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三煢煢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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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奉恩殿中,長明燈裊裊燃著清煙,將魏懷恩跪坐在蒲團上的影子拉長成模糊的長影。她一身素服,未施粉黛,獨自守在香案前。 “母親,哥哥?!?/br> 一炷香燃盡,她睜開眼睛重新續(xù)上了叁根,揉了揉跪到腫痛的膝蓋,繞過香案,把一新一舊的兩座牌位抱到正位。 “叁年了,才來看你們?!?/br> 她眷戀地用手指細細摩挲刻著先皇后與先太子名諱的溝壑,拇指在他們離去的日子駐留許久。 “懷恩過得很好,或許你們一直都在看著我,知道我已經(jīng)幫哥哥報了仇,還做了許多以前你們不許我做的事情。” 這兩座牌位之上,是王朝的各位君主,是列祖列宗。原本肅穆莊嚴的奉恩殿此刻卻被她低低的聲音襯得宛如一個可以依戀的家。 她好像能感知到兩個靈魂正站在她面前,含笑看著她。 “我有好多話想同你們說?!?/br> 一滴眼淚落在她微微顫抖的手背上,燙得她縮了縮。 “我也不是故意要哭的,但是你們知道的嘛,我本來就是這么容易哭的?!?/br> 只不過在沒有人會把她的眼淚當回事,在眼淚只是懦弱的代表之后,她就逼著自己硬了心腸。 “這次來看你們,一是因為,懷恩的路走得很順利,或許今年就會有好消息給你們。” 她捧起有些舊了的那座牌位,小心地抱進了懷里。 “二是因為,有個人想要給你們見一見?!?/br> 她好像有些羞窘,好像在幻視出的兩位親人面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能夠感覺到兩位靈魂饒有興致的目光。 “我這就叫他進來,你們會喜歡他的?!?/br> 她把牌位擺回去,轉(zhuǎn)頭沖著殿門外的背影叫了一聲:“蕭齊,你進來。” 他們這些奴才并不被允許踏入奉恩殿這種神圣之地,哪怕這里里外外全都是公主府的人,他在推門的一刻還是猶豫了一霎才進去。 “過來?!?/br> 她站在香案后被清煙和燭光圍繞著,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的笑意,一身素服被映出了暖橙。 若無必要,他早就不需要再跪她,可是現(xiàn)在他莫名想要拜倒在她裙裾下。 因為滿室都是高高在上的牌位,壓迫著他讓他抬不起頭,只有她向他伸出了手。 “懷恩?!?/br> 他走到她身邊,與她的右手十指交扣,仿佛能夠從她身上得到無窮的力量,支撐他的脊梁。 “母親,哥哥。他叫蕭齊。” 她拉著他的手舉起來,在兩座與那些黑底燙金的牌位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的牌位前晃了晃。 他才看清,這兩座牌位是多么不同,只是看一眼它們朱紅的底色和描金的字體,他便知道這兩位是她的親人。 因為也讓他覺得暖。 魏懷恩還在說著,蕭齊的視線已經(jīng)從兩座牌位上移開,落在了她的側顏上。 “……他對我很好很好,可能之比你們差那么一點點。” 她捏起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劃出了極其細微的一點點。很孩子氣,就像在和家人炫耀自己的寶貝。 “……我很愛他?!?/br> 她極平常地說了一句讓他心跳快要失控的話。 她在與她最重要的親人介紹他。 蕭齊緊張地握緊了她的手,不知為何再看向牌位的時候多了忐忑,仿佛正被兩道目光審視著。 這樣的感覺好像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他記得,那是在魏懷恩帶他去皇恩寺后的山峰時感受到的。 “你不說點什么嗎,蕭齊?” 她把他扯到正中,不理會他的緊張,松開了他的手轉(zhuǎn)身去拿蒲團。 “我……” 他被她留在兩座牌位面前,什么話都覺得不夠真誠。 “我是蕭齊。” 可以舌燦蓮花顛倒是非的玄羽司副司使,此時笨得舌頭直打結,連魏懷恩在后面都聽得輕笑一聲。 “……我也很愛她,雖然我知道我配不上她?!?/br> 他的聲音低低的,像琴弦一樣慢慢撥動著一曲不忍被打斷的心音。 她默默跪在他身邊,牽住了他微微蜷縮的手指。 配得上的,她在心里反駁他。 反正魂魄有知,一定能聽見她的想法。 “……但是我一定會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無論她要做什么,我都會陪在她身后,哪怕要用我的生命去保護她,蕭齊也絕不后悔。 娘娘,殿下,我是個奴才這件事改變不了,但是……” 他在她身邊跪下,看著她的眼眸接上了最后一句話。 “但是我想陪她終老。” 滿室燭光在他眼中跳躍,像是終于從他眸低深湖中躍出了水面的虔誠愛意。 “可以嗎?” 他在問所有守護著她的魂靈,也在問她魏懷恩。 “可以?!?/br> 她吻了吻他的手背,似乎把他當成了什么易碎的珍寶,讓他無法不在她的珍視中沉淪。 “母親,哥哥,你們看到了。 你們期待的那個人,我找到了。” 明州府,厲空宅邸。 “東家,大主子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回來過了,要不,咱們趁這個時候跑吧。” 品言攏手成筒在孟可舒耳邊勸道。 孟可舒悠悠把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不咸不淡地看了品言一眼。 “把這盤棋好好下完。” “哎呀,東家,你都教我許多日了,還看不出我根本沒長下棋的腦子嗎?” 品言見計不成,只好耍賴。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br> 孟可舒把一盤迎春糕往品言面前推了推,品言滿臉郁悶地捻起一塊往嘴里塞。 “程公子這次中了秀才,總是要繼續(xù)考下去的。府學里同他一般上進好學的人不多,只要他努力,金榜題名也不是虛無縹緲?!?/br> 品言才想像往常一樣用袖子擦擦唇邊的糕點渣,忽然想起什么,又從懷里抽出帕子抿了抿唇角。 “我知道的,東家,他雖然有點呆,但是一定能出人頭地的?!?/br> 她xiele口氣,干脆和孟可舒實話實說。 “可是我又有點不想讓他那么刻苦。他這次中了秀才,就有好多以前看不上他的人家的女兒給他送香包,快要氣死我了。” “那你就同他說,讓他不要再考了。你不是說了,他什么都聽你的。” 孟可舒抿了口茶。 “哎哎哎,這可不行啊東家?!?/br> 品言繃起臉認真地看著孟可舒。 “他喜歡我,才會聽我的話,但是我怎么能耽誤他呢?那我也太壞了吧。我其實也不是生他的氣,我只是有點怕他以后會嫌棄我。 話本子里的負心漢我看多了,雖然現(xiàn)在他看我哪里都好,以后要是見了比我更好的姑娘,說不定他也會徹底把我忘在腦后了呢?!?/br> “那你以為,我為什么要按著你學棋藝,學書法?” 孟可舒幫她把一縷散下來的碎發(fā)別在耳后,柔柔地問她。 “不知道??赡苁菛|家在這太無聊了,所以要找我解悶吧?!?/br> 品言吐了吐舌頭,沖她眨眨眼。 “你若是這樣想的話,那我也就不為難你,你自己去玩吧。” 孟可舒假意生氣,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她。 “好東家,好東家?!?/br> 品言馬上跳到她身邊,賴在她肩頭抱著她的胳膊可勁搖。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想讓我變成什么來著,大家閨秀?對,大家閨秀,讓我不會被那個負心漢忘了。品言都知道的,別生氣嘛東家?!?/br> “不止是為了這個,品言?!?/br> 孟可舒握了握她的手,手背曾經(jīng)的粗糲疤痕已經(jīng)幾乎摸不出來了。 “他若是那般心術不正之人,無論你有多好,他都會坐這山望那山,早晚為了更好的人負了你。 但你若是喜歡他,想要和他長長久久,就不能只留在原地,看他一個人去成長。 我教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學成什么大家,只是想讓你去了解他的世界,知道他會喜歡什么,才會和他有更多話題。” 品言靜靜聽著她的話,一點都不想從她的肩頭起來。 “你們總不能整日就在一起買東西吃東西吧?他總顧著你,府學散學之后除了溫書,就是去買你最愛吃的糖人。 但是你也要對他好一點呀,總不能看他呆就總是欺負他吧?” 孟可舒難得開了句玩笑,品言拱了拱她小聲辯解道:“也不是的,我也沒有一直欺負他?!?/br> “我知道,你哪怕整天兇巴巴,他也覺得可愛。只不過要想長久,不能依靠這些,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變呢?” “知道了東家,我會好好學的。” 品言坐回對面,捻起一粒黑子繼續(xù)愁眉苦思下一步往哪里下。 “這里?!?/br> 孟可舒指點了一處氣口。 品言落子,又抬頭問孟可舒。 “但是東家,大主子又喜歡你,又和你一樣愛琴,為什么你們還是鬧別扭呢?” 孟可舒沒握住黑子,砸在了棋盤上。 交戰(zhàn)的黑白子亂成一團,品言知道說錯了話,不知道應不應該收攏棋子重新再來一盤。 但孟可舒慢慢把散亂的棋子復位,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不一樣的,品言?!?/br> 她繼續(xù)等著她落子。 “我和他,就像這棋盤。一步錯,步步錯,哪怕還有逆轉(zhuǎn)之機,也要各自舍棄無數(shù)才能講和。” 她側頭看向窗外,大好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