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62節(jié)
她為了佐證自個兒的話,還主動曝起親娘的短兒,“我母親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起夜都要有人陪,本就膽小。” 姑太太:“……”這是親女兒。 尹明毓瞧著姑太太滿臉的氣悶,也對這位白家表妹又刷新了印象,但這寒天寒地,她真的極樂意禁足。 而白知許勸完尹明毓,又要去勸謝老夫人。 尹明毓趕緊打斷她,直接對謝老夫人道:“祖母,孫媳這便回去禁足,您放心,孫媳一定好好反省?!?/br> 謝老夫人擺手,尹明毓便一行禮,告退,臨走前見白知許仍舊神情忐忑,還安撫地說:“無事,過幾日我邀表妹去東院兒玩兒?!?/br> 白知許見她似乎不介意,馬上扯起個笑容,答應。 尹明毓又轉(zhuǎn)向姑太太,微笑道:“姑姑,是侄媳無狀,請您見諒,若閑來無事也去我那兒坐坐?!?/br> 姑太太看尹明毓笑,還是覺得這個侄媳跟她一貫認識的謝家人不同,干笑著點頭,動作略顯僵硬。 尹明毓這才退出去。 暖閣內(nèi)外完全是兩個天地,尹明毓穿的挺厚實,可從出門到牽起她的羊這一小段路,渾身就全都涼透了。 她沒再繞路,迅速回了東院,又跟婢女們一人喝了一碗姜湯,便脫了衣服躺在床榻上,想起姑太太和白知許,又忍不住想笑。 先前還以為許是要有些麻煩,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性子。 金兒、銀兒、青玉、紅綢四個婢女正在與小山一樣的賬本作斗爭,抬頭瞧見自家少夫人臉上的笑,面面相覷。 而紅綢跟著算賬也有幾日了,即便正屋的地龍燒起來,屋子里暖和如春,又有茶水點心,比在外頭舒適,也依舊如同上刑一般愁眉苦臉。 她覷著尹明毓的神色,瞧她心情頗好,便出言求道:“少夫人,不若教婢子為您讀書吧?婢子算賬實在不在行?!?/br> 尹明毓倒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既然她嘗試過,還是不適合做這個事兒,便也不勉強。 不過這般多的賬本,她不做,金兒她們難免任務過重,于是便開口道:“紅綢,你若能找個人替換你,便不用算賬了?!?/br> 紅綢一喜,便開始琢磨起人選。 尹明毓轉(zhuǎn)回頭閑適地翻書,并不告訴她更多。 還是青玉小聲提醒紅綢:“去找夕嵐,你替娘子招她來,東院里的差事你也熟,做起來趁手?!?/br> 兩人原來都是東院的管事婢女,后來大娘子換了自個兒的婢女管事,又不喜她們,她們才到了前院。 繼少夫人來了之后,仍舊用的是夕嵐,便是招她們回來,也只做了些閑散的差事。 她們不像金兒銀兒,是不敢閑著的,一開始受少夫人重視幫忙算賬,都是極高興的,只是紅綢屬實是做不來。 紅綢聽了青玉的話,轉(zhuǎn)向少夫人,見她專注于書中,并未出言反駁,立時便放下算盤出去找夕嵐。 而夕嵐確實管著整個東院的事兒,可任誰一瞧,都知道金兒銀兒才是繼少夫人身邊兒最貼心的人,就連青玉和紅綢都跟少夫人親近,是少夫人眼前的紅人。 她心里當然是有些不踏實的。 此時紅綢忽然找過來,說是讓她幫少夫人盤賬,夕嵐當然是十萬分的愿意,便是紅綢說要幫她分擔些院里的差事,也毫不猶豫地分了。 隨后,夕嵐隨紅綢來到正屋,恭敬地行禮:“少夫人?!?/br> 尹明毓從書中抬頭,含笑點點頭,又看了眼金兒銀兒。 金兒銀兒眼里,夕嵐不是來分寵的,是來幫她們分擔活計的。 于是金兒極主動地請她坐,又多分了些賬本給她,銀兒也熱情地招呼她:“夕嵐jiejie,茶水點心都是娘子給咱們準備的,可隨便用?!?/br> 夕嵐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坐在先前紅綢的位置上,好一會兒才安下心。 她是絲毫不覺得賬本多的,為了表現(xiàn),極努力用心,效率比紅綢高許多。 尹明毓半靠在床榻上,手里擎著書,嘴角上揚。 何必那么辛苦呢,活兒又做不完,用好手底下的人,便是日后早晚會接手謝家管家權,她也可以不必事事躬親。 耳邊聽著幾個婢女噼里啪啦的算盤聲,尹明毓昏昏欲睡。 她晚間雖然吃不上謝老夫人的羊rou鍋子,可也不用去請安了,便往下一滑,被子一提,安然地睡下。 她再醒過來時,屋子里已經(jīng)沒有了算盤聲,天色也有些昏暗。 尹明毓醒了醒神,喊金兒銀兒。 金兒銀兒沒有馬上過來,撩開門簾走進來的是謝欽,“起了?” 都說年底事忙,謝欽竟然一連兩日都到東院來。 尹明毓拿起床邊的襦裙,邊穿邊問:“郎君今日不忙嗎?” “陛下跟前近臣頗多,倒也不必事事有我。” 謝欽拎起茶壺,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他面前,一杯放在桌子對面。 尹明毓一聽,眼一轉(zhuǎn),問道:“郎君在同僚間人緣如何?” 謝欽抬頭,知道她想聽什么,便道:“同僚皆對我客氣。” 這是極正常的,謝欽這樣冷淡的性子,與人結交也不會太過熱絡。 他又家世極好,才學不俗,許是許多人要敬而遠之的,更甚至嫉妒暗藏也說不準。 尹明毓端起杯子,飲盡,隨謝欽到外間,就看到桌子上的銅爐,驚喜,“怎么有銅爐?” “祖母教人送到東院的?!?/br> 尹明毓笑起來,“祖母最是心軟?!?/br> 謝欽一撩下擺,坐下,問道,“你又禁足了?” 尹明毓點頭,倒也沒遮掩她做的事兒,全都說了。 謝欽微微皺眉,提醒道:“姑姑到底是長輩,便是性子有些……也要尊重些?!?/br> 尹明毓倒也聽得進去,答應道:“我日后會注意分寸的?!?/br> 這時,婢女們端著rou和各種菜走進來,銀兒還抱著一盤泡好的木耳道:“娘子,這是先前咱們在莊子上采的?!?/br> 謝欽沒多關注,筷子卻多夾了幾次木耳。 尹明毓倒是不覺得自個兒采的吃起來更香,雨露均沾,然后忽然道:“郎君可想過,姑姑這般,有可能是拿準了長輩們不會如何她?” 這點尹明毓頗有經(jīng)驗,她不也是瞧著謝家人都是這樣端正的性子,是以才總是為自個兒拓展彈性空間嗎? 而謝欽聽她一說,便抬眼看著她,一針見血道:“你是在說你自個兒嗎?” 尹明毓不否認,支著下巴看謝欽:“郎君如今是了解我了?” 謝欽淡淡道:“只有謝家能供你如此?!?/br> 尹明毓垂眸。 第60章 晚間,謝欽留宿在東院。 兩人并躺在床榻上,謝欽道:“祖母每年臘月十五都要讓人去京郊護國寺里上香,往年都是著人去的,今年輪到定王在護國寺齋戒一月,陛下命我隨同。你若是有興趣,我?guī)闳デf子上住幾晚?!?/br> 他一頓,又補充道:“那處莊子有溫泉?!?/br> 大鄴皇室祭祖的,都要有皇室成員在護國寺吃齋念佛一月,正月初一再由陛下親自主持祭祀。 上一代,一直都是還未登基的昭帝代天齋戒,這一代,昭帝則是讓三位王爺輪流,今年輪到定王殿下。 尹明毓不在意那些,倒是對溫泉極感興趣,當即便答應下來。 而謝欽思忖良久,才又道:“我許是沒有閑暇,你可邀姑姑和表妹同行?!?/br> 尹明毓一聽,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揚,“那我便邀姑姑和表妹一起?!?/br> 她看起來太過高興,謝欽反倒不甚愉悅,便淡淡道:“表妹只小你幾個月,此番來京定然是想借謝家尋一門好婚事?!?/br> 尹明毓笑呵呵地說:“祖母、母親先前也這般說,不過表妹的婚事自有母親cao心,咱們到時只管為表妹送嫁便是?!?/br> 謝欽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地“嗯”了一聲。 尹明毓下午睡了會兒,晚上便有些睡不著,不好打擾謝欽睡覺,又不敢動,便閉上眼想溫泉莊子。 她以為她會睡不著,可閉著眼睛沒多久便無知無覺地進入睡夢。 睡夢中,忽然聽到有人在耳邊吵嚷,掙扎片刻,方才睜開眼,問:“怎么了?” 謝欽已經(jīng)坐起,眉頭緊皺地穿衣服,答道:“方才正院來人,說是策兒病了,不肯喝藥,哭著喊你,祖母便讓你過去看看?!?/br> 尹明毓清醒了些,問:“病了?什么???” “風寒發(fā)熱,許是白日進學,著涼了?!?/br> 這時候風寒很容易要命的,尹明毓連忙起身穿衣服,外頭值夜的婢女聽到他們起床的動靜,稟報了一聲,也進來幫他們。 兩人都簡單挽了個發(fā)髻,便匆匆趕到正院,在屋外便聽到謝策的哭聲。 謝老夫人正在焦急地哄謝策喝藥,但謝策生病,身體難受,脾氣也大,嘗了一勺苦澀至極的湯藥,便十分抗拒,怎么也不喝了。 謝欽和尹明毓一進屋,謝老夫人便急急地說:“你們可來了,若還是勸不動,也不能再由他這么哭下去,得直接掰開嘴喂他喝了?!?/br> 謝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微微睜開眼看見尹明毓,便張開小手哭喊“母親”。 尹明毓剛在外邊兒走過,身上全都是涼氣,哪能這么過去,便站在火盆邊兒上,哄道:“小郎君,先喝藥。” 謝策小手使勁兒向前伸,不住地搖頭,邊搖邊哭:“嗚嗚嗚……不喝藥……” 謝老夫人急得不行,催促道:“莫烤了,你抱抱他。” 尹明毓只得走過去,抱住謝策。 謝策一到她懷里,立時便緊緊摟住她的脖子,邊哭邊叫“母親”,抽抽噎噎地十分可憐。 尹明毓其實沒抱過謝策多少次,但一個小孩子,小小的身子全心依賴地抱著她,尤其還生著病,她又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是有些心軟的,便輕輕在他背后拍。 謝策哭聲小了些,可還在抽噎,小身子也微微顫抖。 謝老夫人見狀一喜,便道:“二娘,你喂他喝藥吧?!?/br> 謝策一聽,頭埋進尹明毓頸肩,不斷搖頭,哽咽地喊:“不喝……不喝……” 謝欽皺眉,說:“必須喝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