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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無此人 [刑偵] 第2節(jié)

    只聽“啪”得一聲,雪白色的燈光將整個浴室照亮,兩個姑娘盯著眼前的一幕愣了好一陣,先后爆發(fā)出兩聲足以驚醒別墅里所有人的尖叫——

    浴室內(nèi),瓷白的地磚被混雜著水的血液淋成了淡淡的粉,偌大的半圓形浴缸則被濃稠的血液灌滿。臟器、數(shù)塊碎rou、幾根手指、一只半截泛白的腳就那么飄浮在血液上。

    浴缸中央躺著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少女。她肢體完整,兩條腿伸出來,雪白腫脹的兩只腳懸在浴缸外,兩只同樣慘白的手則輕輕放在了浴缸邊緣。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奇怪的甜膩味道,一群螞蟻正緩緩?fù)「走吘壟廊ァ?/br>
    在浴缸正上方的墻上貼著一張防水紙,上面印著一行紅字:“殺掉你,然后吃掉你。吃不掉的部分也要包裹著我死去。我的身體里有你,身體外也有你。你陪著我,我陪著你,我們就這樣一起死去……”

    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被鮮血、尸塊、臟器包裹的少女化作了最可怕的惡魔,她殺了人,并放干了那些人的血。

    死者的臟器、一部分肢體被她拆解后扔進大浴缸,最后她將那人的血液注滿浴缸,借著鮮血完成了一場詭譎的自我溺斃。

    尖叫聲響起的時候,許辭在二樓自己房間的浴室內(nèi)。

    照例,涂抹、吹干皺紋膠,再戴上一副眼鏡,他為自己做了偽裝。

    等他有條有理地收拾好所有東西,房門被敲響了。

    “謝總,你醒了嗎?”

    是商管經(jīng)理潘匡的聲音。他的聲音透著明顯的不安。

    “發(fā)生什么事了?”許辭問。

    “死人了!樓下浴缸有好多尸塊……那什么……”

    平時跟商戶們交涉時巧舌如簧的潘匡有些語無倫次,顯然兇案現(xiàn)場的畫面給了他不小的沖擊。

    疑似有人淹死在了另一個人的血液中。

    他活了小半輩子,想都沒想到過這種事。

    “報警了嗎?”

    “報了!”

    “讓大家都在客廳集合等警察,別亂動任何東西。我馬上過去?!?/br>
    “好的謝總——”

    “讓大家別亂發(fā)微信或者朋友圈,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你們北水店還有下一輪暑期大促。集團更有新業(yè)務(wù)在做融資,這種關(guān)鍵時刻不能出任何漏子?!?/br>
    盡管潘匡不了解集團層面的事兒,但商場的情況他了解。有人死在這間別墅,昨晚住在這里的北水店員工們?nèi)加邢右?。如果這件事被競爭對手大肆渲染,說他們北水店的員工中有一個殺人分尸的變|態(tài)兇手,他們的生意一定會受影響,搞不好自己的年終獎都要泡湯。

    “誒,好,我明白。多謝謝總提醒,我這就去轉(zhuǎn)告大家!”

    ·

    周一,清早。

    “祁臧啊祁臧,不是我說你……

    “你的情商和涵養(yǎng),真的對不起你這張臉!”

    這是從錦城市公安局副局長辦公室內(nèi)傳出的咆哮。

    副局長榮勇長著一張馬臉,眼睛輪廓狹窄,鼻子寬大,本是喜感的長相,愣是被幾十年的刑警生涯練出了一身嚇人的氣勢。

    此刻他右手抓著一杯養(yǎng)生紅棗枸杞茶,正凌厲著一雙眼,拿出逼問嫌疑人的架勢對待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的后輩。

    把茶杯“砰”得往桌子上一放,他橫眉怒道:“我聽婉婉說,昨天她有心約你去聽小提琴音樂會,你居然睡著了?”

    站在榮勇面前的人身材高大修長,五官輪廓很深,長得硬朗帥氣,天生有一雙很招桃花的深情眼。

    美中不足的是他沒好好梳頭。微卷的頭發(fā)在頭頂翹了一些起來,出門路過衛(wèi)生間的時候,被他從水龍頭接了點水隨便抹平,現(xiàn)在又現(xiàn)了原形。

    虧得他的臉足夠好看,不僅能讓人對頭發(fā)問題忽略不計,還居然覺得他有些痞帥。

    此人正是市局刑偵三支隊的隊長祁臧。

    所謂“婉婉”,是榮勇的夫人蘇敏敏費心為祁臧介紹的相親對象。在榮勇看來,人姑娘哪兒哪兒都好,祁臧簡直不識抬舉。

    恨鐵不成鋼地看向祁臧,榮勇再補充道:“干我們這行的,加班多、危險大,掙得也就那樣。有姑娘愿意跟你處,你就燒高香了。這第一次見面,多重要啊,怎么就睡著了啊?你說說你這……

    “明明也是濃眉大眼漂亮小伙子一個,這么多年了,怎么就找不到一個女朋友?一點風(fēng)情也不解!”

    祁臧非常誠懇地回答:“音樂會那玩意兒,真聽不懂啊?!?/br>
    “你不懂但你可以裝啊,假裝很享受,這不難吧?”

    榮勇端起茶杯就想砸,千鈞一發(fā)之際想起這是老婆大人給自己做的愛心養(yǎng)身茶,這才趕緊放下。想到這里,他看向祁臧的表情就更怒了。

    祁臧不疾不徐往即將發(fā)怒的老虎屁股上踹了一腳。“嘖,我們?nèi)嗣窬?,怎么能撒謊騙姑娘呢?這樣不好?!?/br>
    “你——?!你這小兔崽子!!”榮勇幾乎氣笑了。

    祁臧也笑了?!皫煾福疫@不剛熬夜半個月忙完一場大案子么。實在太困了。那小提琴慢悠悠的,真的催眠,不能怪我?!?/br>
    祁臧帶著手下人辛苦了半個月,剛破獲了一個大案子,還沒休息一天就被迫參與了相親……這不小心睡著了,好像也情有可原?

    向來體恤下屬的榮勇眨巴了兩下眼睛,沒吭聲了。

    非常會察言觀色的祁臧趕緊順桿子上爬,一把端起人桌上的一杯豆?jié){走人?!爸缼煾感奶畚?。我早飯還沒吃呢。謝了!”

    榮勇:“…………”

    順利回到大辦公室,祁臧端著豆?ji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其實有自己的辦公室,不過還是覺得坐在大辦公室跟大家一起辦公方便,那小辦公室基本成了堆放雜物的地方。

    確實沒來得及買早餐,坐下來后祁臧打開抽屜翻找了一下,找出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在這里的半袋餅干,湊合著啃了兩口,發(fā)現(xiàn)有點潮了,不過還算香甜。

    哪知沒吃兩口,他這吃早餐的興致就被影響了——

    一股一言難盡的惡臭從前方飄了過來。

    祁臧放下餅干瞇起眼,走到前方李正正的位置時,很是發(fā)揮了刑偵人員的專業(yè)素養(yǎng),迅速鎖定惡臭來源,一把拉開李正正右手邊的第一個抽屜。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一抽屜的臭襪子。

    這陣子大家都沒少在辦公室過夜。李正正換了的襪子沒洗、沒扔、也沒帶回家,就那么堆在這里,時至今日總算醞釀出極其強勁的惡臭,在祁臧拉開抽屜的剎那,相鄰有三桌的柏姝薇女士立刻跳了八丈遠(yuǎn)?!笆裁瓷淦鳎俊?/br>
    李正正抬起頭,發(fā)現(xiàn)祁臧正抬起下巴盯向自己。他看似不修邊幅,該嚴(yán)肅的時候絕不含糊,板著臉看人的時候尤其唬人?!澳悻F(xiàn)在去洗,或者我?guī)湍闳拥簦俊?/br>
    李正正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學(xué)著港劇說了一聲“不是吧阿sir”,趕緊道:“昨天好不容易破案,我趕緊回家補覺,就忘記把襪子帶回去了。

    “老大你也挺糙的,你不會每天都會洗襪子吧?你哪是講究人呢!”

    曾幾何時,祁臧確實挺不注重內(nèi)務(wù),襪子從來都是堆得沒的穿了才肯勉強洗一洗。

    他這個習(xí)慣,在大一的時候被同寢室的室友糾正了過來。

    那個室友名叫許辭。

    祁臧記得,那天他正在寢室睡覺,許辭大概是從圖書館回來,正打算看書,但被某種味道熏到了。

    他戴上手套,從祁臧床底下找出來一盆襪子,再以現(xiàn)場偵查人員用鑷子夾證物的講究姿勢,用鑷子夾了其中一個襪子,放在了祁臧鼻子前。

    祁臧被熏醒的時候,很是有點懵。

    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一把推開許辭的手坐起來,便看見許辭居高臨下瞥自己一眼,淡淡說出一句:“去,把臟襪子洗了。”

    你誰啊憑什么對我呼來喝去的。

    帶著點起床氣,祁臧當(dāng)即蹙眉朝許辭瞪了過去,卻見他已端著書坐到了窗戶邊。

    許辭側(cè)對著他,看一本名為《法醫(yī)病理學(xué)》的教科書。

    午后溫暖泛橘的光照進來,額頭、鼻翼上的纖細(xì)絨毛清晰可見,他的側(cè)影像被描了一道淡金色的邊。

    專心看書的許辭,眼神專注,眉目安靜。

    望見這一幕,祁臧的起床氣也不知道怎么就全沒了。

    他老老實實去洗襪子了,臨走前還問了一句許辭:“你有沒有要洗的?順便幫你一起?!?/br>
    聽聞這句話,許辭的目光從書本上挪開,抬頭望向祁臧,淡淡笑了笑,聲音很輕地說:“不用,謝謝?!?/br>
    電話鈴聲把祁臧從短暫的回憶中帶回現(xiàn)實。

    接起手機,是榮勇打來的。

    不同于之前,榮勇的聲音變得非常嚴(yán)肅?!鞍自粕斤L(fēng)景區(qū)半山腰的一個民宿出了命案,死者至少有兩個。

    “目前來看,案發(fā)現(xiàn)場位于浴室,窗戶鎖壞了,內(nèi)外都無法打開,唯一一個門則被人從內(nèi)部貼上了很牢靠的膠帶,初步判斷是個密室殺人案。

    “白云山分局已做初步調(diào)查,但此案疑難點頗多,性質(zhì)惡劣,交給你那邊負(fù)責(zé)。”

    第2章

    金河小區(qū),10號公寓樓7層,702號房內(nèi)。

    這是許辭的住處之一。

    起了個大早,許辭走到半開放式廚房內(nèi),用手搖咖啡機為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有條不紊地將吐司放進面包機加熱,再煎了個蛋,煮了一小份意面,用黃油炒了點番茄rou末淋在了面上,最后搭配上一朵水煮過的西藍(lán)花。

    早餐擺上桌,顯得非常精致,連雞蛋的形狀都圓得非常規(guī)則。那是因為他煎蛋的時候特意用了模具。

    吃過早餐,洗碗收拾過桌子,許辭再緩緩走進書房,順便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那是他上周六在別墅浴室門口拍攝的兇案現(xiàn)場。

    許辭在看浴缸上方墻上的血字——

    殺掉你,吃掉你。

    我的身體里有你,身體外也有你。

    你陪著我,我陪著你,我們就這樣一起死去。

    放下手機,許辭拉開書柜上的玻璃門,在一堆書籍和筆記本中翻找了片刻,拿出一幅畫。

    那是一幅粗制濫造的畫,線條凌亂、非常不整潔,像是非專業(yè)人士的隨手涂鴉。

    不過勉強可以看出來上面畫的什么——

    一個男女莫辨的人躺在地上,他的肚子非常大,呈鼓起的狀態(tài),肚皮是敞開的,像是懷孕的時候被刀子生生割了開來。

    敞開的肚子內(nèi),rou色與鮮血之間,站著一個小孩,他的五官有些模糊,面上沒有一絲笑容,目光說不上是冷漠還是空洞。

    黑與紅,是這幅畫的主色調(diào)。

    配合著凌亂的線條,整幅畫看上去十分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