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雨 第22節(jié)
菜全部上齊,陸奶奶將一道干鍋土豆換到夏郁青跟前,笑說:“笙笙說,你最喜歡吃的菜是土豆,這可把我們廚師給難住了,越家常的越不好做。” 夏郁青受寵若驚,“其實(shí)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喜歡吃?!?/br> 對面陸笙問:“香菜也愛吃?” “嗯。香菜、折耳根我都挺喜歡的。” “……我宣布我們的友誼已經(jīng)破裂了?!?/br> 陸奶奶笑說:“笙笙你就該學(xué)學(xué),改改你這個挑食的毛病,青椒、胡蘿卜、芹菜……你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還有幾個菜給你選擇?” 陸西陵淡淡地插了一句:“你挑男朋友但凡有挑食的一半挑剔……” 陸笙抬腳朝對面踢去。 “……唔?!毕挠羟喑酝?。 “啊?”陸笙傻眼,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踢歪了是嗎?” “沒事。”夏郁青笑說,“只踢到了褲子?!?/br> 陸爺爺出聲了:“飯桌上別打打鬧鬧,好好吃飯。” 大家開始動筷。 陸西陵余光瞥見,夏郁青右手拿起了筷子,左手不動聲色地放了下去。 垂眸往桌下一瞧,卻見她左腿稍稍抬起,拿手掌輕按了幾下小腿脛骨。 一邊吃,陸奶奶一邊詢問夏郁青這學(xué)期的情況。 聽聞她上課、社團(tuán)活動和家教兼職三不誤,抽空還臨危受命地參加了院里的運(yùn)動會,跑800米贏了一雙外聯(lián)贊助的帆布鞋,不由嘖嘖感嘆,“平常忙得過來嗎?還是別太勉強(qiáng),有什么困難盡管跟我們提?!?/br> 夏郁青說:“不勉強(qiáng)!只要不拖延,時間就很充裕。和高中相比,我覺得大學(xué)已經(jīng)非常悠閑了?!?/br> 七點(diǎn)起床叫悠閑?陸笙問,“那你高中是什么作息?” “統(tǒng)一六點(diǎn)鐘起床,六點(diǎn)半晨練,晚上十一點(diǎn)睡覺?!?/br> 陸笙念的是南城實(shí)驗中學(xué)國際部,早八上課,晚八下課,她覺得這作息已經(jīng)很反人類了,“你們每天能睡得好覺嗎?” “還好哎?!毕挠羟嘈φf,“每天可以睡七個小時,中午還能午休?!?/br> “你們熄燈了不再玩一會兒嗎?” “有時候會聊聊天,不過不會太晚?!?/br> “你們真的……好自覺好勤奮。”陸笙由衷說道。 夏郁青忙說:“其實(shí)有時候我也很想當(dāng)咸魚的,偶爾也會假裝不舒服逃掉早自習(xí)和晚自習(xí)。” “那我就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當(dāng)咸魚。” 陸奶奶笑呵呵說:“知道慚愧了?多體諒一下你哥賺錢的不容易,以后不要做什么事情三分鐘熱度了?!?/br> “我不試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三分鐘熱度。” 陸西陵看一眼夏郁青,她正微笑看著陸笙,目光里似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幾分羨慕。 吃完飯,大家又移步客廳去吃水果。 冬天天氣冷,陸奶奶讓夏郁青今晚要不就別回學(xué)校了,她叫人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就睡在這兒。 夏郁青笑說:“我跟朋友約了九點(diǎn)半一起去看電影,今天就先不叨擾了?!?/br> “男朋友?”陸奶奶打趣。 “不是不是!”夏郁青忙說,“是我室友……” 陸笙說:“奶奶你別逗青青,她很單純的?!?/br> 陸奶奶笑呵呵說:“年輕人多正常啊,現(xiàn)在這個如花的年齡就是該好好享受青春,過兩年要畢業(yè)了,升學(xué)、找工作……那壓力一塊兒全來了,那時候想享受都沒心情?!?/br> 夏郁青不辯駁她覺得當(dāng)下正是提升自己的最好時機(jī),只是笑說:“我會努力不浪費(fèi)每一天的?!?/br> 坐了一會兒,夏郁青便準(zhǔn)備離開了,她跟程秋荻約的九點(diǎn)鐘在商場一樓碰頭。 陸奶奶說:“從這兒走去地鐵站怪冷的——西陵,你叫司機(jī)送送?!?/br> 陸笙和陸奶奶將夏郁青送到門口,讓夏郁青年后再過來玩。 夏郁青一邊換鞋,一邊笑著應(yīng)下。 陸西陵領(lǐng)著夏郁青走出大門。 繞過那道影壁,陸西陵忽說:“陸笙踢到你了?” 夏郁青沒想到他還記得飯局上的事,微微一愣,“有一點(diǎn)。不過還好,不重?!?/br> “跟我別說謊?!标戵线@人下手沒輕重,陸西陵比誰都了解,有時候她辯論辨不過他,惱羞成怒,直接上手掐,掐得他一個固定鍛煉有肌rou的人都覺得疼。 夏郁青只好說:“……確實(shí)有點(diǎn)疼?!?/br> “我看看?!标懳髁觐D下腳步。 夏郁青睜大眼睛,猛退三步,“不不不不……我晚上回去自己看?!?/br> 她牛仔褲里穿的是秋褲。 在陸西陵面前把秋褲挽起來? 那不如讓她去死。 陸西陵脫口而出以后,也意識到了不妥,看她慌張失措,他便不再說什么。 到了停車的地方。 陸西陵拉開駕駛座車門。 “不是讓司機(jī)送么?”夏郁青問。 陸西陵懶得扯幌子,只說,“上車吧?!?/br> 看電影的商廈不遠(yuǎn),只有十分鐘車程。 陸西陵手臂搭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淡淡地問:“你除夕在哪兒過?宿舍?” “我想在清湄苑借住,可以嗎?” “我說過那地方你可以一直住著,不必每次都跟我請示。”陸西陵看她一眼,“就你一個人?” “一個人蠻好的?!毕挠羟嘈σ恍?,“其實(shí)不太喜歡過年。” “怎么?” “過年就我跟伯母兩人忙前忙后,大伯、堂哥他們這些男的只管吃喝打牌?!毕挠羟嗵岬郊亦l(xiāng)的陋俗,會有一種羞恥感。 她曾經(jīng)有一次提過這事兒,說很不公平,大伯一陣嗤笑,說有的地方女人連飯桌都不讓上,至少我們這兒沒這規(guī)矩,知足吧。公平?那要不叫你伯母跟我換換,讓她來養(yǎng)家糊口,我來洗衣做飯。 她說,你打牌輸?shù)腻X,是別人資助給我的生活費(fèi)。 大伯氣得直接掀了桌子,說沒有我收留,你早餓死了,還等得到人來資助?你吃我的住我的,那錢交給我是天經(jīng)地義! 后來,夏郁青就不會再做這種無意義的爭吵了,只更加堅定了自己一定要走出去的決心。 “有壓歲錢嗎?”陸西陵問。 “外婆在的時候有?!?/br> 路程太短,好像沒聊兩句就到了。 陸西陵真想問的話,沒問出口,仔細(xì)一想,也不知道怎么問。 是她的私事,好像也不關(guān)他這外人什么事。 夏郁青一直留意著窗外,看見了程秋荻站在商場大門外的身影,忙說:“停在這里就可以了。” 陸西陵踩下剎車,靠邊停車。 她拿上包,拉開車門,對他道聲謝。 他沒什么情緒地“嗯”了一聲,看她下了車,邁上路肩,朝大門口小跑而去。 她在一個女生跟前站定,兩人興高采烈地說了幾句什么,緊跟著,那女生挽著她的手臂,一塊走進(jìn)了那燈火煌煌的大門里。 陸西陵無端地想到一件往事。 明明似是很不相關(guān)。 他之前養(yǎng)過魚,在自己的公寓里,配置過一套專業(yè)的水族箱設(shè)備,研究過許多教程,每一步都照著專家的建議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 但那些漂亮的熱帶魚,還是一條接一條地死去,找不到原因,無能為力。 后來那套設(shè)備送給了一位朋友,他的公寓恢復(fù)廣漠的寂靜。 可能熱帶魚還是更適合生活在海洋里。 返回陸家,陸笙和陸奶奶正在拆夏郁青帶來的禮物。 半透明糖紙包裹的牛軋?zhí)呛颓骘灨伞?/br> 陸奶奶說:“好像是青青自己親手做的,好幾種口味呢,蔓越莓,草莓,這個是抹茶——西陵,你也嘗嘗?” 陸西陵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徑直往浴室走去,“你們自己吃吧?!?/br> 除夕當(dāng)天,大早就開始熱鬧。 陸奶奶講求儀式感,拉著兩位小輩親自做梅花糕。 陸笙純搗亂,陸西陵則被壓著做了不少刷油、燙烤和灌注模具的事兒。 中午那頓吃得簡單,晚飯才是團(tuán)圓飯。 一家人喝完一支紅酒,到客廳里看電視。 自下午開始,陸西陵和陸笙的微信便消息不斷。 陸西陵是工作狂,但很注重公私分明,微信設(shè)了靜音,一條也不看。 直到這時候沒什么事做,才拿起來看了一眼。 滑過去都是拜年短信,陸西陵撿重要的回復(fù)了,又往工作大群里發(fā)了個大額紅包。 退出時,一條消息浮上來。 夏郁青:陸叔叔新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