(diǎn)啊。”

    育成澄心不在焉地點(diǎn)頭，伸了伸因?yàn)榫o張蜷在一起的指尖，小心接過，“謝謝?！?/br>
    聽完剛才那段話，她的內(nèi)心非?；靵y。

    努力回想自己的跟蹤打探行為，早上在店門口觀察一下褚顏庭，她上班的時候就多看幾眼，不在就記一下，推算她上班的時間。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再順便探查一番。也僅僅如此而已，要說再比這更過分，大概也就偶爾時候剛好碰到她下班，育成澄再跟著她走回家而已。真的也只有這樣。

    她不擔(dān)心可能會把她當(dāng)成變態(tài)跟蹤狂抓走被審問，沒有的事情就是沒有，但面對陌生人這些還是很難以啟齒。萬一一不小心還要扯出和周砥相關(guān)的，翻垃圾、跟蹤、偷偷記錄他每天的行程規(guī)劃，那確實(shí)才是最大的麻煩，每一件都能讓她激烈的感情變成小區(qū)口口相傳的八卦，讓她每天進(jìn)行社會性質(zhì)的死亡。

    攪著荔枝紅茶，香氣撲鼻，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要不要提前問問師傅打聽一下，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在這里打工，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什么。

    這么想著，育成澄“噌”地一下站起。

    她忽略掉周砥的疑問：“嘿嘿，我，我去個衛(wèi)生間……那個，店長，請問衛(wèi)生間在哪邊?。俊?/br>
    店長在吧臺后抬了抬手，“走廊到盡頭，右轉(zhuǎn)，員工廁所借你用?！?/br>
    見育成澄半天沒動，店長以為她沒聽清，一手撐在收銀臺旁的牛仔門，抬高小臂：“那邊……”

    “嗯，我聽清楚了?！庇沙握\實(shí)道，“只是這么一看，覺得你好帥啊?！眲偛艣]怎么仔細(xì)看過他，這么在垂線型的燈下細(xì)細(xì)一觀察，確實(shí)是個連眉毛都符合標(biāo)準(zhǔn)的帥哥。她暗暗壓抑住內(nèi)心的澎湃，不自覺吸了吸口水。天天面對周砥，是真的很難再會對長得好看的人心動，但偶爾的時候還是會失效。

    美人啊，簡直就是這個世界饋贈的額外財(cái)富。網(wǎng)上或者現(xiàn)實(shí)哪里隨便看看，都讓人賞心悅目心情開闊。

    育成澄表面語氣平穩(wěn)，夸人像在街邊隨意挑選白蘿卜，拿起卻是“這個不錯，長得挺白”，店長半時沒搞清這是揶揄還是真心的，姑且應(yīng)下來：“……謝謝？”

    她點(diǎn)點(diǎn)頭，嘴角迅速劃開，好像只是為了等這一句：“不客氣。”

    育成澄一走，店長一頭霧水地看向周砥：“……她是真的覺得我?guī)泦?。還是覺得我丑，不好意思明說?！?/br>
    “你太丑?！敝茼频鼗亍?/br>
    育成澄一邊按著微信，幾步跑進(jìn)衛(wèi)生間，貓腰給路勉丞撥電話，響了幾聲被掛斷。她又打，依然被掛斷。再打，衛(wèi)生間的門被胳膊肘懟開，“你煩不煩?！?/br>
    育成澄滿意一笑，迅速接近路勉丞，“路老師，別掛我電話呀。微信忽略就算了，電話還是要接一下的?！?/br>
    路勉丞不耐煩地轉(zhuǎn)身要走，她幾步追上，一拉一拽，逼著路勉丞就到了墻角。育成澄靠近他，踮起腳，語氣可憐：“拜托，我就是問個事情。只有一個。”

    看著她不斷接近的臉，半暗的空間里，長長的微卷睫毛好像要掃到自己的呼吸，路勉丞微微閉起眼：“……太近了……”

    “啊？”育成澄更加湊近他，鼻尖幾乎要觸到他的嘴唇。

    “太近了！你這個人怎么這么沒有邊界感！”

    育成澄迅速后退，面露歉意：“啊……一不小心。對不起，我這個人比較自來熟，您下次多提醒我?！?/br>
    路勉丞揉了揉自己剛才一瞬緊繃的肩膀，怎么每次面對這個人比連軸打十天工還要累。

    “我就想問下，你們店里長得很好看的那個女生，就是頭發(fā)短短的。”育成澄在自己脖子處比劃著，“眼睛大大的，亮亮的，鼻子也很挺，像歐洲人。一笑起來還有酒窩的，長得高高的……”

    “……褚顏庭？”路勉丞打斷她的瑣碎描述。

    “對對?！庇沙蚊c(diǎn)頭，不住地說：“她真的很漂亮！”

    路勉丞回想了一下，他在這里打工也不過一個月，所有人的臉在他腦海里幾乎都是模糊的。他也從來沒主動記過誰。人和人相逢再分離，說著“你好”也很快會說“再見”，付出了又如何，回頭看，無論人和事留下的印記都只是一灘令人難堪的水漬。

    “可能……還好……”路勉丞說得模糊。

    “還好嗎？我覺得挺好看的啊。臉部線條真的好流暢，但是五官又特別立體……太會長了?！庇沙尾煌u頭贊嘆。

    “打住！你是選美小組的評委在進(jìn)行民調(diào)嗎。請說重點(diǎn)?！?/br>
    育成澄收起話尾，開始乖乖陳述自己的擔(dān)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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