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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他們悔不當初 第7節(jié)

    十三歲那年,他偶然救下司馬辰,深知大成亂政十余年,諸侯不除,叛軍不定,再多皇儲最終都只能成為他人掌中傀儡玩物,當時他將司馬辰偽裝成宦官藏至宮中,十七歲得了些喘息的機會,設(shè)法將司馬辰送出了宮,交于鹿鳴書院山長匿名教養(yǎng)。

    一旦他出事,輔政大臣便會迎回司馬辰,皇族血脈不絕,天下便不至于大亂。

    這件事,一直都是他避開耳目親力親為,若說誰最有可能知曉,那便是王錚了。

    崔漾笑了笑,“不是威逼,他也沒有叛變,而是從一開始,王錚便是我的人,很意外么,當初你和沈恪未打撈到我的尸體,便該想到終有這一日的?!?/br>
    司馬庚胸膛起伏,又漸趨平靜,“關(guān)中五年大旱,這幾年雖然免除了稅課,但赤地千里,顆粒無收,兩月前我已預(yù)備了一批糧食,準備送去銅川,你找宴和光,最遲要在小雪前將糧食送到,否則百姓無法過冬,津水的工事已近尾聲,不能停,加緊完工,來年春耕灌溉兩岸千余傾,可解關(guān)中之危?!?/br>
    崔漾攔住拔劍要說話的沈熔,叫藍開去傳宴和光,于節(jié),宣室議政,又吩咐元呺,“把他送回朝露殿,十日內(nèi)別讓他死了?!?/br>
    崔漾領(lǐng)著大貓去用膳,沈熔還是很生氣,“用得著他教做皇帝么!弄得我們像反派一樣!”

    身后噗嗤一聲笑,是郭鵬和幾個侍衛(wèi),崔漾看了一眼沈熔,略有些不悅,“你這樣想,也不需要說出來?!?/br>
    沈熔睜大了眼睛,他面巾外一雙眼睛俊采星馳,懵懂清澈,此時充滿困惑。

    郭鵬幾人哈哈笑出了聲。

    崔漾知道他生性單純,便也不同他解釋,只叫傳些點心來,隨意對付了先去宣殿處理政務(wù),皇位只有一個,誰來搶誰就是反派,但等她坐穩(wěn)了這張龍椅,她便是正道。

    天下事,她說了算。

    坐穩(wěn),坐牢固,無人再能拿捏她的命運,才是她想要的。

    那一人一虎閑庭信步而去,殿外日光耀眼,照在那一人身上,綴上一層淡淡的茸光,似真似幻,如今的崔漾,練得一手好箭術(shù),用和沈恪一模一樣的軒轅弓,雕翎箭。

    司馬庚轉(zhuǎn)身,禁軍上前,“王爺,請罷。”

    是夜,陸子明已在觀星臺接連坐了四個時辰,越坐越是心驚,到院墻翻進一人,穿夜行衣帶圍帽,認出是肖明沖,才驚聲問,“賢弟不是下潁川了么,怎么回來了,還做這副打扮?”

    作者有話說:

    感謝安玲寶寶灌溉的營養(yǎng)液,感謝寶寶們留言~

    第6章 、當真是睡著了么

    宮中另外收拾了一處宮殿,名為中正樓,居皇城正中,原是當初司馬節(jié)建來消遣的,只不過樓建好,他還不及享樂便死了。

    后頭司馬庚掌權(quán),宮中縮減用度,中正樓閉門封存,就再沒打開過。

    宮人們?yōu)叱龎m,進進出出換著新用具,見了新帝停住行禮,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

    少府丞楊元思隨侍在側(cè),他是不怎么怕猛虎的,進去卻被床側(cè)案桌上的骷髏頭嚇了一跳,連連后退了兩步。

    崔漾看見,示意他拿巾帕擦一擦骷髏頭,把上面的灰塵擦干凈,“這是前太尉王行的腦袋,他頭是不是長得很扁,鑲在龍椅扶手上估計不錯?!?/br>
    楊元思戰(zhàn)兢兢拿過巾帕,見新帝沒有盯著他擦,這才會呼吸了,認真拂拭完,悄悄拜了拜,告?zhèn)€罪過,擦擦鬢角的汗珠,疾步跟過去行禮,“陛下看看可還缺什么?”

    崔漾進去,點了好幾處,“寢殿需得寬闊敞亮,南北兩面換大開窗,綾綃竹紙云錦做各處窗紗,小檀木床榻,要足夠大,樓臺水榭重新翻修一遍,青玉案,暖玉枕,行觀鎮(zhèn)席,去庫房看,有便拿來換上,沒有去找?!?/br>
    不是說麒麟將軍剿匪時,豬窩草棚睡過,麻衣草鞋還達觀笑談么?

    先前廢帝不怎么用宮女,現(xiàn)在非但從各司各署提來許多宮女,還悉數(shù)都是貌美的,進了這中正樓,便覺繁華盛開,再加上這喜好奢靡的性子,大成的未來似乎十分堪憂……

    楊元思張了張嘴,擦了擦額上的汗,還是躬身勸誡,“陛下初初繼位,還是節(jié)儉些好。”

    崔漾踱步,指揮著宮人把多余的擺件撤出去,“過得不舒坦,不能享樂,還當皇帝做什么,指揮不動你,我費這么大力氣搶來龍椅做什么?!?/br>
    楊元思啞然,一時竟是找不出言語反駁,再一看腦門锃亮的‘前太尉’,只好閉緊嘴巴聽令照辦。

    “啟稟陛下,安平王不大好了。”

    外頭傳來稟告聲,崔漾蹙眉出去,“鬧什么?”

    安平王是司馬庚現(xiàn)在的封號,不大好的意思就是快死了。

    張青再拜一拜,苦笑,“安平王約莫是受了刺激,聽衛(wèi)兵說,看了一會兒輿圖,吐血倒地,昏昏沉沉的,屬下用藥,也不大頂用了?!?/br>
    崔漾推門進去,走至榻前,伸手探脈,眉間便落了寒霜,擺袖坐到榻邊,手指搭住他的腕間。

    真氣運轉(zhuǎn)七個小周天,已經(jīng)盡夠了。

    崔漾收手,視線掃過床榻,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折身在朝露殿里踱步了一圈,回了床榻邊,看從昏迷陷入沉睡的人,眉頭緊蹙,“睡著了,那我親你了?!?/br>
    床榻上躺著的人呼吸依舊是一般規(guī)律,若是裝睡,那不可否認是好定力,畢竟這廝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做了皇帝,十余年后宮還空無一人,對旁人的觸碰,顯然是厭惡到了極點。

    但方才分明有一絲急促的呼吸聲。

    崔漾坐在榻前看了一會兒,到困意上來,才又打了個哈切起身出了房門。

    一刻鐘過去,殿外只余夏秋之夜的蟬叫蟲鳴,司馬庚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放下床帳,手指在右腰下方的榻上,按順序輕點四下,他不輕不重咳嗽一聲,掩蓋咔嚓的輕響。

    床頭的木案開了一條縫隙,緩緩?fù)?,露出僅夠一人穿行的方口。

    肖明沖憋紅了臉,眼睛里充滿憤怒,欲開口說話,又時刻牢記陛下教授的呼吸之法,硬生生將滿腔憤懣咽了回去,到兩人在地道中快步行了兩刻鐘,快要與前面的影衛(wèi)匯合,這才壓不住忿忿之情,“大成絕不能交到這樣一個色中惡魔手里!她竟敢那般對陛下——”

    “勿要再提?!?/br>
    司馬庚咳嗽得劇烈,快步往前走,腳步些微凌亂。

    “這色中yin/魔,竟是頭一日,便欲與陛下歡情——”

    “別再說了!”

    聲音竟威嚴了許多,隨后便壓不住咳喘起來,肖明沖不敢再提。

    前頭影衛(wèi)十二人迎過來行禮,“陛下?!?/br>
    司馬庚給了一身衣服,玉冠,一方玉印,低聲吩咐了幾句。

    影一應(yīng)聲,留了四人聽用,領(lǐng)著剩下的影衛(wèi)悄無聲息折轉(zhuǎn)回去。

    司馬庚按下璧洞一處凹石,山墻移動,露出一條新的地道,進去后山墻合閉,與土墻融為一體,方才淡斂道,“方才朝露殿中,她已發(fā)現(xiàn)了端倪,只是懷疑我是裝睡,試探我,并非當真非禮。”

    若說真,只有坐在榻前支著腦袋看他那兩刻是真,便如幼時,他佯裝數(shù)螞蟻,在心中默背偷聽來的書,默寫偷學(xué)的字,她蹲在一邊,看他一看便是一清晨,一下午一般。

    并沒有什么色心,只是愛美,像看一幅畫卷,巍峨高山,清澗瀑布,枝頭梅花,池里睡荷,那些被她看過的王公貴子,惱羞成怒,多是惱火她攪動一池江水卻不肯負責(zé)罷了。

    肖明沖舉著火把,更覺不可思議,吶吶道,“陛下您竟是替反賊開脫說話……”

    司馬庚蹙眉,“并非開脫,只是事實,休要再傳謠議論?!?/br>
    肖明沖又有另外的憂心,“她竟坐在榻前,看陛下看了足足一刻鐘,莫不是……”

    司馬庚神情疏淡,“便是一截樹樁,只要雕得好,她便能看上一整天,天性如此,不必理會,走罷。”

    下地牢后他在腳踝纏上厚實的紗布,如此傷口裂開也不會留下血跡,便是以那猛虎的嗅覺,也追蹤不到痕跡。

    肖明沖連忙跟上,眼下逃命要緊,只要出地道,復(fù)起萬不是問題。

    崔漾回去也沒睡,沐浴完后,便讓人去謁者臺取了近半年來司馬庚批閱過的奏疏,分門別類,撿著軍政要務(wù)一一翻看。

    她一目十行,時間倒悉數(shù)花在了打開竹簡、信封,奏章上,不一會兒便叫了宮女上前伺候。

    兩名宮女一左一右跪坐著,一人翻文書,一人翻竹簡奏報,神情夢幻,廢帝無需宮女伺候,她們并不知皇帝是否都是這般看奏疏,但也見過旁人看書,沒有這樣的,幾乎只是卷軸剛打開,便要收起換下一卷。

    略一走神,便跟不上進度。

    奏章是這樣看的么?她們甚至都沒看清楚上面的字是多是少,有無朱批……

    被那雙鳳目一掃,宮女慌忙收住心神,不敢再想,專心拆裝著文書信件。

    云錦抱著錦被進來,抬頭便呆住了。

    只見新帝一身白絲寬袍輕薄,尚未束發(fā),垂落的發(fā)絲滴下些微水珠,唇紅瀲滟,卻又神清骨秀,此時正屈膝坐于案前,未著鞋襪,那手足帶著玉色,又似吸了月華,剔透到了極致,兩名宮女半坐在旁側(cè),用巾帕給她發(fā)絲吸去潮意。

    剩下兩名,一左一右悄無聲息地翻著文書竹簡。

    四名宮女生得姣好,簇擁著正中一人,有一種繁花攢簇的富麗堂皇,窮奢慵懶到了極致,叫人心跳砰砰地面紅耳赤,不敢多看,又忍不住想看。

    “陛下,右中郎將求見?!?/br>
    外頭傳來稟告聲,云錦倏地回神,霎時通紅了臉,急匆匆避讓到一旁,看其他幾個宮女也是神魂顛倒,才輕碰了下臉,不是她太不爭氣,實在對方生得太美,分明氣質(zhì)清正,卻也能勾魂奪魄。

    元呺急匆匆來報,“果真如陛下所料,四名影衛(wèi)帶著廢帝逃走了。”

    “值房守令謁者、宦從、尚食監(jiān)看管器物、瓜果的工丞宮女共六人,太醫(yī)署何太潘,內(nèi)者令、御府令下三人,圓闕、璧門兩處公車司馬下四名衛(wèi)士丞協(xié)助出逃,這些人已經(jīng)暗中控制住了,現(xiàn)在廢帝已出安義坊,軍司馬趙盾、右署中丞林遷接應(yīng)?!?/br>
    元呺呈上名錄,崔漾隨手翻看了,叫他拿了節(jié)符,“繼續(xù)盯著,一,他手底下尚存不少影衛(wèi),落腳的窩點還沒找到,最好放過一兩個活口,順藤摸瓜,將人一網(wǎng)打盡,二,林府趙府罪犯加以甄別,有作jian犯科者,就地格殺,罪名,挾持安平王。”

    “事情做得隱蔽些,不要鬧太大,安靜把人抓回來?!?/br>
    元呺應(yīng)聲稱是,調(diào)派禁衛(wèi),羽林衛(wèi),大步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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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冒天下之大不韙

    趙府。

    三百禁衛(wèi)、兩百虎賁將趙府團團圍住。

    趙盾任職軍司馬,手里雖無兵,府里卻能養(yǎng)一百列陣家將。

    漆藍獅環(huán)大門一開,家將手持兵刀堵在門口,神情兇狠。

    軍司馬趙盾身著鎧甲,手指長戟跨步出來,厲聲呵問,“便是要拿人,也要有罪名,別說禪位大典未至,名不正言不順,便是她司馬望舒當真做皇帝,便能置大成律法于不顧,胡作非為不成?”

    元呺出示符節(jié)調(diào)令,“罪名,挾持安平王,按律抄家滅族,若有阻攔者,殺無赦。”

    令旗一下,弓箭手上前,不過須臾,一百家將悉數(shù)倒在地上。

    趙盾怒目圓瞪,睚眥欲裂,元呺見其眼底慌亂勉強分明外強中干,冷笑一聲,“押下牢獄,朱勇,你配合虎賁軍守好外府,一只蒼蠅也不能放過,其余人,跟我進去?!?/br>
    趙盾被摘了頭盔戰(zhàn)甲,露出灰白發(fā)束,軟在地上,“司馬小兒害我!林遷誤我!”

    他語中憤恨,咬牙切齒,似乎欲抽筋扒皮啖rou噬股,完全沒有忠貞臣子的模樣。

    元呺腳步微頓,見趙盾連續(xù)咒罵廢帝,心中越發(fā)狐疑,到兩個時辰后,三百禁軍搜遍整個趙府,找不出廢帝,寒意頓時從腳底冒起。

    “再搜,一寸一寸檢查,地窖密室,都仔細查過?!?/br>
    “是!”

    “報將軍,東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