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 屋內(nèi)空氣變得沉悶, 一股無形的威壓沖著小李氏而來。

    “李元筱。”李氏挑眉，勾著眼尾呈現(xiàn)悅色, “福晉很看重你啊?！?/br>
    “福晉自然是最看重您和宋jiejie的?！毙±钍喜宦斗趾粒澳挥行「窀癜?，妾身不過是個入府至今都不曾得爺召幸的侍妾。jiejie怎的坐在窗邊？雖說即將入夏，但晚上的風還是有些冷的?！?/br>
    一旁風鈴拿著件披風候著。

    小李氏面色不變, 壓下眸中剛溢出的不耐，溫順的接過披風給李氏披上，還繞了一圈將身前的披風繩結(jié)系好, “jiejie還得照顧兩位格格, 可萬萬不能受涼?！?/br>
    她正想后退, 手卻被李氏猛的拽住。

    李氏垂眸，“荔枝可是個好東西，我入府這些年不過吃了幾粒，你倒是得了捷徑。也不知你在烏拉那拉氏跟前是如何卑躬屈膝，讓她舍得將那可抵萬金的荔枝大方賞給你！”

    說著，李氏手上力道加重，狠狠的將小李氏甩在地上。

    小李氏雖已有準備，可那嗑在冰冷石磚上的手還是破了皮，沾染地上的灰塵火辣辣的疼。

    “我有法子讓你入府。”李氏半蹲下，捏著小李氏的下巴將人硬生生拽到窗邊，“我也有法子讓你悄無聲息的死在府上！你爹娘在李家算什么東西，若沒我爹幫襯，你能入府？我是格格，你不過是最低賤的侍妾！李元筱……”

    小李氏咬唇，“jiejie誤會了，得了福晉賞賜的不止我一人，還有東邊的馬佳氏?！?/br>
    剛說完，她的頭被更重的壓在窗臺上。

    小李氏只覺被壓著的那半邊臉火辣辣的疼，窗臺本是光滑無棱刺的。

    可不知怎的，李氏房里的窗臺坑坑洼洼，有些木刺磨著她的臉，生疼。

    李氏拂過小李氏側(cè)臉，“meimei應知道，在這府中，女人最大的武器便是臉和孩子。若是meimei一不小心晚上摔倒在地將臉摔壞了……那日后可怎么還有伺候爺?shù)臋C會呀？”

    李氏的話如毒蛇冰涼黏膩的蛇信子，絲絲縷縷黏在臉上，讓小李氏渾身發(fā)寒。

    幸好，李氏還沒失心瘋道在府中對小李氏動手，她松開小李氏，嫌惡的看著自己的手，“meimei身上的荔枝味真濃，jiejie聞著都嫉妒呢。”

    小李氏恍如在黃泉路上走了一遭。

    她不懷疑，方才李氏真的想毀了她的臉！

    窗外明明有燈籠點亮，可小李氏瞧著那處只瞧見漆黑一片，黑暗的看不清前途。

    “meimei受驚了。”李氏眼角吊著笑容，“風鈴，給筱主兒送些跌打損傷的藥。meimei的手這么漂亮，這受了傷豈非暴殄天物？”

    “多謝jiejie?！毙±钍虾貌蝗菀渍一刈约旱穆曇?，她啞著嗓子：“jiejie若無事，meimei就先回屋了。”

    “好啊。”李氏施施然拂衣袖，手肘搭在桌上挑眉，“meimei可別忘了今晚jiejie與你推心置腹說的話。咱們都姓李，身后都是李家的榮譽。咱們姐妹齊心，假以時日定能在這后院站穩(wěn)腳跟?！?/br>
    小李氏撲騰著那雙眼睛，“是?！?/br>
    李氏看著小李氏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風鈴換了新的蠟燭，“您相信她說的話嗎？”

    “今兒嚇也嚇了，如果她還不知好歹與福晉聯(lián)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崩钍掀鹕恚氏屡L扔在地上，“披風拿去扔掉，我嫌臟！”

    風鈴默不作聲收拾披風：“主子且寬心，筱主兒的家人都捏在大人手上，您想收拾她輕而易舉。不過……奴婢就是怕筱主兒若是真站在了福晉那邊，福晉會為了她出面?！?/br>
    “她？”李氏忍不住笑出聲，笑聲嘲弄：“小李氏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當初我懷著身孕家中送進來幫我固寵的。她的身份我從不曾隱瞞，烏拉那拉氏過了這么久也該知道了。明知是我李家送進來的人，烏拉那拉氏會為了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妾出頭？她是嫌自個兒過得太舒坦了？”

    風鈴知道是這個理兒，但她還是心里不太踏實。

    福晉的所作所為好似不能用常理去判斷。

    “那藥送去給李元筱，你再叮囑她幾句?！崩钍洗鬼Z氣藏著困意。

    風鈴喚了院子里其他丫鬟伺候李氏洗漱睡下，她則將那披風扔了后帶著藥去了小李氏屋里。

    “奴婢給筱主兒請安?！憋L鈴笑著道，“這是李主兒讓奴婢送來給您的藥，您只需敷在破皮的地方，明兒一早傷口就會結(jié)痂。筱主兒方才摔得不重，用上兩日那痂掉了就好全了。”

    秋霜接過藥給小李氏抹上，“主子怎的摔了？方才出去時還好好的?！?/br>
    小李氏從鏡子里看了風鈴一眼。

    風鈴失笑，“是那門檻的錯。明兒一早奴婢便去請人將那門檻修一修，只是今兒還是讓筱主兒受傷了?！?/br>
    “無事?！毙±钍蠝赝竦男Φ?，“那門檻此次幸好是絆倒了我，若是摔著李jiejie……那便是那門檻的不是了?！?/br>
    風鈴面色不變，行了禮后退下。

    秋霜抿唇，下意識放輕了上藥的動作。

    “不用了。”小李氏收回手。

    “主兒？”秋霜驚訝又著急，“雖說是小傷，但還是得抹藥。若是留下疤可怎么辦？”

    “屋里有辣椒水和鹽嗎？”

    秋霜百思不得其解，“您要這兩樣東西做什么？”

    “有沒有？”小李氏抬眉注視著她。

    “奴婢去大廚房要一些?！鼻锼Φ溃澳悄浀媚ㄋ??！?/br>
    小李氏點頭，“小心些，不要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你取了兩樣東西回來?！?/br>
    秋霜抿唇點頭，“是，奴婢知道了?！?/br>
    *

    翌日一早，凝意起來后去瞧了弘暉和錦愿。

    她昨晚與四爺商量好，等兩個孩子晚上能睡整覺時便挪進他們屋。

    弘暉蹬著腿晃著胳膊已經(jīng)醒了，也喝過了奶。

    錦愿躺著睡得十分安穩(wěn)，小小的人兒打著小小的呼嚕。

    凝意晃著搖籃床陪弘暉玩了會兒，旁邊錦愿才醒，扁著嘴就要哭了。

    凝意旁抱起她交給乳娘，可不知怎的，今兒錦愿鉚足了勁和乳娘斗爭，就是不肯喝一口。

    乳娘為難極了，面容深深皺起：“福晉，這四格格不喝……”

    凝意看了會兒，錦愿似是有所覺，朝著凝意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頭。

    凝意突然就懂了她的意思，她沉默的伸出手。

    乳娘將孩子交到凝意手上，錦愿循著本能往她胸前湊。

    凝意畢竟是第一次喂奶，錦愿猴急的模樣特像個登徒子！

    “福晉放松?！比槟镌谝慌詭兔Γ澳堑谝淮挝?，難免會有些難受。四格格是個頂頂聰慧的孩子，她自己知道怎么喝奶又哪里能喝?！?/br>
    錦愿的確很聰明，不過這也是她的本能，。

    但這苦了凝意！

    真疼?。?/br>
    她深深皺起眉，沒牙的時候就那么疼，那有牙時趁機咬她一口，她不得疼哭？

    等錦愿心滿意足的咂摸著嘴偏頭，凝意跟著乳娘學，抱著錦愿輕輕拍著她的背，直到她打了個奶嗝才放回小床上。

    “福晉?！彼到g了快熱毛巾：“您擦擦手?！?/br>
    豈止是擦手！

    凝意懶洋洋的道，“去準備點熱水，我回去泡個澡再換身衣裳?！?/br>
    “主子，筱主兒來了?！焙犊觳阶哌^來，“臉上手上都受了傷?！?/br>
    “受傷了？”凝意腳步微頓，“重嗎？好端端怎么會受傷？”

    “奴婢問了，可筱主兒就是哭，半個字都沒讓奴婢知道?！焙陡膺M了屏風后，伺候凝意沐浴，“奴婢已經(jīng)讓七寶先在前頭伺候筱主兒，上了茶水糕點，也著人去請周大夫了?！?/br>
    凝意點頭，對寒露的安排很滿意。

    但她沒晾著小李氏，沐浴完梳妝打扮后就叫了小李氏過來。

    小李氏這一進門，凝意便瞧見了她臉上手腕上的傷，火辣辣的泛著紅，有幾處破了皮的甚至泛著水：“這怎么回事？周華未來了嗎？”

    “方才周大夫跟著張?zhí)t(yī)去給二格格把脈，奴婢已經(jīng)著人去請了?！焙睹Φ?。

    霜降端著凳子放在小李氏身邊，“主兒先坐下，您有話慢慢說?！?/br>
    “福晉，求福晉給妾身做主啊?！毙±钍蠜]坐，雙腿一軟跪在凝意面前，“妾身昨兒回去后便被李jiejie叫去了，李jiejie也不知怎的突然發(fā)了脾氣將妾身推倒在地。妾身毫無防備，倒在地上時擦傷了手，兩只手都破了皮。可李jiejie還不放過妾身，把妾身的臉按在窗臺上。李jiejie那窗臺不太好，出了好多木刺，妾身當時只覺得疼，回去后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臉上破了好幾處。福晉，妾身人微言輕，求您替妾身討一個公道啊?！?/br>
    凝意若有所思，“趙和元，你帶人去查一下李氏房間的窗臺，看看那窗是否有木刺。霜降，扶她起來?！?/br>
    小李氏還在哭，馬佳氏來給凝意請安時正巧撞上這一幕。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起的腳也不知該不該落下。

    “進來吧。”凝意開口。

    “妾身給福晉請安?！瘪R佳氏得了福晉應允在一旁坐下，“李meimei這是怎么了？這臉和手怎的都受了傷？”

    不問還好，馬佳氏一問，小李氏就掩面哭的更急切了。

    凝意揉著太陽xue，心里不知該怎么說。

    好在趙和元回來的夠快，才解了凝意的圍：“主子，李主兒的窗臺的確有木刺，奴才已經(jīng)遣了人去修。另外，奴才還在李主兒窗臺外發(fā)現(xiàn)了一朵破損的絹花?！?/br>
    寒露將絹花呈上。

    凝意覺得熟悉，霜降輕聲解釋：“主子，這是您先前賞給筱主兒的絹花。當時您將緋色的絹花賞了李主兒，藍色的賞了燕主兒，而這幾朵粉色的您全賞了筱主兒。”

    趙和元也道：“奴才也請了李主兒來?！?/br>
    凝意點頭，“讓她進來?！?/br>
    李氏剛起連早膳都還沒用，便被趙和元的突然到訪打斷。

    原先不知何事，但趙和元檢查窗臺又找到了粉色的絹花，她便心中有數(shù)，定然是因著小李氏這賤人去正院告狀了！

    “給福晉請安?！崩钍厦嫔蠋Γ氨揪蜏蕚鋪斫o您請安的，卻沒想到被其他meimei搶了先。”

    說著，她的視線先在馬佳氏身上落下，而后才去看小李氏，只聽得她一聲驚呼，著急的走過去拉著小李氏左看右看，眼神心疼極了，“meimei這是怎么了？被門檻絆倒時我瞧了沒那么大的傷口啊?！?/br>
    小李氏掩面落下眼中的惱怒。

    凝意蹙眉，“你是爺?shù)母窀瘢宰右苍摮练€(wěn)些，且先坐下再說吧?！?/br>
    “是，妾身失禮了?！崩钍显竭^小李氏坐在她上首。

    “小李氏已經(jīng)將來龍去脈都告訴本福晉了，不過聽你的說法，她這身傷是因著被門檻絆倒。那你昨晚找小李氏是聊天？喝茶？”

    李氏憂心忡忡，“福晉，您有所不知。其實小李氏本就是我的meimei，妾身與她雖說并非同父同母所生，但都是李家的人。妾身昨晚做了些核桃酥，想著這是在家中常吃的，便請了meimei過來一起嘗嘗?！?/br>
    “確定是核桃酥？” 凝意挑眉，神色淡然，不慌不忙，悠閑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