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河夜航 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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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似同舟共濟,但其實也許從開頭,他們想要的東西就不一樣。 他們是不同的兩種人,只是曾經(jīng)相同的境遇給了他們相似的錯覺。當(dāng)小河分岔,江洋開闊,有那么多條路可以選的時候,再結(jié)伴就好勉強。 他是會在趕路途中停下來去感受一朵花的人,而她再喜歡,也只會搖上車窗,如果那朵花不幸落下來,飄到她的車前,她的輪胎也會狠心軋下它。 他要活得盡興,活得無與倫比,只要無愧于心。 可她呢,她活得沉重,活得野心勃勃,勢必要出人頭地。 他終于也發(fā)現(xiàn)這一點了吧。 所以你不想再愛我了,我不怪你。 我真的不想,也終于不會再讓你傷心了。 心臟變得輕盈,她突然什么感覺也沒有,不覺得痛,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遺憾,好像早已預(yù)知一切。她坐在那兒,就是一具被捏好的空殼,抽一下發(fā)條還能說話。 “那我知道了。”發(fā)條又抽了一下,“讓你難過了,對不起?!?/br> 她主動收了線,吹落最后一根稻草。 她曾經(jīng)覺得自己擁有的這份愛情應(yīng)該會很強大,與眾不同,是一種地震海嘯雪崩火山摧毀之下都能幸存下來的愛情??伤Y(jié)束的時候,只是一個霧蒙蒙的天氣,連風(fēng)都沒有,擊潰它的傷口連顯微鏡都查不出來,卻被宣布是一種絕癥。 接著婁語坐在那兒,意識到四周變得不一樣了。 墻壁因為油煙顯得發(fā)黃,還刻著她歷年來的身高度數(shù)。不遠處窗戶上鋪著防蚊簾子,有人在房間里說話,聲音卻比蚊子還要討厭。 這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老家。 婁語從沙發(fā)上撇過頭,看見原來是她爸她媽在說話,互相厭惡地談著離婚的事情,正談到她的歸屬,仿佛她是一件家里的舊物什,而他們都不想帶走,嫌沉。 她轉(zhuǎn)過臉,開電視,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 好空曠啊。 然后他們走了,沒人管她,她依舊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夜?jié)u深,又逐漸天光大亮,朝日穿過菱形窗框,在破了一角的瓷磚上篩出光斑,也照亮墻壁上的兩張遺像。兩個老人笑意和藹,籠罩在他們周身的是經(jīng)年的浮沉。 這是阿公阿嬤的老房子。 冰箱老舊到打開的一瞬間再不會有冷氣溢出,沙發(fā)保留著兩個人常年坐在那里微微的下陷,但人已經(jīng)走了。 阿嬤先走的,然后是阿公。阿公也走了的那一晚,她一個人在老屋里守靈到天亮,最后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門掩昏黃,只有亂紅飛過。 所有人都走了。 叫醒她的是一個很遙遠的,章閔的聲音,說著——婁語,你這里應(yīng)該起來追去衛(wèi)生間,坐在沙發(fā)上等的時間有點久。 她驀然睜開眼。 第48章 婁語神色恍惚,意識到剛才她一直閉著眼,根本忘記走位起身去追人。 她閉著眼醞釀情緒,卻把戲劇和回憶攪成一團渾水,不小心掉進了情緒深淵,差點溺斃。 她回憶起了這五年來最不愿意回憶到的那一幕,和聞雪時徹底分道揚鑣的這一天。 這一天或許應(yīng)該更早就來的,但兩個人都茍延殘喘到了最后一天,體面地告了別。 可要說多體面嗎,好像也沒有。那天她甚至來不及看完直播,時間和航班撞上了。當(dāng)時航班上沒有wifi,她抓心撓肝地看著飛機窗外的夜色,心里掛念著他是否拿了最佳新人。 她祈禱了一路,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一眼看到微博上掛著聞雪時的名字。 #聞雪時金寰最佳新人 她點開熱搜里瘋轉(zhuǎn)的獲獎cut,他看上去非常英俊,玉樹臨風(fēng),都說紅氣養(yǎng)人,可不是嗎。高級的黑絲絨西裝,頭發(fā)一絲不茍梳在腦后,手腕上一塊名表,眼神里全是聚光。 誰會想到這人前幾天還縮在漏水的衛(wèi)生間里,頭發(fā)濕答答,用著幾塊錢的手工刮胡刀。 她透過窄小且遙遠的屏幕,目視著他被報上名字,走上頒獎臺,神情非常從容,看不出是第一次拿獎的人。 他捧過獎杯,眼神掃過臺下:“謝謝大家,謝謝金寰給予我的這份肯定,我會繼續(xù)努力?!?/br> 非常簡短,然后意氣風(fēng)發(fā)地舉了下獎杯。 視頻的最后一秒,他看向鏡頭,一直沉穩(wěn)的,不帶任何表情的臉變得很生動。 他沖著鏡頭燦爛地笑了起來。 她和那個笑容對視,幾欲落淚。 剛剛打電話時她都沒想哭,但這一刻她情難自禁,把頭埋在頸枕里,很快布料被濡濕,半天才平穩(wěn)情緒。 這則視頻底下都夸聞雪時有大獎風(fēng)范,也很識時務(wù),最佳新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新人,要是說太多就搶風(fēng)頭了,這樣的發(fā)言是最穩(wěn)妥的。但也有人說他會不會是走后門早被內(nèi)定了,不然為什么會這么不激動。 婁語差點又拿小號和這人干起來。 她強迫自己退出界面,切換到聽歌界面一邊下了飛機。歌曲循環(huán)播放,女人唱著“情像雨點,似斷難斷,永遠在愛與痛的邊緣,應(yīng)該怎么決定挑選”。 聽得她愁腸百結(jié)。 是啊,該怎么決定挑選。她幾番猶疑,恭喜兩個字在聊天框盤旋,最后沒發(fā)出去,咬咬牙,反而按下了刪除鍵。 不刪的話,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這樣就沒完沒了了。 婁語當(dāng)時想,在那一天徹底結(jié)束是好事吧。 畢竟那是他光環(huán)加身的第一天,金寰的份量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最佳新人,這個名頭多么響當(dāng)當(dāng)。 這份喜悅肯定會沖淡其他所有情緒。 然而兩年后,當(dāng)她自己也站上頒獎臺,她才察覺到可能不是這樣的。 她穿著高定禮服,戴著昂貴珠寶,有無數(shù)人環(huán)繞著她,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紛紛朝她道賀。 她一下子被推上風(fēng)光無限的寶座,拿著沉甸甸的獎杯,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潮,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哽咽。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太激動了,包括坐在臺下替她鼓掌的周向明也是這么認為的,畢竟熬了那么久才出頭。 在他的視角里,他簽下她,讓她有戲可拍的日子,只要不算是主角,那就都是熬。 他是不完全知道她在被他簽下之前,其實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的。 那才叫真正的熬,替身,鑲邊,死于開場,冬天跳湖,被爆炸的道具刺傷眼皮,拍動作戲青一塊紫一塊,最后又全部剪掉……太多太多了。 只有知道她這份苦難的人,才能感受到她今天雙腳站在高臺上的顫抖。 可這個人不在這里。 那段日子,支撐她的人不在這里了。 阿公不在,阿嬤不在,她最想與之分享喜悅的人全都不在。 她忍不住想,當(dāng)時站在類似位置的聞雪時,會不會也感到相似的空虛。 可要問她后悔嗎。如果再來一次,自己接到那通電話,會給出不一樣的回答嗎? 她無數(shù)次地問自己。 有些日子,是連聞雪時都不完全知道的。那些日子鋪陳在她生命的最前端,成為她無法釋懷的底色。 沒有任何人可以分擔(dān)這種痛苦。除了榮譽,獎杯,這些東西大概可以沖淡一些。大概。只有不停地往上走,她才能告訴自己她當(dāng)初的選擇是對的。 那段日子她絕不愿意回想,但已經(jīng)成為關(guān)押在她心底的野獸。人畢業(yè)走出象牙塔的時候就要經(jīng)歷一道坎兒,做這一行尤甚,還沒出象牙塔里的時候就開始廝殺了,哪還須等畢業(yè)。 因此畢業(yè)無著落的她就更焦慮,更別說她起點比別人低,還復(fù)讀過一年。青春是太過有限的東西,它最為堅定向前,一分一秒地和時間私奔,絕不會逗留。 她無數(shù)次想放棄,干脆轉(zhuǎn)行吧,可又無數(shù)次想著,都到這里了,再堅持一下。 終于,她的堅持迎來一個好的轉(zhuǎn)機。 謝天謝地,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窮得連進趟便利店都害臊,每拿一樣?xùn)|西就在心里做算術(shù),害怕收銀的時候超支,自己會拿不出錢。 在那樣捉襟見肘的時候,她收到的面試機會不是什么三流小劇組,而是一個名導(dǎo)演籌備的新電影—— 《昨日之詩》。 她覺得人生的轉(zhuǎn)折點就要來了,真的。 面試定在三天后,她迫不及待地給阿公阿嬤打電話,宣告這個好消息。 巧的是那天,阿公先給她打電話了。 她覺得奇怪,因為往常都是阿嬤給她打的,阿公一般就會在旁邊聽,都由阿嬤來做傳話筒。 阿公聲音倒是很平常,問小樓今天吃飯了嗎,在京崎過得好不好。 她拎著剛買來的關(guān)東煮,輕手掀開蓋子,里頭只有兩串食物,都是白蘿卜,體積大,很占胃。味增湯汁溢出香味,湯底是她囑咐店員多加了兩勺的,那個店員很好心,快加滿了。她一路帶過來時生怕會打翻。 幸好沒有,這是她今天唯一的一頓飯。婁語撥開一次性筷子,細細地磨完木刺,順著蘿卜的切口將它們分成小塊。 她語氣輕快地對電話講,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飯,吃大餐呢。阿公你吃飯了嗎? 他說,他和阿嬤都吃過了。只是阿嬤最近身體不好,吃不太下東西。 婁語的動作一偏,蘿卜被搗爛了。 阿公語氣和緩,說阿嬤沒事,你不用著急,最近有空回來看看阿嬤就行了。 嚴重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不嚴重的,還行,阿嬤就是念叨你。 味增的湯底香氣依舊外溢,她把筷子一丟,掛斷電話,立刻去查飛葛島的機票。 窘迫的銀行賬戶壓根買不起最近一班臨飛的機票。 倒是幾天后有一班特價的往返,她勉強能支付。 而最關(guān)鍵的,是三天后那一場她心心念念的面試。 她唯一的機會。 到底該怎么辦。隨時刷新的機票動態(tài)和她貧窮的銀行賬戶正在交戰(zhàn),她甚至沒辦法多一點思考的余地。 孤立無援的她甚至沒辦法向她爸她媽借錢,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跟她聯(lián)絡(luò)了。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著急,三天后面試結(jié)束再回去吧?,F(xiàn)在迫不及待地買機票回去,仿佛在咒阿嬤會出事一樣。 而且阿嬤一定也不愿意她就這么半途而廢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