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們悔不當初 第49節(jié)
“不能這么算吧,既然安定侯可以,那別人為什么不可以?!?/br> “以后是要攝政還是怎么,剛說了大成無外戚,這不就是外戚么?天下是要改姓崔了么?” “現(xiàn)在問題不是這個,是安定侯人在哪里,要是落進蕭寒手里,可怎么辦?!?/br> “估計是真的,沒倚仗他不敢大搖大擺來……” “唉……” 暗衛(wèi)在殿外傳音稟告了幾次,不見回答,神色遲疑。 沈平看他實在蠢笨,聲音灌入他耳里,“你家陛下受了重傷,內(nèi)力消耗殆盡,此時與廢人無疑,有什么事你直接進去稟報便是?!?/br> 暗衛(wèi)大驚,抬頭認出是陛下請來的高人,且有大貓在身側(cè),略放心了些,直接掠進了殿里。 崔漾聽得稟報,往前一步又停住,定住神吩咐他把人帶進來,朝蕭寒淡聲道,“朕父兄皆安好,勞煩蕭國主惦記?!?/br> 蕭寒濃眉微蹙,折身看向殿外。 殿外由遠及近傳來漾漾漾漾的喊聲,宴歸懷不由抬眸去見,見階上女帝身形有些微搖晃,心中嘆息,這事實在是節(jié)外生枝,卻也不好多說多想什么。 “好像是安定侯的聲音,又好像不是,十多年了……” 群臣側(cè)身分開,讓出了道,前頭一人頭發(fā)花白,身著麻衣,走進來時虎虎生風(fēng),說話神情卻顛三倒四,一直問漾漾在哪里,似乎完全認不出金鑾殿上的人便是自己的女兒和外甥女。 后頭跟著兩個青年,皆是三十歲上下,一身布衣也難掩高大俊朗,崔家四郎崔冕,七郎崔灈。 “確實是!是安定侯崔呈,和崔家四郎,七郎——沒錯,是他們!” 崔冕看向殿上的meimei,十二年過去,當初帶著癡性的小九已經(jīng)完全變了。 崔冕朝弟弟點點頭,二人袖中劃出匕首,崔漾面色一變,喊了聲洛扶風(fēng),卻已來不及,崔冕崔灈兩人匕首在各自左側(cè)面頰上拉出深可見骨長長的一條劃痕,頃刻血流如注。 金鑾殿上候地一靜,崔冕、崔灈扔了匕首,朝蕭寒道,“如果蕭國主認為,能利用我父兄三人對陛下造成什么威脅,那就錯了,我崔家父子毋寧死,以后還請蕭國主在戰(zhàn)場上相見,一決高下,陛下乾坤朗朗,必不會拿蕭國主的家人開刀?!?/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28119499寶寶投喂的地雷,感謝一生無憂 ayn ;妄安、豆花甜不甜 寶寶們灌溉的營養(yǎng)液,感謝寶寶們的留言~ 第47章 、請陛下收回成命 長長一條血痕自上而下貫穿半邊臉, 鮮血滴落,染紅大片衣襟,兩人卻面不改色。 群臣動容, 無不噤聲。 崔呈容貌魁偉,神采雄熠, 崔冕身長八尺,姿貌嶷然,崔灈高爽瑰杰, 倜儻不群,三人都是人杰之相, 但現(xiàn)在安定侯是神志不清的樣子,崔冕崔灈容貌損毀, 自來面容有損者,不能為君,甚至不能為官。 楊明軒幾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這樣最好。無論如何,崔家父子出現(xiàn)在天下人面前,對陛下的皇位來說,都是一種威脅, 如今明明白白地表明態(tài)度, 消除隱患,不管是當真堅持父權(quán)為尊的,還是打算以父權(quán)為尊的名頭謀求私利的, 都應(yīng)該消停了。 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扶著廊柱, 望著階前的白玉蟠龍, 繼而渾身一震, 似乎認出了故地, 一時欣喜癲狂,拽住大臣便問有沒有見過漾漾。 崔漾緩緩抬手,摘掉了面具,群臣屏息,忙垂頭,不敢直視天顏。 但安定侯似乎是不認人了,因為找不到女兒,額上青筋亂跳,逐漸暴躁。 有臣子想出聲提醒,卻見安定侯目光忽而定在蕭王身上,緊接著就變了神色,大步跨上前,一時間竟有了當年安定侯身著鎧甲的肅殺之風(fēng)。 抬手就打,“是你這個泥腿子,你也敢出現(xiàn)在漾漾面前,我打死你!” 那啪地一聲重響,打得蕭寒嘴角冒血,打完一巴掌不算,上腳就要踹,“我打死你!” 蕭寒往旁邊避讓,他雖是挨了一下,卻絲毫不顯狼狽,左避右讓反而有種氣定神閑的清梧偉岸,朗目星眉間不帶一丁點慍色,盯著階上那張傾世華顏,眸光灼/熱,聲音爽朗,“安定侯風(fēng)采不減當年,蕭某在此恭喜陛下與親人團聚?!?/br> 崔冕崔灈冷笑,上前架住暴怒的父親,“用不著你恭喜?!?/br> 群臣都默不作聲,不敢惹安定侯,一來這是陛下的父親,二來打人不打臉,堂堂朝廷大員當庭被掌括,豈不是顏面盡失。 崔漾朝藍開示意過,藍開看著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崔家父子,十分驚奇,忙喊了聲退朝。 群臣叩問圣恩,躬身退出金鑾殿,走出去老遠,還能聽得見安定侯泥腿子滾蛋的咒罵聲,不由看向一旁挺拔英俊的蕭王。 其人眉深目邃,端的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容,神情剛毅冷峭,絲毫不將安定侯的辱罵放在心上。 如今的蕭寒,兵強馬壯,學(xué)識雖比不上文人豪客,但邊塞詩叫文人直呼邊塞詩絕唱,又寫得一筆金戈鐵馬張揚渾厚的狂草,這泥腿子三字,如今也只成了能談笑置之的一聲戲謔罷了。 眾人面上的戲謔不由收了收,略一拱手,都各自散回官署了。 刁同甫與劉儒慢慢走著,問道,“崔呈是真瘋還是假瘋,當真舍得江山么?” 劉儒看向遠處越見明朗的天,眸光陰鷙,“試一試不就知道了?!?/br> 這天下確實有人不愛權(quán)勢皇位,但這里面絕不可能包括安定侯崔呈以及崔家父子,若非當年出了華庭之變,這些年大成是姓司馬還是姓崔還難說。 劉儒緩緩道,“找崔呈的故人,把人從宮里約出來。” 金鑾殿里,崔漾檢查藍開送來的藥,確認沒問題后給哥哥們處理傷口,她面容沉靜,神情清淡,看也不看三人一眼,只專注在手下。 崔冕視線落在meimei面容上,嘆息道,“小九長大了?!?/br> 崔漾不答,本是想用烈酒直接潑去傷口上,臨到了握著酒壇的手又頓住,往酒里懟了能止疼的麻散,清理血污,撒了藥粉,包上透氣的醫(yī)布,又去處理七兄的。 崔灈話更少,卻是知曉小九隱著怒火不發(fā),這個meimei幼時就是這樣,生氣發(fā)火從不外露,只是不說話,或者寧愿對著池子里的烏龜說話,對著花園里的花花草草說話,也不肯應(yīng)答半句。 崔灈半響道,“對不起,阿九。” 父親非但自己寵愛小九,還囑咐他們兄弟八人,要照顧好meimei,那時府中年紀最大的大兄年十五,最小的小七小八五歲,府中成日都是兄弟八人打架生事上房揭瓦的吵鬧,府里來了一個四歲的meimei。 小孩話很少,很沉默,似乎是不會笑的,但被父親牽著手,喊他們哥哥時,努力朝他們露出淺淺的笑容。 父親對待兄弟八人都是嚴父,唯獨對小九,絮絮叨叨,從小九回了崔府起,便每日都追在小九身后,喊漾漾學(xué)一點武功,練一點武功,女孩子也學(xué)一點弓馬騎射,以后威風(fēng)凜凜的不會被欺負,meimei常常聽了就跑,見了父親便繞道走,只是會在父親被氣到的時候,背一本秘籍哄父親開心。 到父親笑聲爽朗,她便也丟開不管了。 比起學(xué)武,小九更喜歡學(xué)文。 現(xiàn)在的小九身負武藝,有一手好箭術(shù),性情溫泰沉穩(wěn),與幼時無憂無慮完全是兩個模樣。 崔冕眸中染上痛苦之色。崔灈擱在膝蓋上的手收緊成拳。 崔漾開口問,“爹爹是怎么回事?!?/br> 崔呈許是轉(zhuǎn)累了,看兩個熟悉的人都肩背筆直的坐著,也過來大刀金馬地坐在一旁,看看兩個兒子的臉,等著要和他們一起包扎,等了一會兒不見這個漂亮的小仙女來給他包扎,便盯著她的臉看,看了一會兒通身一震,似被雷電劈中了一般,張口倒出一口鮮血,“漾漾死了,漾漾也死了!” 崔漾扶住他,催動內(nèi)勁與他療傷,只覺他身體僵硬,像石頭一樣,整個人是癲狂的。 崔冕神情黯然,低聲解釋,“自從醒來知道崔家滅了滿門,連你也被王行害死,父親就這樣了,見到比十四歲大的女孩都會發(fā)狂,一時清醒一時糊涂,一直要到處找你,除了這件事,其它事已經(jīng)記不清了?!?/br> 十二年前全家里小七小八小九年紀最小,小七小八是雙胎,年紀十五,與他們在一處,都還有氣,后頭小八傷重病故,但小七小八長得一樣,所以裝一裝,也騙過了父親。 只是小九,十四歲,還沒有及笄,還沒有長大,全家寶貝的meimei,死在了十四歲。 兄長們離開前,叫他們就算爬,也要爬回上京城,去救meimei,因為meimei是女孩,如果掉進王行和那些士兵手里,肯定會生不如死,但誰也都知道來不及了,死在邊關(guān)的,回京時死在路上的。 崔漾見父親腰間掛著一個囊袋,沉沉的,想去拿,手被拍開,“是給小九的,給小九的。” 崔漾雙目酸澀,給父親把完脈,溫聲問,“我一直過得很好,身體也不錯,兄長們身體還好么?這些年過得可還好?有無成親?” 崔冕崔灈先點頭,又搖頭,當時在洛陽府被王家死士截殺,刀兵上淬劇毒,原以為父子四人必死無疑,但醒來時人在千里之外的交跖。 崔石請了醫(yī)師給他們解/毒,父親瘋瘋癲癲,小八沒挺過來,他和小七得崔石照料,撿回一條命,兩年后方才能下榻,能下榻后帶著父親北上尋仇,只是剛到江淮,便收到了王家滿門抄斬的消息,與王家勾結(jié)的五城兵馬司劉庭、盧列、中大夫常廣等人皆已伏誅。 仇人已死,將父親拜托江淮之地一位故舊照料,兄弟二人沿著曲江沿途一直尋到出海口,沒尋到meimei的尸體,收歸安葬幾位兄長后,失去了心力,回江淮一處山村里避世隱居。 只偶爾聽聞沈家沈恪供奉阿九牌位,為阿九終身不娶的消息時,才略有寬慰。 崔漾給三人把脈,依次寫了藥方,叫藍開去取了藥來,就在金鑾殿煎,彼時司馬庚還需要沈家與王家抗衡,自然不可能叫父兄知曉是沈恪射殺了她,必定是叫崔石說了謊話,把罪行全都推給了王行。 崔漾卻不多說這些,見內(nèi)勁對父親無用,搭著他的脈搏,緩聲背了一段管子,像幼時一般,倒著背。 就像公羊丘說的,崔呈每次叫她背書,她表面上很不以為然,實則每次都要倒著背,因為每次她一背完,父親無不是開懷大笑。 崔呈起先很暴躁,似乎頭疼欲裂,后頭似乎陷入了回憶里,漸漸安靜下來了,接著開懷大笑,“是小九!是小九!” 他呆呆坐著,忽而喜忽而悲,手舞足蹈,“老大,老二,我夢見小九了!夢見小九長大了!” 崔冕連聲應(yīng)著安撫,見meimei面色蒼白,擔(dān)憂地看了眼旁邊的侍從。 崔漾擺手說無礙,只是叫藍開在中正樓收拾出一個偏殿來,給父兄住。 崔冕崔灈想說出宮去住,但看meimei態(tài)度堅決,便也不再堅持,聽有臣子求見,先帶著喝了藥昏昏沉沉的父親去偏殿。 是兩個父親的故舊,想問父親好,崔漾記得這二人,讓他們?nèi)フ埵拘珠L們,如果父親愿意去,出去走走,也許對他的病情有幫助。 藍開見陛下?lián)沃~頭,面上一絲血色也無,擔(dān)憂問,“陛下傳喚醫(yī)師來看看罷。” 藍開不知道如何勸慰,陛下面容上除了沒有血色外,神色平靜,似乎并不需要勸慰。 崔漾撐著頭調(diào)息一會兒,案桌上放滿的藥材藥具也不能叫她覺得真實,想去看父兄,但剛才消耗了僅剩的一點內(nèi)勁,現(xiàn)在起身都困難,只坐了一會兒還是心神不寧,覺得今日的事似做夢一般,極不真實。 過去的十二年里,無數(shù)個日月,她都希望父兄能活著,后頭年紀漸長,已不會去奢望這些事了。 父親雖是花白了頭發(fā),但五官容貌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兩位兄長變化很大,原來都是談笑揮毫的少年郎,現(xiàn)在已沒了當年戰(zhàn)馬銀鞍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崔漾出了一會兒神,吩咐藍開去偏殿看看。 藍開去了回來回稟,“安定侯和兩位崔將軍都好好的,宦從和宮女都是奴婢親自挑選的,陛下安心歇息,安定侯已經(jīng)睡下了,兩位將軍舟車勞頓,陛下明日再與他們敘話不遲。” 崔漾略安心,撐著額頭闔目養(yǎng)了一會兒神,吩咐道,“你去取兩碗藥,送去地牢,看著人灌下去,再回來?!?/br> “你親自去辦,避著一點人。” 給的是砒/霜,藍開嚇得瞪圓了眼,卻不敢多說什么,叫了兩個小黃門,親自準備了。 沈平一直在中正樓對面的屋檐上,看那名叫藍開的宦從出了正殿,身后端著托盤的兩名宦從神情畏懼,離藥蠱能多遠有多遠,心神微凝,前后想想自洛陽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也就能猜到了。 自己殺生之仇能顧忌國政,能用則用,素來冷靜自持,但若與親族相關(guān),王行被肢解,王家被滅門,現(xiàn)在廢帝對崔家父子動過殺心,只怕不能輕饒,又遷怒于兄長,前些日子還與兄長調(diào)制染發(fā)的藥劑,好叫兄長不讓人非議,這便送去一碗毒藥了。 沈平撿了兩枚石子,打翻那藥碗,拍了拍大貓,頃刻掠進崔家父子的偏殿,進去后開門見山道,“因著廢帝對三位動過殺心,陛下現(xiàn)在要殺了廢帝和我家兄長,但殺了三位,對廢帝來說沒有任何好處?!?/br> 崔冕問道,“你是誰?” 沈平答:“草民姓沈名平,家兄是沈恪?!?/br> 崔冕崔灈久不問政,卻知道沈恪、沈平此二人,一是士林,二是游俠,俱都變了臉,兄弟二人安置好父親,立刻去正殿尋meimei。 崔漾腦袋埋在大貓柔軟的皮毛里,聽外頭哥哥喊小九,才又抬起頭來,讓哥哥們進來,自己也站了起來,“是父親不好了么?” 崔冕搖頭,言簡意賅,“草民聽人說,陛下要賜死安平王和沈恪,請陛下收回成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