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九縱我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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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魏懷恩狠狠搖了搖她的肩膀,想把她從執(zhí)迷不悟中喚回。 “他救了你的命,就是讓你這樣自暴自棄的嗎?人死如燈滅,你最應該做的是好好活著,別辜負他的犧牲!” 但魏懷寧雙眼無神地拍開魏懷恩的手,顯然半句都聽不進了。 “為什么總要我撐著活下去,為什么不讓我自己選一回呢?” 在她不幸的婚姻里,母后要她撐一撐,撐到最后,就落得個這樣的結局嗎? 就算她矯情吧,公主也好,長公主也罷,如果非得咬牙撐著才能活下去,她累了。 魏懷恩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拉著她的手,沒有再勸。 魏懷寧從眼角向上把眼淚拭去,仰著頭笑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上我,確實,比起你,我就是一無是處的廢物?!?/br> 眼淚似乎被她憋了回去,她傾身過來,抱住了魏懷恩。 “但是meimei啊,你也一定很辛苦吧?” 魏懷恩的背脊被她柔柔地拍著,這樣的溫柔讓魏懷恩有些想哭。 是啊,很辛苦,辛苦到她眾叛親離,卻在并不親近的jiejie這里被體諒。好像在這一瞬間,魏懷恩變得很小很小,小到還是一個磕了碰了有人關心有人疼的娃娃。 “……要是以后只有你一個人撐著,該有多難啊。 救救蕭齊吧,你一定有法子的。如果以后你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日子該有多孤單呢?” 魏懷寧在勸她,也在為自己的遺憾找補。她已經沒有青云了,就不想再看見另一對境遇相似的伴侶重蹈覆轍。 能在一起的時候,為什么不在一起?這世上除了生死,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阻礙,還不是兩個人不夠愛? “我救下他了……” 魏懷恩把眼淚壓在她肩上,小聲地說出了真相。 她沒想告訴別人的,可是在這一刻,魏懷寧是她的親人,而親人之間是可以說實話的。 “那就好,那就好……” 魏懷寧撫了撫她的鬢發(fā),拉著她站了起來。仿佛因為她這一句回答,就讓魏懷寧的遺憾得到了短暫圓滿。 “真好。meimei,我真嫉妒你,總是能比我做得更好。” 魏懷恩卻從她的笑意盈盈中看到了空落落的一顆心。 在被她送出門之前,魏懷恩復又轉身抱住了她。 “jiejie,求你別……” “噓。” 魏懷寧用很輕的溫柔力道,但不容拒絕地推開了她。 “不用再說了。回去吧,他在等你?!?/br> 送走魏懷恩后,魏懷寧獨自回到了青云的靈前,用力推開了他的棺材。 里面躺著的人身著喜服,面目安詳,只是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讓這畫面詭異而悚然。 “青云,你還在等著我嗎? 別怪我慢,我只是想親手幫你清理干凈,交給別人,我不放心?!?/br> 魏懷寧伸手把他稍稍凌亂的發(fā)絲勉強理順,她為他梳了很多次發(fā)髻,可惜也只能到這個能看過眼的程度了。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那么膽小,因為怕死,就把你丟下了吧? 怎么會呢?我必須要親眼看到趙興德被五馬分尸,才能消解我心頭之恨?!?/br> 靈前供桌上有兩杯水酒,魏懷寧拿著它們跨進棺材里,一口氣飲盡,又用沾了酒液的唇碰了碰青云的唇瓣。 “青云……不對,喝了合衾酒,我該喚你夫君了?!?/br> 魏懷寧把素服扔出棺外,里面便是火紅的嫁衣。 “夫君,我這就來?!?/br> 她牽著他的手,閉眼承受著鴆毒攪腸之痛,這么膽小又怕疼的人,竟然到咽氣之前,都一聲沒叫。 直到眼前黑暗散去,魏懷寧竟真的看見她的青云站在她面前,正搖著頭無奈地說: “主子怎么這么糊涂……” 不糊涂。 一點都不糊涂。 這是她這輩子到頭來,做過的最聰明的一件事。 “你怎么還叫我主子,難道你看不到你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嗎?” 她還是驕矜地抬起了下巴睨著他,但下一秒就再也忍不住地撲進了他的懷里。 “青云,青云,我真的又見到你了……我好想你,好想你?!?/br> 在這一片空茫里,她可以抱他很久很久,哪怕放棄輪回來世,哪怕做一對孤魂野鬼。 誰都不會再分開他們了。 宮中,御書房。 一摞摞的折子被魏懷恩批閱過又送出,明豐報來了嘉福長公主已歿的消息,她便按照魏懷寧生前的要求,擬好旨意派給禮部負責。 明豐小心開口問道: “陛下,嘉福長公主歿了,是否該讓皇恩寺那位下山呢?” 魏懷寧的生母,名義上的太后娘娘,自魏懷恩登位后便被她圈禁在皇恩寺中,不得擅出。 “直接將皇姐的棺槨送去皇恩寺做法事吧,全了她們母女一場。” 魏懷恩對所謂太后沒有半分憐憫,畢竟當年皇兄遇刺,還是皇后的那人也不是沒出過力,只不過比起嚴維光和端王罪不至死而已。 但該受的煎熬,誰都躲不了。 “是,奴才告退?!?/br> “你等等?!?/br> 魏懷恩叫住了明豐,遲疑地問道: “……他,今天好好用膳了嗎?” 明豐低下頭,語帶歉意地回道: “沒有,連湯藥都還是硬灌下去的,師父身邊不能離人,他還是……一心求死?!?/br> “好吧,你去吧?!?/br> 魏懷恩捂住臉拄在桌前,根本不知道應該怎么讓蕭齊平靜下來。 她換了玄羽司中另一個十惡不赦的閹人去頂了蕭齊的位,兵亂之后陸重也沒有再來追究此事,現(xiàn)在又已經過了午時,全天下都以為此事翻篇,可是蕭齊卻完全不領她的情。 她還記得剛把已經昏死了的他救回宮中那日。經過太醫(yī)診治包扎之后,他到了傍晚才清醒過來,但一見到守在床邊的她,他就瘋了一樣要下床離開,根本不聽她解釋。 “魏懷恩,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瘋了嗎!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好在暗衛(wèi)及時將他打暈,要不然他的腿再折騰就真保不住了。 之后蕭齊便被綁了起來,除了換藥便溺之外根本動彈不得,就是這樣他還差點咬斷了舌頭,幸好宮人隨時觀察著他的動向,沒出大事。 魏懷恩在他清醒時去看了幾次,無一例外都被他趕出去。甚至魏懷恩喂他喝藥的時候,藥碗都會被他用頭撞翻,燙了魏懷恩一身。 那次魏懷恩徹底崩潰,痛哭流涕地質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她,為什么非要去死。 “現(xiàn)在沒有人要你的命了!你到底為什么不肯好好喝藥好好吃飯!我救你回來難道錯了嗎?” “我不信,魏懷恩,我不信你。你配當皇帝嗎?你配坐這個位置嗎?為了你的私心,把我這個罪人從大理寺的牢獄里救出來,你怎么給天下交待? 我說了我愿意為你死,我不后悔,我不怕被千刀萬剮死無全尸,可是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心意,你就是這么蒙蔽天下萬民的嗎? 魏懷恩,你看看你的樣子,你真讓我失望,真讓我惡心。” 蕭齊認定了魏懷恩又一次為了留下他的命撒謊,要不是受刑太重逃脫不了,他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床柱上。 他看向魏懷恩的眼神里有失望,有怨恨,有厭惡,還有防備,就是沒有一點點劫后余生的欣喜和眷戀。 這樣冰冷的眼神將魏懷恩割得體無完膚,甚至不敢和他飽含責問的眼睛對視。 她確確實實完全為了私心救回了他,她固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也能從朝堂臺下的博弈中換回蕭齊這條命,可是他太懂她,也太了解她的詭辯,讓她的自私根本無從遁形。 你配嗎,你配當皇帝嗎? 你摸摸你的良心,你真的應該救回我嗎? 蕭齊真的對魏懷恩失望至極,說完這番話,干脆把頭扭向床里,再也不想看見她。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就算真的這么巧,他臨死前一晚起了兵亂,讓牢獄有了漏洞,可是這就是她敢私自出手的理由嗎? 活也不行,死也不行,他這條命就是被她捏在手里的玩具,是死是活就看她一時心意。 他為什么要這樣活?現(xiàn)在連蕭齊這個名字都已經死掉了,他到底還因為什么非得活著? 他是不是還應該對她感恩戴德,五體投地在她腳下謝她不愛江山,轉來愛他這個殘廢?后世史書上是不是還要洋洋灑灑記上他一筆,說他本事大了去了,能把一國之君迷得找不著北? 他蕭齊自問沒這么大本事,哪怕是為了讓墳里的父母不被他氣活過來,他也該按照早就鋪好的路走向終局。 不然他成什么了,魏懷恩又成什么了?好不容易搏來的天下,就要為了她的心軟和他的賤命風雨飄搖嗎? 魏懷恩站在藥碗碎片中,手足無措地吸了吸鼻子。 誰都沒有這樣下過她的面子,屏風后的宮人們早都跪了一地不敢抬頭,可是罪魁禍首連個眼神都不想給她。 “你安心養(yǎng)傷,什么都別想,我真的沒有騙你…… 你想知道什么,他們都會告訴你,別再鬧了,我求你?!?/br> 袖口金線比不得帕子柔軟,魏懷恩的眼角被她自己蹭得通紅,眼淚流過都是一陣刺痛??删退闼龢O盡卑微地說了這番話,蕭齊也沒有任何回應,她也只能灰溜溜地離去。 至少她不在的時候,蕭齊的反應不會這樣激烈,宮人還能喂進去幾口藥。 魏懷恩之后再也沒有敢在蕭齊清醒的時候去探望,都是在御書房待到半夜,才抹黑走到蕭齊床邊,坐在踏腳凳上睡上一會。 她現(xiàn)在知道他在氣什么了。 酷吏嚴苛法度,是一把在君王手中最銳利也最傷人的刀。蕭齊和玄羽司可以手段陰狠毒辣,不留余地,那是因為朝野上下都在等帝王達成目的之后,將他們拋棄。 不過是一場博弈,不過是注定被犧牲的棋子。臺面上大家都其樂融融,只會攀咬人的鷹犬,越狠絕,越瘋狂,就越會被反攻倒算。 但是蕭齊心甘情愿,因為他記得魏懷恩說過,她不要堂堂正正,不要光明正大,她恨那些道貌岸然者的嘴臉,也恨那些不得不做的虛與委蛇和妥協(xié)讓步。 公道和正義在權力漩渦最中心像個笑話,但是魏懷恩要討的債,要得到的河清海晏,非用這些非常手段不可得。 現(xiàn)在好了,玄羽司被她當成肥rou,扔進了群狼中瓜分利益,轉移了他們貪婪的視線。她為了他的命,和最不愿意討價還價的那群人笑臉相迎,哪怕明知道他們都有罪孽。 他的犧牲,就是為了讓她走一條不需要向朝臣,向利益妥協(xié)的路,在他眼中,她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就是背叛。 他不愿聽她講,她已經發(fā)現(xiàn)世間之惡斬之不盡,消之不絕。他也不愿相信,她不過打算用他的命來交換一個對她來說并不重要,但對朝臣重于泰山的籌碼。 這王朝和她這個皇帝一樣,美麗又墮落。每一寸肌膚都是芳香,每一個毛孔都流淌污汁,華麗是外袍,里面是撐不住的紅粉骷髏。天闊地廣,卻都是畫地為牢。 少年的銳氣總有被消磨殆盡的一日,她的熱血被蠅營狗茍,爾虞我詐逼得冷下去之后,就該是習慣博弈,習慣黑暗的時候。 蕭齊會明白的,他只不過是太想完成她的理想,只不過是太想讓她早一天看到她想看到的那個世道。 魏懷恩伸出手,隔著虛空描摹他的臉。他正睡得沉,終于不再像白日里一樣咄咄逼人。 “懷恩……” 聽見他的囈語,魏懷恩安心地靠在床邊,用指尖碰到他手指上的藥布和固定骨頭的竹條,閉上了眼睛。 你得和我在一起。 不然我沒有辦法撐下去。 這四方城里,不能只讓我一個人煎熬。 所以,蕭齊,你和我,我們必須在一起。 十月初十。 因為京城兵亂收尾和端王謀反的緣故,整整一個月,朝堂都不曾有過休沐。 眾人都忙得腳打后腦勺,哪里還有空整理個人衛(wèi)生,加上天涼燒炭,宸極殿里熱氣一烘,臭臭的人味熏了滿室。 總算今日前線捷報傳來,裴怡擊潰明州亂黨之后,又一路追擊到永州境內,將余孽徹底絞殺,生擒端王,大軍已經在凱旋回京的路上。 但朝臣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魏懷恩便在御座上,向信使扔下了一句詰問。 “哦?你說皇兄在亂黨中被生擒?那豈不是謀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