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看著群里的消息，發(fā)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換來幾人關(guān)切的詢問。

    lang：[我很好。e團(tuán)比我想象中的更棒。等我公演馬勒五的時候，你們一定要來看！]

    jt：[馬勒啊……我現(xiàn)在知道你在哭什么了。]

    satou：[？？？？？？？?。。。。。?！]

    lang：[怎么了？]

    jt：[別理他，世界上所有的小號聽到馬勒五都跟瘋了一樣，何況這還是伯恩斯坦的馬勒五。]

    bara：[hhhh小號手們的終極夢想。]

    satou：[e團(tuán)還招人嗎？！還招人嗎？！]

    jt：[醒醒，你根本吹不出第一主題那個三連吐音。]

    satou：[誰說的！誰說我吹不出！你又沒聽我吹過馬勒五。]

    jt：[你那舌頭力道還要再練練。沒聽過我也知道你吹不出。]

    lang：[……]

    安：[？]

    辛格：[哎，說起來，到底還是lang，這么些年了，一直在為了夢想努力。這么快就可以跟偶像合作了。]

    bara：[不枉我的lang小寶貝吃了那么多苦。]

    安：[lang本身就是天賦掛的好吧？茱莉亞的大提琴小王子，留在北美也會成為厲害的演奏家啊。]

    白朗滑動界面的手指停下了。

    我不僅可以和偶像合作，也許很快還能一起演奏室內(nèi)樂，甚至幾小時前，偶像還邀請我共進(jìn)晚餐。

    不過這些事情，他暫時誰都不想告訴。

    這是他一個人的寶貴回憶，是從未設(shè)想過的欣喜和難以形容的甘甜。而自己不過就是付出了幾個寒暑的刻苦練習(xí)，又算吃了什么苦呢。

    他丟了手機(jī)，整個人陷進(jìn)柔軟的大床里，方才心底淡淡的焦躁消失不見，被另一種更為雀躍而急切的心情取而代之。

    不知是不是因?yàn)榫凭淖饔?，他覺得自己有點(diǎn)興奮，急需拉琴來抒發(fā)自己的情緒。

    他背起大提琴匆匆離開了房間。

    他打算去祁斯年的練琴房看看。

    白朗走到頂樓的某個房間門口，停下腳步看門上的插排。漂亮的花體字，寫著祁斯年的名字。

    他想推開門進(jìn)去，卻還是習(xí)慣性地敲了敲門。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清脆的敲擊聲剛剛落下，下一秒，祁斯年的聲音就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骸皐er ist da？”

    祁斯年已經(jīng)回來了？他在里面？

    白朗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性，愣在原地。

    門打開了，祁斯年站在門后。

    “白朗？”他穿著浴袍，頭發(fā)是濕潤的，隨意地向后抹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顯然剛剛沐浴過，“找我有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聲音沉沉的，聽上去有點(diǎn)慵懶的味道。

    “我……”白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忍不住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我本想練琴，我……”

    “這個時間？”祁斯年笑了一聲，“琴房是隔壁那間。不過既然來了，就進(jìn)來吧?！?/br>
    作者有話說：

    注：

    馬勒五：馬勒第五交響曲。對于所有聲部來說都是非常難的一首交響曲，是很多指揮家畢生都想挑戰(zhàn)的曲目。第一主題是管樂主場，小號出盡風(fēng)頭?？梢哉f沒有哪個小號首席不想演奏馬勒五。

    第7章 【7】紅酒與牛奶

    白朗猶豫了一下，這時候祁斯年已經(jīng)錯開了身子。他只好跟著祁斯年進(jìn)了房間，順道回過頭去關(guān)上房門。

    時間已經(jīng)將近午夜，確實(shí)不該是練琴的時候了。

    白朗腦袋里的熱度終于褪了下來。

    祁斯年的房間整體布局跟他的房間相似，不大，卻很夠用。不同的是因?yàn)轫敇牵^頂多了一塊方方正正的天窗，從白朗的角度看過去，正看到一輪明亮的月光。

    窗邊是一張長條書桌，靠墻的位置還有內(nèi)嵌書柜，上面整整齊齊摞著一疊又一疊的樂譜，還有一些光碟。桌面上收拾得整潔，桌角有一瓶墨水，旁邊放著一支鋼筆。

    現(xiàn)在很少見到習(xí)慣使用吸墨鋼筆的人。但白朗卻覺得祁斯年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

    祁斯年讓白朗坐在沙發(fā)上，自己則靠在吧臺，隨意地問道：“睡不著嗎？”

    白朗看向祁斯年，余光看到他浴袍的領(lǐng)口因?yàn)閯幼鞫⑽⒊ㄩ_，露出線條分明的結(jié)實(shí)胸膛，陰影一直隱沒進(jìn)浴袍下方。

    白朗在這一瞬間有些坐立難安，他有些忍受不了與祁斯年的對視，于是低下頭，敷衍地“嗯”了一聲：“可能時差有些沒倒過來?！?/br>
    “睡不著就拉琴，這么乖？”祁斯年低頭笑了笑，隨后拿起手邊的一瓶紅酒，“要喝點(diǎn)嗎？可能有益睡眠?！?/br>
    白朗剛想點(diǎn)頭，卻又聽他說：“還是算了，你今天喝過酒了。給你拿瓶牛奶吧?！?/br>
    祁斯年從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遞給白朗，自己卻拔出紅酒的瓶塞，把酒倒進(jìn)紅酒杯里，然后走到白朗對面坐了下來。

    他的動作不慌不忙，看起來十分優(yōu)雅，白朗不說話，他也就這么悠然地品著酒。

    白朗莫名有些手足無措，低頭抿了一口牛奶，奶香味在口腔里四溢開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實(shí)在有些蠢了。

    “首席，謝謝你?！彼缓脹]話找話說。

    祁斯年說：“你好像總是對我說謝謝。是我要邀請你排室內(nèi)樂，我該說謝謝才對。說實(shí)話，大提琴的獨(dú)奏恰空不多見，與我如此合拍的更是可遇不可求?！?/br>
    白朗覺得臉有些發(fā)燙，心說，那是因?yàn)槲衣犇愕那】章犃藷o數(shù)次，演奏起來也完全都是你的影子。

    他舔了舔嘴角，說：“首席，我覺得你跟我想象的有點(diǎn)不一樣?！?/br>
    祁斯年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微微曲起一條腿，向后靠了靠：“哪里不一樣？”

    “您比我想象的要溫柔多了?！闭f完這句話，他臉上的熱度已經(jīng)很難遮掩，“我原本以為，你會更加嚴(yán)肅……嗯，應(yīng)該說，更加古典主義一些?！?/br>
    “古典主義？”祁斯年重復(fù)了一遍，像是覺得這種形容有意思，讓他想起今天下午的那首恰空，“就像巴赫？”

    白朗仰頭看他，認(rèn)真地喃喃道：“嗯，就像巴赫?！?/br>
    祁斯年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了白朗一眼，像是在鼓勵他說下去。

    “但我又覺得你的巴赫與別人的都不同?！卑桌世^續(xù)說道，“別人的巴赫總是規(guī)律到嚴(yán)絲合縫，你的巴赫也有規(guī)律和秩序，但那更像是自然規(guī)律，是一種逍遙自在的規(guī)律。別人的巴赫只是巴赫，而你的，是sean chyi的巴赫。總之，是我根本無法演奏出來的感覺?！?/br>
    “比如呢？”祁斯年微笑著問他。

    白朗想了想，說：“比如……使用了更加纖細(xì)的發(fā)音方式，還有將裝飾音放在拍前？”

    這樣的改動，在對細(xì)節(jié)嚴(yán)苛到近乎變態(tài)的歐洲古典樂圈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但這是祁斯年自己對音樂的理解。白朗有十級濾鏡，他非常非常喜歡。

    祁斯年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白朗，視線劃過他的眉眼，在他的嘴唇上停頓了一下。片刻之后感嘆道：“你總是說我是你的偶像，直到現(xiàn)在我才真的相信了這句話?！?/br>
    “怎么這樣?！卑桌事冻隽瞬粷M意的神色，“你當(dāng)然是我的偶像啊，而且是最大的偶像。其實(shí)在來維也納的那天我就想好了，見到你第一件事情就是問你要簽名?？上н\(yùn)氣不好，事情太多，耽誤了?！?/br>
    祁斯年淺淺地笑了一聲，竟然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拿起鋼筆：“現(xiàn)在也不晚。你想要簽在哪里都可以?！?/br>
    白朗呆了一呆，他看著祁斯年線條完美的側(cè)臉，下意識伸出手來，傻傻地張開手心。

    祁斯年因?yàn)檫@個動作愣了，隨后忍俊不禁地?fù)u了搖頭。半干的黑發(fā)隨著動作垂落額前幾縷，又被他抬手撥了上去，顯出隨意的凌亂來。

    他打開桌下的抽屜，從里面抽出一個信封來。隨后用鋼筆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托著白朗的手背將信封放進(jìn)他的手里。

    “美泉宮音樂會的票?！逼钏鼓甑男σ馕词?，“明天晚上。我與維也納愛樂樂團(tuán)有一首合作曲目。希望我的小粉絲可以來捧個場?！?/br>
    白朗看著手里暗紅色的信封，緩緩地直起身子，臉徹底紅了。

    *

    美泉宮，歐洲第二大宮殿，僅次于法國的凡爾賽宮，名氣來自于哈布斯堡家族最有名的茜茜公主。

    白朗起了個大早，上午在團(tuán)里練到手腕酸疼，下午才心安理得地勻出時間來到城外大名鼎鼎的美泉宮——夜幕降臨后，這里會舉辦盛大的音樂節(jié)。在那之前，他打算先逛逛這座維也納最出名的景點(diǎn)。

    洛可可風(fēng)格的宮殿內(nèi)部金碧輝煌，白朗看得意趣盎然，跟著導(dǎo)覽走走逛逛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悄然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美泉宮的后花園依著山坡的絕妙角度建造，俯視能看到大片的建筑與雕像，遠(yuǎn)眺是老城與多瑙河。整個花園設(shè)計得精妙，完全成對稱展開，一如他們嚴(yán)謹(jǐn)而神圣的古典樂。

    事實(shí)證明，情調(diào)和古典審美這種東西，歐洲實(shí)在比美國要強(qiáng)太多了。白朗這么想道。

    “真有這么好看嗎？”第一中提alex看著這個來自東方的少年繞著海神泉興致勃勃地拍照，忍不住開口。

    白朗放下相機(jī)，笑了一下：“抱歉，我還挺喜歡雕塑的?！?/br>
    他最后看了一眼花園里的雕塑群，邊走邊懷念地說：“從前我在茱莉亞樂團(tuán)里排過勃四，那時候就對這些雕塑感興趣了?？傆X得，雕塑雖然不會說話，可它們立在這里已經(jīng)成百上千年了……在我心里，有點(diǎn)像是具象化了的古典樂?！?/br>
    alex覺得這話說得挺有意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理解。

    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勃拉姆斯人生的最后一部交響曲，圍繞古希臘神話《俄狄浦斯王》展開。作為演奏者，為了更好地詮釋作曲家的作品，了解音樂背后的故事是必須的。有些出色的交響詩演奏家甚至?xí)破茸约和耆两M(jìn)背景故事當(dāng)中去，以求再現(xiàn)作曲家的心境。

    alex摸了摸下巴：“還是你們茱莉亞好啊。在我畢業(yè)之前，就沒排過什么像樣的交響詩。不過也是，反正不管交響曲還是協(xié)奏曲，有沒有viola都差不多，反正全聽不出來。”

    白朗當(dāng)即不同意了：“不是有《harold en italie》？那可是專為中提琴創(chuàng)作的交響曲?！?/br>
    他們的身后，第四大提安東尼跟一位金發(fā)碧眼的美女剛剛聊完，耳朵卻沒閑著，居然還能自然而然加入話題：“我親愛的白，你大概不知道，alex可以從頭默寫harold的總譜，一個音符都不會錯?！?/br>
    果然，alex幽幽看向他：“那是當(dāng)然，畢竟我們中提琴只有harold。不像violin和cello，譜子多到練不完?！?/br>
    白朗：“……”

    安東尼朗聲大笑：“alex，別再逗白了。你會嚇到來自東方的小朋友的?！?/br>
    作者有話說：

    注：

    [1]祁斯年對巴赫的處理方式稍微參考了一下小提琴之神海菲茲（已故），在我這種外行看來，老爺子的恰空拉得非常完美。但內(nèi)行對其評價毀譽(yù)參半，甚至有很多學(xué)院派教授禁止學(xué)生參考海菲茲的演奏方法。一般來說，更權(quán)威的是米爾斯坦的版本。

    [2]《harold en italie》：哈羅爾德在意大利。作曲家柏遼茲所作交響曲。是極為少有的專為中提琴寫的曲目，由小提琴大師帕格尼尼委托而誕生。然而即便是這首曲子，帕格尼尼也因不滿“中提琴solo不夠多，沒有凸顯其主導(dǎo)地位”而拒絕演奏。

    [3]維也納美泉宮音樂會：真的有這個音樂會。因?yàn)槁短?，大量維也納居民會聚集到后方的小山坡上邊聊天邊享受音樂，是維也納年度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