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們悔不當(dāng)初 第93節(jié)
比才藝,王錚擅蕭,司馬庚擅笛,沈恪書畫雙絕,沈平通天象,蕭寒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比樣貌,沒法比。 且這些人對女帝的心思昭然若揭,選后宴交到這些人手里,誰能過關(guān)走到女帝面前。 時至今日,群臣已徹底絕了要以皇后之位定奪天下的心思,并不敢越距,便是女帝看上這些人,以之為后,或是后妃,也不無不可。 女帝卻又言明絕不會以幾人為后,只叫各部將空缺的京官州府官吏核定承到尚書臺,又給了論考的偏向,議時政,論國策,這哪里是選皇后,分明是要借選后宴的由頭,選可用之人。 老臣新臣都急,看出來女帝無心子嗣,便是素來穩(wěn)當(dāng),唯女帝令是從,從未諫言過的于節(jié)、楊明軒、許半山等人都急了。 “陛下怎么了,都怪你們,百姓們謠傳陛下貪花好色,也不遏制,照老夫看,陛下是想做個明君的,明君能這樣么?要老夫說,貪花好色怎么了,陛下坐擁天下,有些許愛好又何妨,硬生生給逼得清心寡欲,那沈家兄弟,這般顏色氣度,也不能叫陛下多看一眼。” “翻過年,陛下年三十,女子孕育后代本就不易,年紀(jì)大了,也危險,這不急不行——” “許是那些男子看得久了,生了厭,再找找看有無旁的樣貌好的男子罷,也要陛下心悅才成……” “是啊,陛下勤政,謁者臺當(dāng)值的官員說,常通宵達(dá)旦,有個人相伴,總也開懷些……” “你家公子生得不錯,不然送進(jìn)宮試試?!?/br> “那在街上就已經(jīng)試過了,陛下只關(guān)心犬子讀書如何,可愿做官,真是愁……” 陸子明又回來繼續(xù)做光祿寺正卿,聽臣子們早朝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著急上火,實則更憂心,事關(guān)重大,并不敢隱瞞,略拱了拱手道,“實不相瞞,半月前陛下曾詔臣入宮,詢問長生之術(shù),本以為陛下偶然一問,實則不然?!?/br> 群臣一聽,更是焦急,“陛下博學(xué)多識,如何會信這等荒誕之言——” 天象上紫微星盛放,銳不可擋,群星避其光芒,必長盛不衰,只女帝過問長生術(shù)也是事實,做臣子的,并不可大意。 陸子明憂心道,“半月前蕭寒入京,陛下關(guān)押蕭寒,秦牧攻破蕭國,占領(lǐng)半島,連同蕭寒一并關(guān)押的,還有一名叫榮枯的道人,自稱蓬萊仙人,一見陛下所著的男女相經(jīng),便四處揚言陛下可修長生之術(shù),陛下已經(jīng)見過了?!?/br> 妖道害人,刁同甫漲紅了臉,“臣這就入宮覲見,陛下乃明君圣主,必不能為妖道所害——” 第90章 、把他們送進(jìn)地牢 夜里有人潛入中正樓, 試圖營救謝蘊,洛鐵衣抓住人,交于章戍, 沒扛過第三天,招供了。 禁軍包圍了南王府, 南欽,南頌被帶入宮中。 兄弟兩人一人謀劃送親眷出京,一人帶影衛(wèi)入宮營救謝蘊。 兩人渾身帶血, 將純玉色的西域毯染成了紅色,崔漾拂袖坐下, 溫聲問,“謝蘊手中藏了一批糧食?” 下首的兩人微微色變, 一直挺直的脊背頹然下落,成王敗寇,與謝蘊的性格,兵敗后寧愿城樓下自刎,也不愿被女帝所擒,必不會透露糧食的事,想來是女帝查到了, 或者猜到了。 也許入宮營救謝蘊這一棋, 是敗筆。 也太急了些,倘若茍存,靜待上京城守衛(wèi)松懈, 逃出生天, 有糧草做底, 復(fù)國還有機(jī)會。 現(xiàn)在最后一絲希望也絕了, 南欽盯著上首一身龍袍的女子, 生成那樣的容貌,又坐擁江山,上天何止不公,“敗在孤寡之人命太硬上,是殺是剮,我南氏一族,別無二話?!?/br> 男子身長七尺,臉上沾染泥血,也不掩南國太子的風(fēng)骨和貴氣,崔漾笑了笑,合上手里的兵書,朝申興吩咐道,“把他們送進(jìn)地牢。” 南頌面色灰敗,眼底有愛,亦有恨,直狠狠惡狠狠地盯著,“你何不如殺了我?!?/br> 崔漾淡聲道,“殺了你,招惹南王與投降的南軍,南王雖軟弱,但兩個兒子死了,未必不會重燃復(fù)國的心思,謝蘊也在牢中,想來你們不會太孤單?!?/br> 她話中之意叫兩人頹然失力,是的,父王根本沒有復(fù)國之心,反而怪他們當(dāng)初選擇了謝蘊和越王,上京城繁華迷人眼,女帝給南王蓋了一座金雕玉砌的南王府,美酒美食封賞恩賜綿延不絕送入南王府。 紙醉金迷的生活,南王沉溺其中,又顧忌他二人的性命,是絕無可能再有斗志的。 南國滅了。 被帶出去前,南頌掙扎開禁衛(wèi)的鉗制,看向正御筆朱批的人,“你真狠心,好賴當(dāng)初我也在你榻上待過,你滅我國,要將我囚在那暗無天日的囚牢里,你還有沒有一點心——” 申興恐天子不悅,說了聲大膽,崔漾略抬手,示意他松開,“你想說的就是這些么?” 歲月未曾在上首之人身上留下痕跡,江濤險崖,她又一次涅槃重生,光華更甚,天威赫赫,叫人不敢直視,見到人的這一刻起,南頌知道,南國滅了,再沒有機(jī)會了,只要這個人還為帝,就再沒機(jī)會了。 便是再不愿意相信,這也是事實。 南頌面如死灰,跪地拜首,求道,“罪民別無所求,任由陛下處置,罪民知陛下對女眷頗為寬宥,罪民二人謀逆作亂之事,與meimei們無關(guān),請陛下寬恕,饒過她們性命?!?/br> 南頌知道上首的女子會答應(yīng)的,徐令,盛驁謀逆大罪,照往朝慣例,女眷無一不是株連斬首,便是沒入官妓,遭人□□生不如死,徐令自戕,盛驁入獄,女帝并未牽連過甚,貶謫為賤籍庶民,女子入宮做了宮女,雖辛苦,卻已是天恩浩蕩了。 崔漾略一思忖,便也應(yīng)允了,南國的妃嬪公主們,曾入宮謝恩過,都有些什么人崔漾心里清楚,崔漾問道,“六皇子南詔現(xiàn)在在何處?!?/br> 每一家大抵都有一些桀驁不馴的孩子,沈家有沈平,南家有南詔,南詔生母只是一名宮女,是南王風(fēng)流一夜的風(fēng)流債,在宮中幾乎沒什么叫人注意的,但能平安在后宮長大的皇子,又豈會似傳聞中那般,一無是處,南國王宮里的人,差他一個下落不明。 一直再未出聲的南欽開口說不知道,南頌搖頭,又拜求,“六弟不愛權(quán)勢,本就厭惡紛爭,陛下放過他吧,放他一條性命吧……” 崔漾見問不出什么,擺手朝申興示意,申興領(lǐng)命,押著二人回中正樓。 地牢甬道綿長,與奢華的中正樓一樣,漢白玉鋪陳的地面,宮燈次第鋪排,亮如星辰,仿佛不是地牢,而是星河漫天的九曲回廊,禁軍將他們二人送入一間囚牢,說是囚牢,實則五臟六腑俱全,沐浴更衣的隔間,浴池,活水似乎流通著外面。 南頌來過地牢,震驚這兩年的變化。 守獄人也認(rèn)出了這只小狐貍,笑瞇瞇道,“這得感謝安平王殿下與沈家公子,他二人為陛下出力不少,陛下恩待,這地宮只是出不去,又無陽光,實則每日也會送些花草樹木進(jìn)來,您二位安心住著吧?!?/br> 守獄人開了另外兩間囚牢的鎖,分別叫兩人進(jìn)去,自己去打盹了。 西側(cè)一間囚牢里,謝蘊躺在簡易的榻上,昏迷不醒。 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么? 南欽坐下來,低聲問,“切莫喪氣,女帝貪花好色,以你的容色,必叫她上心,一個女子,只要得了她的心,便任你所求?!?/br> 南頌頗為臉熱,卻也不得不實話實說,打消兄長的念頭,最好叫兄長絕了復(fù)國的心思,否則,性命不保不說,還連累家小,最小的meimei甚至才七歲,南頌咬牙道,“兄長不知,我曾在女帝身邊兩月余,夜夜在榻上,不見她有意動情動,再者廢帝司馬庚,沈家公子沈恪,也曾是這籠中金絲雀,也未得她青睞,聽聞她體內(nèi)現(xiàn)在甚至有未解的烈藥,也依舊每日只顧處理政務(wù)——” 司馬庚和沈恪的容貌氣度,世上絕無僅有。 南欽額頭起了青筋,“這樣還不動心,她莫不是不舉,你有沒有脫光叫她看看——” 南頌咬牙,又愛又是恨,“脫光了——在她眼里,我就是真花瓶,或者是漂亮一點的地暖——” “嗤——” 遠(yuǎn)處傳來一聲嗤笑,兄弟兩人吃驚,往東側(cè)暗處看去,適應(yīng)了黑暗,那囚牢里坐著的黑衣男子輪廓清晰起來。 身長八尺,陽剛偉岸,眉目深邃,便是盤腿坐著,也有氣吞山河的凌云之氣。 蕭寒。 南頌著惱,咬牙嗤笑道,“蕭國主,蕭國主以城池為聘,意屬皇后之位,不了倒貼也入不得女帝的眼,人還沒到京城,老家就被抄了,國主有什么好笑的。” 以往攻城,總還會有個名頭,他是入京朝賀拜謁,又帶城池而來,原以為師出無名崔九不敢動他,也不會動他,豈料她吞并越地、南國后,君威亦強(qiáng)勢了不少,直接調(diào)派秦牧鎮(zhèn)守雁門關(guān)的大軍,突襲蕭國都城。 他流血流汗打拼下來的江山,又一次葬送在她手里。 比起當(dāng)初退讓麒麟軍,與蕭家軍一道抵御突厥的女帝,實在是缺少品德。 可他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又不得不敬佩,身前身后名,當(dāng)斷則斷,每一份機(jī)會都?xì)⒎ス麤Q,帝王霸氣,干脆利落。 蔡贛與嚴(yán)元德等人,不日便會押解入京。 他以放棄抵抗,且獻(xiàn)上一名蓬萊仙神為條件,留下了一條性命,被關(guān)在囚牢中。 在他看來,活著才有希望,被自己的妻子打敗,也沒有什么可丟人的。 日后徐徐圖之便是。 卻不想選后宴還沒開始,先送進(jìn)來了兩個欒寵。 蕭寒嗤笑,“怪只怪某人貌若好女,阿九身側(cè),何須爾等不中用的镴槍頭?!?/br> 南頌生得艷麗,最忌旁人談?wù)撍娜菝玻粫r大怒,搖晃囚牢的鐵鏈鐵欄,“老頭!放我過去!” 蕭寒置之不理,也不耐再與其口舌之爭。 南頌更氣,“老頭子——把我放過去,我揍他——” 南欽拉住弟弟,低聲道,“不可不敬,你得罪守獄人,是想以后都蓬頭垢面見女帝么?” 南頌只是被憤怒沖昏了腦子,這時也安靜下來。 守獄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是不會差別對待的,畢竟都是各有千秋的好容色,陛下今日喜歡這個,明日不定便喜歡那個了,新人舊人,得罪誰也不好,且他也不會刻意為難,治理國家那般辛苦,個個都瓊枝玉樹滿堂生輝,陛下看著也高興不是? 崔漾自離開京城后,幾年沒進(jìn)過地牢,并不知地牢已被工匠改成了地宮,與枯榮大師說了一個時辰黃老道學(xué),聽外頭有幾位臣子覲見,詢問了謁者臺,是說道學(xué)的事,知曉群臣要說什么,并沒有召見。 老臣們候著不走,崔漾批閱完奏疏,看了藍(lán)開送來的奏本,略想了想,吩咐云錦準(zhǔn)備了便服。 片刻后群臣只見宮閣樓宇上一人翩然離去,步伐如凌波,連追了幾步,跑得氣喘吁吁,冠帽也歪了,連身影也見不著了,撐著膝蓋恨聲道,“陛下就仗著武功高,欺負(fù)咱們這些老骨頭罷!那什么男相心經(jīng),也給老夫一卷練練看!” “唉,陛下竟是讓那妖道直接住進(jìn)宮里了?!?/br> 崔漾耳聰目明,聽臣子們的嗚呼哀哉,不免莞爾,她詢問陸子明長生之術(shù),召見那名叫枯榮的‘仙人’,倒并非是臨時起意,而是自她打算將星象天象學(xué)融入男女相經(jīng)后,曾有兩次到了一片虛空之中。 霧氣繚繞,地域廣袤,無邊無界,不知是何境地,也不知是何時光,偶有光怪陸離,卻并非夢境,依她平生所學(xué),已不能解釋,翻遍以往不曾涉獵的典籍,也未能解惑,是以聽聞枯榮對心經(jīng)有見解,才詔入宮中。 臣子們兵荒馬亂一陣,過后自會習(xí)以為常。 掌握好度便好。 崔漾不再管,出宮一路到了徐府。 說是徐府,實則只是一處窄小的院落,自徐令自戕,徐家落敗,徐家男丁家臣悉數(shù)斬首示眾,女眷搬來了這里。 徐令死前,先叫人給徐來送了鴆毒,徐來的祖母救得及時,徐來留了一命。 崔漾推門進(jìn)去。 榻上的人顯然是梳洗過,掙扎著坐起來,“陛下,您來看小來了?!?/br> 第91章 、宣入宮【一更】 鴆毒損壞了他的身體, 徐來盡量將自己的容貌整理得好一些,卻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樣子很糟糕,沒有光彩, 也沒有顏色,只那雙鳳眸里并無厭惡, 帶著些憶起過往的暖意,叫他漸漸放松下來。 夜里風(fēng)涼,崔漾吩咐洛鐵衣, “把窗關(guān)上。” 徐來急阻止,稍稍掙扎著想坐起來, 這一點動作也叫他氣喘吁吁,“陛下, 屋子氣味重——” 苦澀的藥味似乎已經(jīng)透入了身體里,自奏疏送出府,他便請阿姐幫忙,把門窗都打開,散散氣,把屋子被褥盡量收拾得干凈一些。 哪怕,他根本沒有奢望過陛下真的會來看他。 謀逆本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父親想帶他一起走, 保家人平安,他本該早死在鴆毒下了,只是想撐著, 撐到御駕回京, 確認(rèn)她沒事她還安好, 現(xiàn)在看見她好好的, 安心又滿足, 心愿已了。 是徐家叫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