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150節(jié)
“我、我之前來,那些、那些看守故意折騰我,讓我去抬、抬恭桶,我記住了去茅房的路?!睅r峽越說越順暢,給他詳細描述了如何去茅房。 其中一個護衛(wèi)一聽茅房,眼睛便是一亮,他上一次潛進來,摸到了茅房,既然知道從礦洞到茅房的位置,他就能夠找到出路。 “還有別的嗎?” 巖峽道:“右邊兒第三個的礦洞口,往南,繼續(xù)向下,有地下水,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別的出口,但是那頭有一座石橋。” 護衛(wèi)一聽,記住了方位,又看向他,眼神詢問可還有別的消息。 巖峽攥緊破碗,顫著聲音道:“之前有個病的快死的人,他們讓我拖著人,扔進一個廢棄的礦坑埋了,我看見有白骨,肯定不是一個人……” 他說著,眼神越發(fā)驚懼非常,似是回憶一下那畫面都能嚇跑膽一般。 護衛(wèi)們心頭皆是一凜,問他:“不能干活的人都會被扔到那里嗎?” “是……” 而巖峽也知道這些了,看守們又在催,眾人便順勢散開,繼續(xù)去干活。 護衛(wèi)們悄悄一合計,一人幫一個護衛(wèi)藏了一些干糧,做好準備,那個護衛(wèi)便在吃飯時利用渾粥和干糧,作出急癥的樣子,口吐白沫,翻白眼倒在地上,身體詭異地扭曲抽搐。 他那樣子極為嚇人,一些不明所以地礦工立時便嚇得四散開來,唯有他們的同伙,散開的時候還不遠不近地在他身邊。 看守走過來查看,見他躊躇完,便嘴歪眼斜地昏死過去,呼吸也幾乎沒了,罵了一聲“晦氣”,就近點了兩個礦工,抬著他離開礦洞。 看守們不親自抬人,但始終看著他們抬人,以防他們有任何意動。 那兩個礦工裝作怯懦地抬著人,一路來到巖峽所說的廢棄礦坑,聞著腐臭味兒,怕直接扔摔傷人,就貼著坑邊放下他。 “磨蹭什么?趕緊回去干活!” 看守在后頭催促,兩人迅速松了手,起身時透過火把光,隱約能夠瞧見坑下似乎真的有白色的東西。 他們也不敢多看,心里稍稍同情了一下底下那位兄弟,趕忙跟著看守們離開。 而那個被選中的護衛(wèi),也不敢真滑到底下去,實際上手在同伙的掩護下,死死地把著邊緣,等到他們一離開,便趕緊爬上來。 護衛(wèi)省著干糧,在礦洞里耗子似的小心翼翼地躲藏查探,也摸到了巖峽所說的石橋。 石橋上有人走動,確實極有可能連著另一個出口,護衛(wèi)越過石橋,忍著餓,在附近蹲守了許久,摸清楚了他們來回走動的規(guī)律,趁著個間隙,終于摸索著找到了洞口。 他踏出洞口的一瞬間,即便遮住眼睛,眼睛也教光刺激的看不清東西,眼淚直流。 護衛(wèi)也不敢耽擱,記住這個洞口,迅速離開,回去復命。 州城里,謝欽一面等著回復,一面繼續(xù)推進他的政令。 尹明毓的蹴鞠賽也在有序的舉辦。 此時才進行了三場蹴鞠賽,但新宅里,小娘子們一合計,這三場蹴鞠賽結束,沒有花錢不說,竟然還賺了一大筆。 而賬本上統(tǒng)計出來的錢數(shù)和錢匣里的銀錢,對于尋常只拿些月錢的小娘子們來說,實在不菲,一眾小娘子們全都驚訝不已。 她們經(jīng)了這些日子cao辦蹴鞠賽,處事全都長進許多,心性也有些變化,可到底還沒練到處變不驚的地步,不知如何處理,便將賬本和錢匣帶到刺史夫人跟前,請她處理。 尹明毓用人便表現(xiàn)出十足地信任,一直也沒看過賬本和錢匣。 這些小娘子們沒為了錢的事兒找過她,她便估計她們那兒有余錢,但真瞧見錢匣里為數(shù)不少的銀錢,也被這些小娘子們驚艷了下。 一場蹴鞠賽,花錢的地方不少,她們拿到的贊助數(shù)目是固定的,這得是摳成什么樣兒,才能省下這么多。 尹明毓從來就不吝嗇于夸獎,直接便挑起眉頭,滿眼驚喜地稱贊道:“你們如何做到的?屬實厲害?!?/br> 小娘子們臉上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欣喜,且她們每一個人負責的不同,便依次說道—— “我們想著茶樓能贊助銀錢,別處應是也能贊助。” “先頭那家舞獅的,我們讓人跟他們談,他們每場蹴鞠賽前都在蹴鞠場上舞獅,百姓們知道他們家,日后請他們的人肯定多。” 尹明毓挑眉,“所以?” 那小娘子靦腆地笑,“不要錢?!?/br> 另一個小娘子又說道:“您又說,不能逮著一只羊薅,也不能讓哪一家獨大,擾亂秩序,讓百姓無法謀生,是以樂師、舞姬等我們便找了不同的班子商談,也不要錢?!?/br> “還有,有些活計,州城里的乞丐不用給工錢,給飯就能干……” 所以錢就省下來了。 尹明毓笑容越發(fā)大,夸贊:“做得極好。” 小娘子們一聽,更加雀躍,全都激動不已。 而這時,劉娘子問道:“刺史夫人,上一次蹴鞠賽之后,我們便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人就蹴鞠賽悄悄做賭局押注,時日久了,不知會不會出問題……” 尹明毓欣賞地看著她們,眼光長遠是極難得的品質。 不過另一個方面,也說明謝欽教人在百姓之間廣宣大鄴律法,是有些效果的,至少連這些小娘子們都懂得些律法了。 既然涉及到大鄴禁賭的律法,那是謝欽的事兒,尹明毓可不cao心,而且錯的并非是蹴鞠賽本身,反倒蹴鞠賽讓一些百姓尋到了新的謀生出路。 尹明毓笑道:“我會跟刺史大人說明此事,到時州衙有什么政令,你們可關注著。” 一眾小娘子們聽后,紛紛應下。 “至于這些錢……” 尹明毓等小娘子們全都看過來,便道:“你們一同忙活了幾場,想必已有分工,你們一起商量,拿出一部分來作為你們的酬勞?!?/br> 小娘子們一聽,連忙拒絕道:“刺史夫人,我們整日在您這兒玩兒,不能拿,您收回去吧?!?/br> “我是刺史夫人,如何能拿這錢,豈不是落人話柄,萬一害得刺史大人受人攻訐,怎么辦?” 小娘子們沒想到這處,頓時又是一驚,紛紛否認道:“我們絕沒有害您和刺史大人的意思。” “我只是說有那一可能。”尹明毓安撫她們,“該你們拿的酬勞,是你們應得的,拿的正當,不必推辭。” “剩下的那部分錢,留一份作備用,再拿出一部分做善事?!?/br> 小娘子們互相看了看對方,應聲:“是,刺史夫人?!?/br> 而具體做什么善事,尹明毓沒多言,也讓她們商量去,只是也提醒她們:“賬目一定要清晰,不可生邪念,否則便不會再用你們,我大可找別的人做?!?/br> 背后不定有多少人在算著她們賺到的錢,沒有一個有權勢的人支持,她們一群小娘子,肯定沒法兒掌控這事兒。 尹明毓喜歡丑話說在前頭,作為提醒,免得真有那一日,她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 小娘子們此時也都純質,滿口答應。 待到午后,尹明毓接了謝策回州衙,便跟謝欽說了蹴鞠賽引發(fā)的一些不甚好的事兒,讓他處理。 謝欽對于尹明毓折騰出事情又甩手的行為,已經(jīng)極為習慣,什么都沒說,直接頷首表示他的態(tài)度。 尹明毓見了,瞬間便撇開來,無憂無慮地該吃吃該喝喝。 兩日之后,從蝴蝶谷礦洞之中出來的護衛(wèi)回到州衙,向謝欽稟報礦洞之中的見聞,并遞上一份簡易的礦洞地圖。 謝欽聽到護衛(wèi)稟報的內容,神情冰冷至極。 拖一日,那礦洞之中便可能多一個受害之人,可京中旨意未到,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所幸,昭帝也重視此事,終于在謝欽送出信十余日之后,快馬加鞭地送來密旨,他可以著手準備安排黔中軍進入嶺南。 尹明毓和褚赫也都在一旁,褚赫問他:“你打算如何悄無聲息地安插黔中軍進來?” 謝欽道:“修路?!?/br> 既然南越州百姓忌憚修路建橋,他們只能從外面招工,一切都順理成章。 尹明毓則是問道:“準備何時動手?” 謝欽道:“南夢族和蠻族聯(lián)姻,于州城之中舉辦盛大的婚禮,想必整個嶺南有名望的人,包括僥族的族長等人,都會來參加?!?/br> 尹明毓又問道:“那兩族所行惡事,自然死不足惜,但南柯算是無辜之人,若是禮成,是否算在蠻族之列論罪?” 朝中不知如何計較,可若是誅兩族全族,成婚的南柯以及一些無辜的南夢族女又當如何? 謝欽明白她的意思,道:“陛下密旨有命,令我事成之后,盡快入京述職,定會就此事有妥善的處置?!?/br> 尹明毓這才知道,陛下的密旨中竟然要謝欽親自回去述職。 而褚赫也頗為驚訝。 謝欽則是問尹明毓:“二娘,屆時應是走水路,你是隨我一同回京,還是留在嶺南等我回來?” 若是無事,尹明毓肯定不愛折騰,不過若是三月回京,許是還來得及參加表妹白知許的婚禮,也能見見meimei們,是以她立即便道:“我跟你一道回京。” 不過,她才來南越三個月,就又要回去了嗎? 尹明毓想到遠在揚州的謝老夫人可能會有的反應,忍不住期待。 謝欽對她如此順暢地要同回京城,微微默了一瞬,復又毫不猶豫地拋開,他們夫妻是要攜手至白首的,若是在意這些細枝末節(jié),便是庸人自擾。 謝欽和褚赫就具體引兵入南越的事細致地商定一番之后,一面著手開始安排,一面派人去和黔中節(jié)度使溝通。 與此同時,還有一件事,是他們必須要做的,那便是讓戚節(jié)度使為黔中士兵悄無聲息地潛入南越大開方便之門。 嶺南軍中確實有可能被此地勢力滲透,但戚節(jié)度使經(jīng)營多年,不可能沒有自己的親信和人手。 因為有陛下的密旨,謝欽極有把握戚節(jié)度使會同意,不過到底是越過戚節(jié)度使,他還是打算親自向戚節(jié)度使說明勸說,免得日后同僚之間留下芥蒂。 而且,他們動手之日,有些事情也需要戚節(jié)度使和節(jié)度使夫人幫忙,若是他們心甘情愿,總歸是一大助力,可確保萬無一失。 尹明毓和謝欽帶著謝策一起去的,勸說勸雙,戚夫人那里通了,到時幫著勸慰戚節(jié)度使幾句,戚節(jié)度使也就更通了。 他們是正兒八經(jīng)遞了拜帖,拜見夫妻倆。 戚節(jié)度使一見拜帖,便知道謝欽肯定無事不登三寶殿,果然,兩人一單獨在書房之中,謝欽便扔給他一個驚雷。 “怎么莫名其妙便要入兵?!” 謝欽一五一十地講了蠻族和僥族在蝴蝶谷做下的惡事,認真道:“戚大人,你我為官,初衷定然有為民請命,造福百姓,如今百姓受苦,怎能視而不見?” 后院,尹明毓也給戚夫人講了蝴蝶谷之事,“伯母,女子雖弱,亦知善惡大義,見此不平之事,如何視而不見?” 他們在來之前,從未溝通過如何勸解戚家夫妻,但相處日久,已有默契。 前院書房里,謝欽道:“戚大人,為官不仁,何以為官?” 后院堂屋里,尹明毓則道:“伯母,人若麻木不仁,何以為人?” 戚夫人是將門之女,本就有幾分嫉惡如仇,早就已經(jīng)氣憤難當,加之這些年在嶺南,亦是多有忍讓,當即便一拍桌子,干脆道:“從前不知,尚可裝聾作啞,如今再視而不見,我便白活了!” 書房里,戚節(jié)度使沉默許久,也嘆了一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