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成澄一路小跑到停車場，拉車門、上車、系安全帶，一氣呵成。

    過了半天，車還停留在原地，并沒有要發(fā)動的跡象，育成澄略帶疑問地轉(zhuǎn)身，對上周砥波瀾不驚的眼睛。

    “哦！”育成澄突然想起此前的保證，作勢耍賴，“事情的經(jīng)過，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不用再說一遍了吧?！?/br>
    他們幾個做了幾次筆錄，周砥應(yīng)該就聽了幾次復(fù)述，后來嚴(yán)式j(luò)iejie來了，她詢問的問題很多，民警還做了些側(cè)面的解釋和補充，周砥應(yīng)該很清楚整個過程了。

    周砥伸過手，彈她的腦門，帶著點嚴(yán)肅，興師問罪道：“你不是說你沒逞英雄也不是沒腦子嗎？”

    原來他再說這個。

    育成澄干笑兩聲，還是抻起脖子，虛張聲勢道：“確實啊?！?/br>
    “你和嚴(yán)式本來好好的，為什么突然就沖去他家了？”周砥發(fā)動車子，慢慢開出停車場。

    育成澄解釋道：“因為……因為……”害怕自己掉進自己給設(shè)的坑，說話慢吞吞地小心翼翼，“不管怎么給他打電話他都不接啊。嚴(yán)式之前有事找他打電話，話說到一半還聽見他爸的大吼聲。就說去他家看看，沒想到他家的門半敞著。”

    路老師家住的是老式樓，夏天空氣極其不流通，家家戶戶都開著門，關(guān)著帶紗窗的鐵門。也幸虧是這樣，她和嚴(yán)式才能好進到他家去阻止一場正在進行中的暴力。

    周砥側(cè)頭看她一眼，“為什么沒馬上報警？”

    育成澄很認(rèn)真地回想了一遍當(dāng)時的場景，“因為，因為手機掏不出來？”

    感到周砥微微的無可奈何，她拿出手機，“我是說真的！你不知道我、嚴(yán)式、路老師和他爸媽一起站在門口的樣子，通道就那么小，大家都緊緊挨著。他爸罵人的時候，口水和水灑一樣，一直落在我的頭上和臉上。”這也是為什么路老師的爸爸后面暴怒要上來揍她的時候，雖然有路老師和嚴(yán)式快速擋到她面前，她還是被牽連到一點。

    一場驚心動魄毫不講理的事情被她描述成這樣，周砥嘆口氣，“你這哪里沒逞英雄了?！?/br>
    育成澄自知理虧，快速劃開微信，想展示給他看，想到他在開車，又放下手機，“我真的沒有。上次你說的那些我都聽進去啦。我提前編輯好了一段微信，里面有路老師家的具體位置。要是有什么我立馬就發(fā)過去?！?/br>
    周砥失笑，“我是超人嗎？就算我立馬看到，我也不會那么快趕過去?！?/br>
    沒料到育成澄很認(rèn)真地回：“是啊。在我心里你就是。”

    周砥內(nèi)心微微塌陷一點。

    “不過，制止路老師的爸爸行暴不是最主要的。我只是希望我和嚴(yán)式的擠入，能讓他們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改變?！?/br>
    路老師的家里太壓抑了，只有進入才知道，壓抑的不止是環(huán)境，昏暗的好像永遠不開燈的房間，暴怒對兒子說著臟話的爸爸，帶著權(quán)利威壓的拳頭，只站在一旁傻傻哭泣的mama。還好路老師已經(jīng)長大，無論是身高還是力量都有抗衡的余地。她難以想象他的過去。

    “都吵成那樣了，也沒有鄰居出來，就說明這種事情發(fā)生很多次了。他爸爸也不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路老師家好像是獨立的王國，離譜地運轉(zhuǎn)一個自有的規(guī)則?！拔液蛧?yán)式就是要打破他們家一直存在的氛圍。所以直接報警也沒用，必須讓他爸爸和mama知道，路老師長大了，他不是孤立無援的，他有力量也有朋友。”

    所有人都會老去，獨斷的國王也不例外，他必須要睜眼看到世界是在他不經(jīng)意間變化的。制止一次暴力，不能免去往后的暴力，但是讓他感到規(guī)則崩塌，感到害怕，他就會開始退縮。

    育成澄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窗外的霓虹燈在她的睫毛間一閃而過，讓那雙眼睛熠熠發(fā)光，“你可是我最后的王牌，不能那么早拿出來?！?/br>
    周砥的內(nèi)心無限感慨，伸過手，捏了捏她rou嘟嘟的小臉。

    “就會說好話給我聽?！?/br>
    “才沒有呢。是真心話?！庇沙无q駁道，“因為你夠強大，我才可以這么不計后果地做事情。我一直是這么認(rèn)為的?！彼譄o限感慨道，“不過以后，我想不過于依賴你，變成嚴(yán)式j(luò)iejie和顏庭jiejie那樣的人?！惫麛嘤辛Γ瑴厝嵊赂?，“最好……像嚴(yán)式j(luò)iejie那樣再多有那么一點點錢。有底氣傍身，我還不橫著走啊?！彼χ?，手指比劃著搓了搓。

    周砥穩(wěn)穩(wěn)把車開進底下車庫，淡淡笑起來：“財迷。”

    育成澄一抬頭，這才注意環(huán)境變了。

    “不回家嗎？怎么到這里來啦。”

    周砥隨口道：“加班。”

    “欸。”育成澄當(dāng)了真，撅起嘴，乖乖下車，跟上周砥的步子。

    電梯間看起來很有格調(diào)，她匪夷所思地問：“你要接私活嗎？還是上門服務(wù)？現(xiàn)在牙醫(yī)也可以上門服務(wù)嗎？”

    周砥干脆配合到底：“對啊?！?/br>
    育成澄歪著頭看了一會兒電子屏跳閃的數(shù)字，過了叁十還在往上，有點不安，“這要去哪里?。俊?/br>
    感覺到耳壓平衡了一些，電梯停在一個看起來有點驚悚的樓層。

    育成澄跟著周砥出了廂梯，到前臺登記，又重新坐上需要刷卡的廂梯，最終來到一扇暗棕色的門前。

    周砥把房卡交到她手里，“開門吧?！?/br>
    育成澄面露驚悚，嘴唇都要顫抖起來，這整層樓都閃耀著低調(diào)的側(cè)燈。連前臺看起來都有說不出來的錢幣味道，她突然有點后怕，“門后不會站著個穿著浴袍挺著啤酒肚的大叔吧？”

    周砥因她過于無厘頭的想象力失笑，逗她，“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br>
    育成澄更加確認(rèn)自己的想法，勸說道：“你也不要什么私活都接啊。我不是對在這里消費的人有意見，可選在這里讓你看牙的人，是不是……哪里有點問題?。俊?/br>
    什么人選在酒店接頭看牙??？周砥這么細(xì)皮嫩rou的，要是因此連帶著被吃干抹凈了怎么辦？

    周砥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換了表情，育成澄咬起牙，堅定地說：“我知道了，我開。我一定會全程保護你的?！?/br>
    這都什么跟什么。

    不過只要她愿意開門就行。

    周砥配合著，手在她肩膀拍一拍，信任地看她，“那就交給你了?！?/br>
    育成澄全臉皺起，眉毛都用力，像是要上戰(zhàn)場，雙手握拳在身前一抖，“嗯！交給我吧！周小兵！”

    周砥忍起笑。

    育成澄閉了閉眼，深呼吸，刷了卡，聽過“嘀——”聲后，一臉壯毅地拉開了門。

    門后面沒有光膀子的大叔，沒有奇怪的鋪設(shè)，探頭探腦地穿過暗黑的門廊，好像有魔法，燈光瞬間打開，無數(shù)帶著星點的氣球飄起來，像是身處一片銀河。

    育成澄驚喜地回頭，周砥笑起來，眉眼在燈光的映襯下溫柔得不可思議，

    “澄澄，十八歲生日快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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