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晚間的時候皇帝倒來了,我還是照常迎接,同他用膳就寢,等身旁沒了旁人的時候,我才斟酌再三同他提起了今日的事。 陛下,燦兒今日問起了早年間憫毓貴妃的事 皇帝沒什么反應,也不知到底聽見了沒有,只愣愣的盤腿坐在窗前的矮桌前一語不發(fā)。 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情緒。 仿佛過了許久,過了足夠回憶年少美好記憶的時間,他才緩緩道,那你,是怎么同他說的。 我嘆了口氣,自然是實話實說了,如今孩子大了,再不能讓咱們隨意打發(fā)了。 也許是想起了貴妃,此刻皇帝顯得異常低落。 他想了想道,子潤,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笑到,有什么辛苦的呢,燦兒懂事從不叫我cao心,我心里是有數(shù)的。嬪妃們也一向和睦不生事。這都是拖了皇上的福,細細想來,這幾年唯一讓我辛苦不已的便只有咱們的阿爍了。 我知道他情緒不好,便刻意的轉移著話題,想讓他不要這么難過。 他聽了我這樣說,才彎了彎嘴角道,也不知阿爍如今在外頭怎樣了。 都好著呢,陛下且不必擔心,上回燦兒還專門去瞧她了,說如今可比以前懂事多了。我道。 眼看著臨近年關了,不如把她接回來吧,老在外頭不是那么回事。皇帝思量再三才如此說。 阿爍的事好辦,只是我擅自做主了一樁,只盼著陛下不要怪罪。我低下頭道。 什么事? 我今日同燦兒說,明兒要上皇陵祭拜貴妃,陛下允準么? 他想了想才道,該當?shù)?,你領著他去吧,有什么要提前鋪排的,你只管說,到時候朕讓禁衛(wèi)軍護送你們。 我道,那到不必,我們只悄悄的去,免得被人知道了再起什么風浪。 也好,你自定吧,只是要帶兩個可靠的人,免得傷了碰了的。 往后,你要想出宮辦事,不必這般斟酌再三的,雖說內命婦不得出宮,但你同她們不一樣。只同我說一聲便是了。 我伸出手主動握著他的手暖暖一笑,道,那便多謝夫君了。 憫毓貴妃的園寢并不同其他先去嬪妃們在一塊,當年,貴妃仙去,皇帝傷心不能自己,頭一次在群臣前任性了一回,給憫毓貴妃單獨建了園寢。 皇貴妃園寢在妃陵寢的東側,兩邊寶城,明樓,東西并列。 寶城上豎著大大的朱砂碑,上書,憫毓皇貴妃園寢七字,字體上貼著金箔,遠遠看著熠熠閃光。 我領著鄭燦穿過陵寢門,又走過前面的單檐享殿,才到了最后面的正間祭所隆恩殿。 我率先進去,對著明間神龕上供著的牌位彎腰拜了拜才對著身后的鄭燦開口道,燦兒,這是你母妃的牌位,你來給你母妃上炷香,同她說說話兒吧。 鄭燦道是,才轉身彎腰把早已準備好的冥錢提溜出來,放到供桌下的焚帛爐里,兀自點了火折子燃了。 我瞧了瞧不再說話,兀自轉身出去了。 鄭燦跪在地上,嗅到了元寶高錢燃燒的味道,他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看著神龕上尊貴清冷的牌位,那是他娘親的牌位。 可是他想不起來娘親長什么樣子了,他娘親如果現(xiàn)在活著是不是也同他母后一樣為他cao心惦記呢? 他想了想還是張口對著牌位道,母妃,兒子來看你了,兒子知道您生前受了許多委屈,但是父皇身處高位,許多許多的事,他是真的身不由己。母妃,這些年,母后待兒子很好,請母妃在天上放心。 若,若母妃聽見兒子的話,可否晚上到夢里來見一見兒子。 母妃,兒子很想見您…… 我自己吹著冷風在享殿前的陛階石上愣愣的站著,兀自思量,燦兒會同他母妃說些什么呢,他說的,貴妃真的能聽到么? 恍然間想起了貴妃在時的日子。那個時候我還年輕,正是精神十足的時候,什么人我都覺得有趣,什么事我都不覺得累。 我遇見了一個純潔的像白睡蓮一般的女子,她好看,明媚,直道。 跟她說話不必斟酌再三。 因為我說什么她都信,盡管她有時候冒著一股傻氣。 但我還是很喜歡她。 我對不起她。 不知過了多久才看見鄭燦從隆恩殿出來,正往我這邊走,我讓他自己先下山等著,我要見一見園寢里守陵的管事們安置一些事情。 見我這樣說,他才自己下去了。 看著他走遠了我才重又回到正享殿里,因著四下無人,我也不顧形象的跪坐在地上用火叉子撥著焚帛爐里尚未燃燒殆盡的高錢。 meimei,jiejie今兒來看你了。 還帶著咱們的兒子,你看,他到底是你生的,長的多隨你呀。 jiejie對不起你,不僅很少來看你,也從沒跟燦兒提過你,jiejie承認,jiejie是有點兒自己的私心,可是你也看在jiejie這些年對燦兒視如己出的份上原諒jiejie,好不好? 燦兒真是隨你呀,不僅長的,連性情都隨了你,那癡心重情的心思,跟你以前一模一樣兒。 他如今跟梁家那個丫頭牽扯不清的,真讓我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我若是不成全他,他那樣重情的人,我怕他一輩子遺憾不快樂,若是成全了他,朝廷里這樣復雜,往后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亂子來。我真是怕呀,你若是有靈,便點化jiejie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