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六罪無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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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了他的衣服,再一片片銷了他的皮……” “這閹狗之罪罄竹難書,明日就凌遲太便宜他了……” “把指甲和舌頭都拔了,管他認(rèn)不認(rèn)罪……” “夾斷他的腿!現(xiàn)在可沒有陛下護(hù)著你了,這閹狗怎么不叫呢,繼續(xù)打!” 公堂之上爭論不休,多年未平的爛賬,粉飾太平的政績,還有誰家沾上的人命,輕描淡寫地攀著諸位刑官的手加在蕭齊的罪狀上。 可笑玄羽司聲名狼藉,在朝臣彈劾中被痛罵成只行羅織,枉顧法度的黑,但連玄羽司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惡,竟然還有這般多。 倒在地上的蕭齊嘗試著收了收受過拶刑的十指,銳痛鉆心,至少斷了六根。疼痛引起身上肌rou繃緊,牽連出一道迭著一道的血痕淤傷,比血rou更加清晰地描繪此身邊界。 流血的地方冷,腫痛的地方熱,破碎的骨茬藏在rou里火辣辣。蕭齊閉了閉酸澀的眼睛,死氣沉沉地轉(zhuǎn)向高堂上爭執(zhí)不休,把他當(dāng)成刀俎的一個個面孔。 他該殺,他們……就不該殺? 憤然痛斥他的人,嘴里念的是誰的罪。奮筆疾書的錄事,會把這些罪狀呈給誰過目后再入檔?他知道這都不是他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事了,但還是有一層悲涼溢出了他的眼睛。 他走了,這樣的國朝,她還要靠誰呢? “就按我說的做,扒了他!” 差役得令上前,蕭齊張了張嘴,又硬生生咽下這點軟弱,不愿意說哪怕一句求饒。 拿去吧,全都拿去吧。拿他的命填大梁的窟窿,拿他的骨血尊嚴(yán)發(fā)泄他們的憤怒。失衡的法度需要用人命復(fù)位,他就是那個平定的砝碼。 他不無辜,也就別矯情那點殘缺被人嘲笑羞辱。 “……且慢?!?/br> 三司會審,上官鹿鳴自然也在堂上觀。只是蕭齊被送進(jìn)大理寺主審,他作為女帝近臣,不好開口。 但是……也罷,這不是玄羽司,更不需要嚴(yán)刑逼供讓他吐出誰。罪名已定,何必讓他受此大辱。 “閹人下面腌臜,等下屎了尿了多晦氣,還是讓他遮著吧,不必臟了咱們的眼?!?/br> 聽了上官鹿鳴提醒,下令那位嫌惡地皺了皺鼻子,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蕭齊身上并不存在的臭氣sao氣,揮了揮衣袖讓差役作罷。 “上官大人提醒得是,你們幾個,按吳大人剛說的,繼續(xù)用刑?!?/br> 聽見那些人這樣輕易地放棄了剝?nèi)ニ律赖哪铑^,快失去意識的蕭齊嘲諷一笑。 他最在意的尊嚴(yán),居然要用別人的輕蔑和嫌惡來保全,也算是殊途同歸,愛他者,厭他者,都不忍不愿見他卑賤身體。 要斷腿,割舌,拔指甲嗎?還有什么,一起來吧,從踏出宮門的那一刻,他什么痛都吃得。 蕭齊甚至還有閑心比較起了玄羽司的刑罰,和大理寺無聊又血腥的場面比起來,他可不會讓人這么難看。 “?。∵馈?/br> 差役下手狠毒,一棍下來就敲斷了蕭齊的右腿骨,一條腿扭曲地彎成三截,這場面和蕭齊的痛呼讓人牙酸齒寒。 蕭齊還沒斷的手指摳進(jìn)rou里,在莫大的痛苦里強迫自己不要掙扎亂動,反而更痛。 他全身篩糠似的發(fā)著抖,冷汗混著干涸的血漬黏在地上一片,怎么都無法再聽清堂上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欣賞夠了他的慘狀,讓下一棍落下。 “圣旨到!” “原玄羽司司使蕭齊,目無法紀(jì),jian險嚴(yán)酷,上蒙帝聽,下行悖逆,已廢其職,交由三司公審……” “朕深愧先帝之德,悔誠臣之諫,敕令三司重整玄羽司,凡內(nèi)宮之人皆除其官職,缺位另由吏部考校,三司可暫領(lǐng)玄羽司要職,以待遞補……” “陸重大人,請代三司接旨?!?/br> 明豐宣旨完畢,陸重抬手接過。 “臣,遵旨?!?/br> 從面前跪著的人的頭頂看向堂上,明豐幾乎不敢認(rèn)那是蕭齊。想到魏懷恩的囑托,他壓下悲痛和憤怒,笑意不改地對陸重等人說道: “咱家人微言輕,不敢多打擾諸位大人奉旨行事。只是這人已經(jīng)在詔獄中受刑多日,該認(rèn)的罪已經(jīng)認(rèn)了,陛下也等著諸位將罪狀遞上去,也好昭告天下。” 多日?哪有多日? 還不待他們在背后交換眼色,陸重便起身召來了錄事。 “明公公來得巧,罪人已經(jīng)畫押,雖然還沒來得及重新謄寫蓋印,不過事急從權(quán),還請明公公讓陛下審過后批準(zhǔn)罪人的凌遲之刑。” “好說,好說,辛苦諸位了。陸大人,咱家就先走了?!?/br> 明豐雖然說走,可是腳步仍舊沒動。 陸重見狀,當(dāng)著他的面讓差役把蕭齊押去獄中,讓明豐看到“畫押”之后,蕭齊便只需要在獄里等著明日行刑。 “我送明公公出門?!?/br> “陸大人留步,咱家這便告辭了?!?/br> “慢走。” 待明豐一走,陸重便被其余人問個不休。若不是他位高權(quán)重,早在剛才他呈上罪狀的時候就要被下屬和其余三司中人阻止了。 “大人怎么就把那草擬罪狀呈上去了?不是還沒審?fù)陠???/br> “陛下真是把我們當(dāng)傻子嗎?才進(jìn)來不到一日,什么時候就成了在詔獄里受刑多日?” “那個明豐是蕭齊的徒弟,可這時候了我們還要賣他面子嗎?” “陸大人你怎么想的?” 陸重將目光投向人群外的上官鹿鳴,顯然等著他來回答這些質(zhì)問。 上官鹿鳴在心里嘆了聲阮雁一語成讖,陸重這只老狐貍哪怕明著賣了殿下的好,也不會親口和這些人說他的真正想法。 “諸位,蕭齊確實失蹤多日,若我們堅持審問,一日之內(nèi)怎可讓朝野信服?到時候不僅陛下,連你我官署都要被詬病逼殺蕭齊,叛軍必然會抓住這點大做文章。 詔獄直屬陛下,是陛下大義凜然,早就洞察蕭齊狼子野心,只待徹查結(jié)束便將其問罪。今日蕭齊押入大理寺,不過是查漏補缺,以正法度。所以,諸位可還有異議?” 眾人面面相覷,想到明豐的話里有話,還有上官鹿鳴一下子強硬起來的態(tài)度,是否要揪著蕭齊不放,答案不言而喻。 況且玄羽司要職空懸,陛下顯然是在向他們施恩,給他們的子侄親舊一個好去處。這么大的一張餅終于從閹人手里交回給他們,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眼見著眾人神色各異,心思蠢蠢欲動,陸重最后一錘定音: “散了吧,陛下既然把玄羽司交給三司暫領(lǐng)重整,就盡快定好人選,知會吏部吧?!?/br> 慈安殿。 魏懷恩和衣躺在整潔的床榻上,兩眼空空地發(fā)呆。 殿中空無一人。殿外宮人跪了一地,等待帝王發(fā)落。 在她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來到慈安殿卻撲了個空的時候,她就明白了一切。 蕭齊昨晚割破了她的龍袍,也劃破了她最后一層皮,讓她再不能被權(quán)力扭曲成另一個永和帝,只覺得每分每秒都難以呼吸。 他不怕死嗎? 他不怕沒有辦法死在她手下嗎? 他也是在玄羽司當(dāng)差多年的人,他就不怕同樣的手段也用在他自己身上嗎? 魏懷恩怕。 怕她的報應(yīng)都落在蕭齊身上。真正有罪的,應(yīng)該是她,而不是他。 可她是皇帝,她不能有錯。 現(xiàn)在她確實沒有錯了,唯一想要和朝堂抗?fàn)?,毀了一世聲名也要保住的人,自己選擇了成全她。 “陛下,奴才回來了。” 明豐是這個時候唯一敢打擾魏懷恩的人。 “他們定的什么罪?” 魏懷恩仍舊一動不動地躺著。 “凌遲之罪,明日午時行刑。” 殿中靜默。天色已黑,燭火卻半盞都沒有亮起。 讓魏懷恩想到母后離世的那一夜,這個殿中也是這樣死寂。 她還能做什么呢? 死罪難逃,他既然走出了她的庇護(hù)所,她還能做什么呢? 凌遲聽上去就很痛很痛,還是蕭齊曾經(jīng)對她提過,掌刑之人是個老手,讓之前侵吞軍餉里通外敵的巨貪煎熬了大半日才咽氣。 不寬宥,不徇私。 他呢?能撐多久? 他活該。 魏懷恩擁著冰冷衾被和自己說。 要讓自己良心好過很簡單。是他不該貪權(quán),不該暴虐,不該瞞著她羅織罪名,栽贓陷害。 他的罪太多了,她是帝王,只能殺他。 不要愧疚,不要難過。魏懷恩,你是國主,你死女帝。天底下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你,難道你忘了曾經(jīng)發(fā)愿,要還乾坤清明嗎? 你只應(yīng)該可惜,只需要可惜。可惜這么好的奴才生出了不該有的心。 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你怎么還不出去?” 她忽然想起明豐依然站在殿中,聲音仍然空洞地趕他出去。 卻聽得有副膝蓋和額頭磕在地上,撞得黑暗都晃了晃。 啊,看來還有一個人愿意幫蕭齊說上一句話。 “再求一句情,你就和你師父一起上刑場?!?/br> 但是沒用,她不可能再救他了。 “陛下,求您去看師父一眼吧,明豐求您了,求求您了……” 魏懷恩聽見他的額頭磕在地磚上,沉悶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想用這種苦rou計賺她心軟嗎?蕭齊教出來的人也太愚笨了。 想當(dāng)年蕭齊和他一個年紀(jì)的時候,手段已經(jīng)不俗…… 可惜,只有可惜,沒有別的。 見魏懷恩毫無反應(yīng),明豐涕泗橫流地豁出了性命懇求道: “師娘,您就去看師父一眼,就一眼,師父他受了刑,連今晚都不一定能活過,您連見他最后一面都不愿嗎!” 床榻上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明豐激動地等待著魏懷恩的答案。 “拿身常服過來,我們出宮?!?/br> 賭對了。 明豐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奔出殿外,轉(zhuǎn)瞬就抱來了一套暗色衣袍。 不多時,魏懷恩帶著明豐,還有一隊潛行的暗衛(wèi)出宮直奔大理寺牢獄。 陸重該是算準(zhǔn)了今夜有客,獨自坐在堂中翻閱公文,只隨便向魏懷恩點點頭。 “守衛(wèi)不在,貴人自便?!?/br> 鎖鏈落地,牢門打開。魏懷恩獨自走進(jìn)逼仄的牢房中,借著氣窗漏下的一線微光,打量著蜷縮在臟臭草席上,幾乎聽不見呼吸的他。 牢中還有其他囚犯,不好點燈。她便只能湊近些,再湊近些,用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壓過地牢漚出的酸臭氣,把他臉上黏著的發(fā)絲一點點撥開,露出他的眉眼。 “阿齊?” 一日而已,他怎么成了這副樣子? 魏懷恩的一只袖子就沒有從眼角離開過,眼淚止不住地涌出。 他沒昏死過去,但聽見呼喚睜開眼時,卻以為尚在夢中。 “懷恩,你來看我了?” 他夢見懷恩來了,說很快就會不痛了。 “阿齊,是我,你……” “嘶!” 魏懷恩驚恐地看著他軟綿綿垂落的手指,再不敢碰他的手。而蕭齊也從這疼痛中意識到這不是夢中,把頭埋進(jìn)了臂彎中不愿被她瞧見。 “你為什么要來!你不該來!出去!回你的地方去!滾,滾?。 ?/br> 白天僥幸逃過的羞辱在這個時刻一千倍一萬倍地報償在他心上,他寧可她冷漠絕情,也不愿意被她最后記住的是這樣的茍延殘喘。 為什么毀掉他布置的一切,為什么毀掉他為自己選擇的終局?他給了她那樣好的一個夜晚,連目送她離開時都是笑著的,可是全都被她的心軟毀了,全都?xì)Я耍?/br> “……阿齊,你說什么呢?” 魏懷恩怯怯地想要再去觸碰他的發(fā)頂,不敢相信他竟會趕她離開,甚至不惜惡語相向? “呵……呵呵……” 蕭齊縮得更遠(yuǎn),執(zhí)意和她拉開距離,往更黑暗的角落移去。離開了被焐熱的草席,冰冷臟污的粗糙地面讓他的傷又破裂出血。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局嗎?讓我心甘情愿為你去死,把你摘得干干凈凈?你還來裝模作樣干什么?我還有什么沒被你利用的,啊? 哈,你該不會是真的對我動了心吧?哈哈哈……多好笑啊,連我都不信了,你居然還要演戲?滾吧,快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走吧,馬上從這里離開。忘了他的樣子,忘了還有這么個人在她身邊活過。 “不,我沒有騙你,阿齊,你別躲著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說這些話的……” 魏懷恩不信這是他的真心話,還想要湊近,但是蕭齊終于從臂彎中抬起頭,露出一只蓄滿了淚水的眼睛,在暗角盈盈發(fā)著光。 “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