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主仆再無言語，大隊人馬幾道周轉(zhuǎn)，直至王家苑前。 仆人們慌忙推開兩扇大門，為首少年不發(fā)一聲，亦不減速，帶著一群黑衣人，風(fēng)馳電掣，徑直沖入園中。 揚起陣陣塵土。 入園不遠，是一條大道，兩邊竹林。郁郁翠竹，潺潺流水，卻并非什么圣地，而是王家一廚。 嘩嘩水聲，正是家奴們借著流水清洗玉盤。 聽得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家奴們?nèi)滩蛔⊥Ｏ率种械幕?，透過竹與竹的縫隙，窺得一剎。 家奴們?nèi)滩蛔∽h論，是誰這么大膽，敢在王家的園子里跑馬？ 有家奴將食指放在唇上，道：“噓——怕不是那位回來了。” 這么一說，所有家奴都倒吸一口涼氣，盡皆噤聲。 埋頭勞作，再不敢議論，甚至連偷偷看一眼，也不敢了。 狼君王峙，歸家了！ 第3章 王峙領(lǐng)著一幫手下，馳騁至內(nèi)院門前，才急急勒馬。座下油亮的黑馬因為急剎嘶鳴，揚起前蹄，抬得極高，仿佛隨時會后仰著倒下去。 他卻不懼怕，抽出鞭子，打在黑馬身上。 “呲——” 這一聲響亮，在空中久久回蕩。 黑馬即刻落下前蹄，四腳著地。王峙一個翻身下馬，旋起一陣厲風(fēng)。 王峙撫了撫馬背上燦燦金鞍，接著，將韁繩交給沖天。 沖天竟直接牽馬跨過門檻，將黑馬拴在花圃邊的柱子上。 花邊駐馬，玄袍金鞍。 王峙大步流星，往前走去，隨從分作兩列，緊隨其后。所到之處，如疾風(fēng)般掠過。沿途家仆，抬眼一望，見得少年面目，紛紛下跪，埋頭行禮：“郎君——” “郎君——” 皆不敢抬頭。 王峙只微微頷首，并不出聲，在見著家中的老管家后，才清冽開口：“老余，我阿翁現(xiàn)在何處？”說話時劍眉飛揚，不怒自威。 老管家鞠躬行禮，顫聲應(yīng)答：“丞相在書房中?！?/br> 王峙再頷首，旋風(fēng)一般領(lǐng)著一眾隨從，往書房去了。 王宅極大，他繞了近一刻鐘，才靠得近了。書房外頭有一池湖水，水上回廊，曲曲折折，中央有一湖心亭。需要經(jīng)過回廊，通過湖心亭，才能到書房去。 王峙一面疾走，一面遠眺，見湖心亭內(nèi)似乎聚集了一大群白衣人，遠望若湖面覆雪。他漸漸放緩了腳步，最后駐足。 王峙稍稍低了下巴，目光往后瞥，吩咐隨從：“你們先在此處候著?！?/br> “喏，府君?！?/br> “喏，府君。” 隨從們聽命止步、站直，瞬時如雕塑一般。 王峙獨自走向回廊。 行了一半，到了湖中央，湖心亭近在眼前。 王峙看清，亭中原是六、七位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郎，皆著白衣，踏木屐，或盤膝而坐，或負手站立，或輕揮麈塵，正在清談。 言笑啞啞，仿若一群交頸天鵝。 王峙的動靜是很大的，亭中的少年郎們?nèi)甲⒁獾剿?，投來目光。眾少年郎或緩或遲，大多站起來向他行了禮。 唯有兩人沒站起來。 一人是王嶠，他腿腳不好，坐著向王峙微微彎腰，一對潔白廣袖飄飄。 另一少年是王迢。他是王崇二弟王巍的幺子，母親是平康公主。王巍尚得晚，公主生得晚，因此王迢雖比王峙小一歲，輩分上卻是王峙叔叔。 此刻，王迢一不站起，二不行禮。 王峙朝眾人頷首，昂首挺胸，打算從亭間穿過。 “從侄！”亭中忽有人開口，喊住王峙。 王峙定住，轉(zhuǎn)過身來。 見出聲的少年，正是巋然坐定的王迢。 王峙盯住王迢。 王迢笑問：“從侄怎么回家了？” “阿翁召喚，所以回來?！?/br> 王迢保持著坐定的姿勢，雙手放在膝上，笑道：“廣陵京都，披星戴月。從侄總是繁忙，因此難涉清談。” 王迢說話時，始終與王峙對視，一雙眸子清亮，里頭熠熠星光，讓人覺得十分天然、舒服。 然而他說的話卻讓人不舒服，分明是鄙視王峙不懂玄言。 靜了會，亭中傳來其他人零星的譏笑聲。 王峙臉上并無笑意，直視眾人，悠悠輕語：“叔叔說得在理。侄兒不忙碌，哪能掙夠薪俸，養(yǎng)你們在家清談呢？” 眾人尚處在反應(yīng)中，王峙已拂袖離去。 一路不回頭，直走到書房。 書房的門簾半卷，陽光淺淺投進去，清香幽幽飄出來。 從湖上飛過來一只白鷺，停在門前，抬著爪子優(yōu)雅地走了兩步，又飛走了。 王峙對著門簾，深深鞠躬，腦袋幾乎與腰平齊，輕聲道：“阿翁，是我?！?/br> 房內(nèi)傳出一沉穩(wěn)慎重的老者聲音：“誰？” 王峙再啟唇，此時音調(diào)提高，亦成十足恭敬的語氣：“阿翁，孫兒峙叩見?！?/br> 房內(nèi)的老者笑出聲，這回語氣輕松了數(shù)倍：“原來是魔奴啊，快進來！” 魔奴是王峙的小名。 王峙卷簾進房，又將簾子落下，見王崇正坐在桌后，便上前跪拜。 行禮完畢，王峙問道：“阿翁，您急著喚孫兒回來，是有什么急事？” 王崇道：“哦，我給你說了門親事?！?/br> 王峙抬頭，顯然被震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