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璟也沒解釋，只說，“最近比較忙，以后再說吧。”

    “我看你就沒有不忙的時候?！编嚴戏蛉说伤?，但也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燕仕林剛倒臺，貪墨案的銀子也還未追回，他又才升職，一大堆事積壓著，“算了，我也不逼你，等有合適的再說?！?/br>
    到底也過了最初那幾年。

    她現(xiàn)在有孫子孫女，真想抱曾孫，也有九霄，想讓他娶妻也不過是怕他一個人孤單，不過還是看他自己的意愿吧。

    何況如今相比讓他成婚，她更關(guān)心他的安危，“這陣子外頭鬧得厲害，你平日上朝記得多帶些人?！彼菗膿碜o燕仕林的那些人對他下手。

    趙長璟點了點頭，“兒子省得?！?/br>
    ……

    馬車送顧姣回到了甜水巷，先前和四叔分開的時候，她還滿面笑容，但真的上了馬車，沒了外人在身邊，她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她一路上抱著自己的小破娃娃窩在馬車里，悶聲不吭。

    弄琴看得心疼。

    “您剛剛就不該讓四爺瞞著，世子如今是越發(fā)過分了！”她還在生趙九霄的氣。

    顧姣這回也沒有替趙九霄開脫，實在也是開脫不了，雖說出去的時候，門前的痕跡已經(jīng)打掃得很干凈了，但要是有心仔細去查的時候總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比如門前地上留下的水痕，又比如那兩個門房小廝看到她時躲閃的目光和不自在的笑容。

    “我看世子他也就是仗著老爺不在家，奴婢回去就給老爺寫信，讓他回來好好教訓(xùn)世子一頓，省得他當真以為咱們顧家沒人了。這還沒成婚就這般欺負您，等日后您進了國公府，他還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

    “——別！”

    顧姣神色緊張地握著弄琴的胳膊，“你別給爹爹寫信。”上回爹爹回家就對九霄哥哥有些不滿了，若是讓爹爹知道今日的事，肯定得大發(fā)雷霆。

    她不想讓爹爹生氣，也不想讓九霄哥哥受罰。

    “九霄哥哥也許只是……”也許什么，只是什么，顧姣就算絞盡腦汁也沒法給這事想出一個圓滿的回答，她只能垂著眼簾說，“或許我真的是太煩了吧?！?/br>
    “小姐！”

    弄琴皺眉，“您胡說什么，明明是世子做的不對！您和他是自幼定的親事，您去找他有什么不對？”

    “可是九霄哥哥也有自己的生活啊，我可能真的不應(yīng)該總是去打擾他?！鳖欐е约旱男∑仆尥?，低著頭，她有些難過，她不知道其他人成婚前是怎么樣的，也是像她和九霄哥哥一樣的嗎？

    還是……

    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九霄哥哥根本不想娶她，也許九霄哥哥根本不喜歡她，就像四叔說的，喜歡一個人是不會覺得她煩的，那么九霄哥哥煩她是因為不喜歡她嗎？想到這個可能，顧姣忽然如墜冰窖，整張小臉都變得蒼白起來，就連身體也都開始微微打顫了。

    “您怎么了？”弄琴還未吐出的話因為顧姣的異樣而換成了擔憂，她忙攬住人，指尖觸到顧姣的手時更是一驚，“您的手怎么這么涼？福伯——”

    她想喊人快些回去，請個大夫給顧姣看看，卻被顧姣握住胳膊。

    “我沒事。”

    從前總是朝氣蓬勃的聲音這會卻顯得有些低啞，可她還是執(zhí)拗地握著弄琴的胳膊，讓她答應(yīng)自己，“你別給爹爹寫信，也別告訴母親，我不想讓他們?yōu)槲覔摹！?/br>
    弄琴紅了眼。

    旁人都說她家小姐命好，即便出生就沒了娘，也有一堆長輩寵著她，又跟誠國公府的世子定了親，嫁過去就是金尊玉貴的世子夫人，可誰又知道小姐的委屈？她看著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可有事有委屈的時候，她從來都是自己扛著，不愿別人為難。

    對自己家人如此，對別人也如此。

    她看著顧姣，紅著眼眶哽咽道：“您這樣太委屈了。”

    “不委屈?！?/br>
    顧姣笑著搖頭，她不知道是在安慰弄琴還是在安慰自己，“其實我比很多人都幸福多了，你看蓉蓉她們，成親都是家里安排的，只見過一面就嫁過去了，連對方是什么秉性都不知道。我比他們好多了，而且我還有秦姨和老祖宗呢！就算……”

    就算什么，顧姣忽然咬住紅唇。

    她沒往下說，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九霄哥哥真的不喜歡她，她該怎么辦？她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長大后要做他的新娘，如果他不喜歡她，那她要和他分開嗎？

    可她這么多年，只學(xué)會要做他的新娘，從來沒想過會和他分開。

    她完全想不到和他分開，不做他的新娘會是怎樣的。

    馬車停下了，顧姣也適時地回過神，準備下馬車前，她讓弄琴向她保證，等她應(yīng)允后，方才抬起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又拿過一旁的菱花小鏡，確保自己的眼睛沒紅，她松了口氣，又拿指腹抵著唇角往上抬，擺出一個笑容后走下馬車。

    她依舊沒忘了自己的小破娃娃。

    她不知道這個娃娃是誰給她做的，只知道從她懂事以來，這個娃娃就陪在她的身邊了，按照弄琴的話，她小時候只有抱著它才能睡著，現(xiàn)在雖然不需要抱著它才能入睡了，但或許是習(xí)慣了，她走到哪都愛帶著它，心情不好的時候更加喜歡抱著它。

    顧姣答應(yīng)顧言今天去母親那陪他一起吃飯，便沒回房。

    她讓弄琴帶著自己的娃娃先回去，自己一個人朝母親的住處走去，快走到母親那邊的時候，顧姣停下腳步，又揉了揉自己的臉，等笑容沒那么僵硬了才揚起一張素日的笑臉走了進去。

    “小姐回來了。”

    院子里的下人笑著和她打招呼。

    顧姣一一笑著應(yīng)了，又問，“阿言回來了嗎？”

    “回來了，念了您小半天了。”有人才答完，便有一個小團子從里頭跑了出來，“阿姐！”

    顧姣被一雙小rou手抱住了。

    蓮心跟在后頭，“一直豎著耳朵呢，聽到您的聲音立刻從凳子上溜了下來，攔也攔不住。”

    顧姣笑笑。

    她低頭，看到顧言鼓著一張rou包子的小臉，還撅著嘴，“我都等阿姐好久了。”

    “多久了，有一百了嗎？”她逗他。

    “不止了！”顧言哼哼地說，“好幾百了?！?/br>
    “是阿姐回來遲了，言言不要生阿姐的氣，好不好？”顧姣摸著他的小耳朵。

    顧言耳朵燙燙的也沒舍得躲，依舊抱著她，酷酷道：“這次就原諒你啦?！彼f完就去牽顧姣的手，拉著人進屋，邊走邊還說，“阿娘準備了你最喜歡的獅子頭，還有糖醋里脊，西湖牛rou羹……”

    他如數(shù)家珍，顧姣時不時笑著應(yīng)一聲。

    這一晚。

    顧姣陪著顧言入睡才回房。

    弄琴替她準備了洗澡水，顧姣沐浴洗漱過卻沒有睡意，她看著窗外的夜色，深藍色的夜幕上掛著一輪彎鉤，星星一閃一閃的，挺好看的夜色，她卻沒什么興致，不知道九霄哥哥現(xiàn)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回家了嗎？

    顧姣其實很想派人去找他，但要是讓九霄哥哥知道，肯定又得不開心了。

    “阿丑，你說我該怎么辦呀？”

    她把娃娃撈到自己懷里，抵著它的額頭問。

    可娃娃又怎么會回答她的話？最后顧姣還是拿出紙筆，她咬著筆桿對著燈火呆坐半晌后，開始寫，“不要總是去找九霄哥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不要總是去煩他，這樣他會不開心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可她從小就跟著他了，除了已經(jīng)出嫁的蓉蓉她們，她的身邊只有顧錦和崔昀……

    或許她該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可顧姣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她只知道九霄哥哥不喜歡她總是去找他，那她就該乖乖的，不要惹他生氣，可這是她想要的嗎？她想象的想要的婚姻是這樣的嗎？顧姣看著外頭的月亮，忽然有些茫然。

    作者有話說：

    一個小彩蛋，四歲的顧姣和十六歲的趙長璟。

    某天。

    趙長璟下學(xué)回家的時候聽到一陣哭聲，撥開草叢發(fā)現(xiàn)蹲在地上的小顧姣，他笑著把人撈到自己的臂彎上，“喲，這是誰欺負我們小玥玥了？”

    顧姣恐高，坐在他的臂彎上時捉住趙長璟的頭發(fā)，倒也認人，看了趙長璟一會后，喊，“鍋……鍋?！?/br>
    趙長璟把自己的頭發(fā)從她手里抓出來，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小笨蛋，說了多少回，不是鍋鍋，是哥哥?！?/br>
    顧姣看著他，認真喊，“鍋……鍋。”

    趙長璟，“……行吧，鍋鍋就鍋鍋，說吧，誰欺負你了？”

    “娃……娃?！?/br>
    “嗯？”趙長璟不解，“什么娃娃？”

    “如如有娃娃，玥玥沒有娃娃。”小姑娘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淚，這會倒是說得一點都不磕巴了，“玥玥沒有娃娃，她們不和玥玥玩?！?/br>
    “就為了這個？”趙長璟無奈，“哥哥帶你去買一個就是?！?/br>
    “不要，鍋鍋做?！?/br>
    趙長璟一愣之后笑道：“我可不會?！鼻倨鍟嫛ⅡT馬打獵他還能行，讓他做娃娃，實在是太過為難他了，可小孩聽到“不”立刻又哭了起來，趙長璟被她哭得沒辦法，只能答應(yīng)，“好好好，給你做，哥哥這就給你做?！?/br>
    幾天后，一只丑娃娃送到了顧姣的手里。

    ↓

    結(jié)局

    因為娃娃太丑，顧姣再次被孤立了（狗頭）

    今天依舊是有紅包的一天，依舊隨機抽十個！嗚嗚嗚，我的寶們多多評論啊，評論多積分也會多，我還想上個月榜呢qaq

    第7章

    夜已經(jīng)深了。

    被顧姣惦記著的趙九霄還是沒有回家。

    他不走，其余人自然也不敢走，桌上的菜肴過了時間早就涼了，酒也已經(jīng)上了好幾回了，就連小廝也過來探頭探腦好幾回了，想問問他們什么時候才離開。

    早就到打烊的時間了，可他看著里頭的陣仗實在不敢說話，都是在京師橫行霸道都沒人敢管的主，就算真到了關(guān)門的時間，他們還敢攆人不成？

    最后還是有人扛不住了，放下酒盅看著趙九霄說道：“我說九霄，咱們在這吃的也差不多了，你要真不想回家，咱們就換個地方？一大幫爺們在酒樓杵著算是怎么一回事？”

    其余人也紛紛點頭，“是啊，你要不想回家，咱們就換個地方，要不你去我們家住也行。”

    趙九霄淡聲，“不用?！?/br>
    他沒有去別人家住的習(xí)慣。

    手里的酒盅早已經(jīng)空了，他也沒有繼續(xù)續(xù)上，他其實并不怎么喜歡喝酒，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覺得酒是好東西，還給這樣的東西寫了無數(shù)的美詩美詞，他一杯酒喝了大半個時辰才喝完，不過這樣一直坐著也的確不是回事。

    “換什么地方？”他問。

    “換——”最先起頭的人沒想到他是真的沒想回家，本是隨意一說，這會倒被人說得有些卡詞，還是旁邊一個白衣少年說道，“不如帶九霄去春樓？”

    “春樓？”

    趙九霄蹙眉，“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