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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我,這幾年皇帝一直遵守約定初一十五宿在我這里,我卻依舊沒有子嗣。 但好在宮妃們都省心,所以我的地位還算穩(wěn)固。 我不是沒有焦慮過,親自找了醫(yī)女配藥。 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是不是有人暗中搗鬼,甚至連太后和皇帝我都查探過了,可是沒有結(jié)果。 我宮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我自己親自挑選的,再穩(wěn)妥不過了。 我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是我沒有這個福氣,沒有子嗣的緣分罷了。 這兩年多方努力無果,我自己也釋然了。 畢竟人生短短,得不到的便是得不到了,放過自己也挺好。 宮里這么多孩子雖不是我生的,卻免不了都要叫我母后。 他日待我變成那奉先殿的一塊小小牌位,后世不管誰做皇帝都得來給我上炷香,磕個頭。 至于皇帝身后的事,我并不比皇帝年歲上小很多,也不一定能活的過他。 且如今皇帝正當(dāng)壯年,我實在不想去打算那么久遠(yuǎn)又復(fù)雜的事來折磨自己。 我做了十年皇后了,如今我地位穩(wěn)固,賢名在外。 有沒有子嗣也不那么重要了。 夏日多煩躁,我也總是莫名的心煩意亂。 明明一切都好,我卻總覺得有什么不好,哪里不妥當(dāng)我又說不出來。 幸而近來唯一讓我安心的便只一件,我娘家的幼弟,蘇子新。 在今年的春圍中表現(xiàn)很是出眾,得了第二甲的好名頭,今年春便會參加殿試。 自從入了宮,皇上出于一開始對我的排斥,早早的便讓我父親退休致仕了。 我父親退出朝堂后,蘇家在朝廷里再沒有可以說的上話的人,縱然他當(dāng)年的門生頗多,他卻不愿與他們私下走動。 況且他為了不讓我在后宮難做,總是盡量避嫌,就怕落一個結(jié)朋黨的罪名。 我自己不是不明白,外頭賢德的名聲傳的再響都是虛的,便是青史有名,我一個后宮婦人也不過只言片語,一筆帶過。 只有以家族為基礎(chǔ)的利益共同體才是實的,哪怕子新并不是與我一母同胞,可是我們都出自蘇家。 我在后宮是他的依靠,他在朝堂是我的助力,便是他初入朝堂官職低微也不怕,我自會慢慢提點他。 思及此,我心里才慢慢寬慰了些。 蘇澤看我漸漸清醒了,一邊從外頭指派了宮人要來給我梳洗,一邊關(guān)切道:娘娘看著精神不好,可要傳太醫(yī)過來請平安脈? 我笑了笑道:不必,沒睡醒罷了。 前殿里的宮人過來稟報道,周家的太太來了,我聽后面上一喜,忙道,請周太太內(nèi)殿相見。 又吩咐宮人擺上茶水糕點,說著便站起身來往內(nèi)殿走去。 周太太是京都府尹周大人的妻子。 在這王侯大臣多如走狗的京都,一個京都府尹官職委實不算過高。 本來憑著周氏的身份,便是再過個二十年她也擠不進我早年間籠絡(luò)的那幫誥命圈里。 只是我深諳人性,我清楚的明白那幫誥命里并沒有真正能夠忠于我的心腹。 她們贊頌我的賢德,傳承我的名聲,可這并不代表她們愿意為我所用。 況且那些個王府侯府里的夫人們有多少是真心敬我,尚且不好說。 于是,我看上了周氏,這個出身于商賈之家的小姐,原本家財萬貫,后來成了官宦之妻,但卻婚姻不幸,為府里妾室所欺。 所以,我便讓她到我身邊來。 我與她一見如故,與她性情相投,親自頒諭旨封她為五品誥命夫人。 我不必刻意去替她打壓誰,只這份親昵和看重便足夠讓她在她夫君和那些妾室面前抬頭挺胸理直氣壯。 周氏對我也不必說,交給她的差事,她自然沒有不盡力的。 我心里清楚,只有這樣得來的帶著感情的忠心才是有用的。 我一進內(nèi)室,便看見周太太慌忙俯下身去行禮。 我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暖暖一笑。 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又?jǐn)y了她的手坐到榻上親與她煮茶道:這幾日怎么樣,家里還好嗎? 周太太笑了笑道:娘娘關(guān)心,如今一切都好。 我?guī)Я藥追执侏M道:無事便好,周大人若是再像以前那般糊涂,你只管告訴本宮,本宮自讓皇上來收拾他。 周太太聽了低下頭輕言道,他如今還好,得娘娘厚愛,他不敢再犯糊涂了。 我又與周太太閑話了一會兒,她從懷里拿出了個冊子遞給我。 這是這兩個月鋪子里的賬目,還請娘娘過目。 我將冊子放在一邊,淡聲道,你辦的事,我沒有不放心的,我最信任的便是你。有什么不順利的,你讓人進宮回我一聲,我讓蘇澤過去幫你。 接著她又說起了近來生意的狀況,我只讓她自己做主看著辦,看著天色將晚,我便讓蘇澤并兩個內(nèi)侍親自送她回去了。 她們走后我才細(xì)細(xì)看起來周太太拿來的賬本,周太太打理著敦化坊的兩間鋪子。 賬面上看,近兩個月的生意是非常不錯的,進項也非??捎^,可見周太太不是無用之人。 再者,看著這么多的銀子進賬,我心里就著實覺得安慰。 不要說我貪財呀什么的,但凡是在銀錢上經(jīng)歷過困窘的人,都會理解我此時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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