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十一難尋舊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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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br> 蕭齊半只腳都已經(jīng)踏進了門檻,又想起什么似的召了明豐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一句: “派出去殺不渡的人,都撤了吧?!?/br> “蕭齊?” 寢殿里有輕盈的腳步聲向蕭齊跑過來,蕭齊臉上的最后一點陰鷙都一掃而空,笑著迎向她來的方向接住了躍進他懷里的她。 小憩了一會的魏懷恩比回宮時候精神多了,高高地被蕭齊橫抱在懷里之后,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像天鵝一樣縮進他懷里。 “說什么呢,不快點進來?” 明豐關(guān)上門,散了剛從寢宮中低著頭退出來的宮人,只留下了兩位女官守門。 只剩下他們兩人在殿內(nèi),蕭齊總算摘掉了恭敬的面具,抱著魏懷恩坐在榻上捧起了她的臉,眸光專注地將她看了又看。 “怎么好似瘦了些?” 回答他的是魏懷恩湊過來的一個吻,他的手腕被她握著留在自己的臉上,蹭著他的鼻尖軟乎乎地說: “不想聽這些,說點好聽的不行嗎,蕭齊,我好想你?!?/br> 她坐在他腿上,整個人都像沒骨頭一樣地靠著他,即使她什么都不說,他都能感受到這次回京之后她的改變。 就像陳釀多年之后揭開的酒壇,僅僅只是抱著她,都能品嘗到她散發(fā)出的濃烈愛意。 蕭齊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下,像個看多了海市蜃樓的瀕死旅人,哪怕知道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救贖,也不敢全然相信。 “你也想我嗎?你不在我身邊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江南的官員有沒有難為你?還說我呢,你不是也瘦了嗎?唉,你怎么每次來信都說公事,難道就一點別的話都沒有嗎……” 魏懷恩比最會討巧的粘人貓咪還要甜膩,好像把蕭齊的臉當成了蜜糖,這里用鼻尖蹭蹭,那里用唇瓣吻吻,說的話也讓蕭齊快要疑心她是不是夢中被什么魘魔奪舍,才會這樣…… 蕭齊咽了咽口水,實在覺得自己和魏懷恩都要變成糖人貼在一起拉出絲絲縷縷的糖絲,再這樣下去哪怕魏懷恩不會如何,他也會先化成糖水。 所以他艱難地把歡歡喜喜粘著他的魏懷恩推開了些許,才算呼吸到了沒有任何惑人氣氛的空氣。 “懷恩……” 他對上她不明所以的杏子眸突然不知道要說什么。別扭的是他,一邊快要在她的懷抱和親吻中溺死,一邊又懷疑這樣陌生的態(tài)度還是不是她本人。 “怎么了?” 她又要湊上來,可是他抓著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蕭齊的耳尖和臉頰紅了,被她親吻過的薄唇此時也被他抿了起來,只垂著眼簾看向她按在他胸前也不老實的雙手,無可奈何地被她扯開一些衣襟,碰觸到了他的胸膛。 “害羞了?” 她眨眨眼睛自下而上找到了他刻意避開的視線,像是才發(fā)現(xiàn)他的窘迫一樣笑得比剛剛還要開心。 “哈哈,蕭齊,你有多久都不曾這樣了,難道……” 魏懷恩剛要說他和剛到她身邊時一樣害羞,就被又羞又惱的蕭齊壓倒在了榻上。 可是她還是止不住地笑著,好像無論蕭齊怎么羞赧怎么氣惱都無所謂,在她眼里他怎樣都可愛。 她很愛他,這情意甚至已經(jīng)濃烈到以她那高傲又警惕的心都不屑于掩藏的地步,她再也不會以她的愛為釣餌逗弄他上鉤之后才肯施與,她想要如何愛他,就會如何愛他。 蕭齊終于對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的糖蜜投降,低頭再次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瓣,就像擁抱太陽。 真正的太陽已經(jīng)下山,但他本也不需要那人人皆有的溫暖。 她才是永遠都會照耀他的光芒。 只是他不得不在她面前遮掩自己的秘密,不能被她知道自己背著她做了多少事。 他覺得心虛,覺得忐忑,他癡戀了這樣久的光芒哪怕已經(jīng)降臨在他面前,還抱擁住了他,也照不到他一直拖在身后和腳底的爛泥般的影子。 造化弄人,陰差陽錯,從不信命的他,在這一刻的纏綿中終于明白何為天命不憐。 在他以卑賤之身捧出唯一干凈的心臟的時候,她看不到他。那是她懷里裝著的東西太多,要做的事情太多,僅僅從指縫中漏出的一點憐惜與關(guān)注就被他當成了寶貝。 那時候他遠遠比她愛得更多,他的愛如須彌,她的愛如芥子。 芥子已經(jīng)扎根于須彌山中,在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澆灌中生長得隱天蔽日,甚至能夠為這座山遮風擋雨。 現(xiàn)在她終于如他曾經(jīng)不切實際的期待中那樣愛他也依賴他了。 可是他的這座山,卻有了不能被她的根系窺探的秘密。 她一定不會想知道,他在江南,在明州,在永州,在東海,在京城,在北境甚至在她的封地殺了多少人。 從第一個敢出賣她的行蹤的內(nèi)jian開始,再到玄羽司中的條條人命,以及為了讓她安穩(wěn)無虞地登上儲位的暗殺,他早就墮為惡鬼,比肩修羅。 她說錯了,他不是害羞,不是別扭,是因為背后背負的無數(shù)罪孽,不敢被暖光擁抱。 可是那又如何,如果注定有一日會徹底暴露在陽光下被她看清他的不堪,那在這之前的每一日,他都應(yīng)該品嘗她的每一分愛意。 蕭齊的吻愈來愈急,快要把她弄疼,但是不明就里的魏懷恩任由他陷入勾纏,承受他入魔般的癡迷,她不想讓他被打斷,只是將手指插進他梳攏得一絲不茍的發(fā)絲中,慢慢撫慰著他。 他閉著眼睛在她的安撫中慢慢柔了下來,似乎對她的無限包容感到有些羞愧,在松開她的唇瓣之后贖罪般地輕輕啜吻著,久久不愿意離開。 門外,水鏡回來復命,雖然被明豐告訴了蕭齊也在里面,但明日是大事,已經(jīng)不能再耽誤,便輕輕叩了叩殿門。 “殿下,時辰不早了,晚膳之后還要沐浴焚香,不然影響明日……” 蕭齊聽見了水鏡的聲音,睜開雙眼撐起身子,眷戀地看著魏懷恩勾了勾唇角。 “要叫水鏡進來了?!?/br> 他打算先站起來整理衣衫,才發(fā)現(xiàn)他抱著魏懷恩把她壓在床上之后,兩人幾乎扭成了麻花,哪怕坐起身子也必須先把魏懷恩的雙腿從身上移開才能下床。 他剛把她的腿搬下去,魏懷恩就從他身后貼了上來,對著他還沒有褪盡紅意的耳垂說: “你要走嗎?今晚還是不能陪我嗎?” 按理說,哪怕永和帝不愿過多過問政事,蕭齊既然巡視水政歸來,至少也要當面和樂公公應(yīng)答一番。 “剛剛?cè)ヒ姴欢勺鍪裁?,你?yīng)該早點去找樂公公呀?!?/br> 她的尾音被不自知地拖長,既像是被他剛才的折騰惹了不快,又像是故意引人注意的嬌嗔。 但她看不見他眸中那些迷蒙的情意散盡,漆黑的眼珠轉(zhuǎn)動了一下,便想好了如何回答。 “不渡找我是為了皓月樓,明日之后,今上便會將皓月樓放手交給你,呵,那妖僧居然打算把先前的事揭過,用效忠換懷恩的原諒呢。” 魏懷恩聽出他語氣不善,但皓月樓是實打?qū)嵉暮锰?,不渡在永和帝授意下?jīng)營多年,輕易換不得,可是蕭齊一向心眼小,這兩人若是對上…… “何必為了之前的事生氣,好了好了,別翻舊賬了,反正你一向幫我行刺探拉攏之事,皓月樓和不渡也交給你,我不在乎替我做事的人是不是得罪過我,只要得用就好,行不行?” 總歸蕭齊不會因為那些齟齬就壞了她的大計,有皓月樓相配,再加上蕭齊本來在玄羽司中的差事,魏懷恩絕不再怕有什么窺探不到的陰謀詭計。 她登上儲位之后,身邊人總要攀些高,才好為她辦更多事。玄羽司中蕭齊已經(jīng)升無可升,與其之后要親自和不渡聯(lián)系,不如干脆把相似的事務(wù)都交給蕭齊。 也算是她能給自己的醋缸情人的一點點小偏心。 蕭齊聽了她的話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極其哀怨地嘆了口氣。 “你不怕我忍不住殺了不渡嗎?” “不怕?!?/br> 聽他這話,魏懷恩就知道他已經(jīng)不會對不渡動手了。她再接再厲地親了親他的側(cè)臉,好聽話不要錢一樣在他耳邊呢喃: “我的蕭總管怎么會那么小肚雞腸,皓月樓只有交給你我才能放心做別的事嘛。你最厲害最能干了,什么事都難不倒你的,對不對? 就算是不渡也會在你手下老老實實的做事,你大人有大量,絕對會不計前嫌人盡其才,是吧?蕭總管?” 他果然聽不得她這樣屈尊降貴地哄他,哪怕在她看來他還是有些不情不愿,但還是點頭答應(yīng)不會再找不渡的麻煩。 這樣最好,蕭齊從前是,以后也一直會是她身邊最得力的部下,她很放心。 “好啦,你快去和樂公公復命吧,早些回來?!?/br> 她松開了他,打算叫水鏡進來。 “今晚我怕是回不來?!?/br> 蕭齊為她穿上鞋襪,告訴她這個消息。 “嗯?為什么?” 她立刻蹙起了眉頭,拽住了他的手。 “玄羽司有積壓的事務(wù)要盡快處理,放心,明日一早宮門開了我便回來?!?/br> 他大言不慚地說著謊,但是魏懷恩一點都沒有懷疑。 他怎么會在這種事上說謊,要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他怎么會拒絕陪著她? “對了,殿下還記得在蒙山書院答應(yīng)奴才的那件事嗎?” 他站起身來,依然牽著她的手,目光忽然變得幽深。 魏懷恩一下子就從他變化的稱呼中想起了曾答應(yīng)傷好之后許他一次的承諾。 “水鏡jiejie,進來吧?!?/br> 她轉(zhuǎn)開頭想要叫水鏡進來解圍。 但他彎腰吻了吻她的手背,用舌尖舔舐過了她的指縫與指根,在她驚慌失措地抽回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