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許辭的表情，她有些小聲地問：“不過謝先生看上去并不開心呢……是不是有什么困惱呢？”

    沉默許久，許辭仰頭喝了一口酒。

    瓷白的喉結因為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了一下，他道：“幾年前我還是個窮光蛋，喜歡上一個姑娘，沒敢追?，F(xiàn)在稍微賺了點錢，想去找她的時候……”

    話音到這里戛然而止，白雪自己腦補了后續(xù)?！八摬粫砦覀冞@行了吧？你想找她？”

    ·

    另一邊，白云山分尸案、袁小兵槍擊案全部轉(zhuǎn)至省廳，跟某陳年舊案并案處理，連祁臧都不知道具體的內(nèi)情。

    在劉娜案結束后，三支隊的人算是迎來了喘息的時間，除了輪到值班的日子，其余時候倒是沒有在辦公室熬過大夜。

    到了周末，在柏姝薇洗腦式的比比叨下，祁臧被迫同意周六帶著隊里的人一起去唱k。

    地點是柏姝薇選的，據(jù)說是因為在某app里抽到了優(yōu)惠券。

    “雖然遠了點，我這也是為了咱們的活動經(jīng)費考慮?！卑劓比缡钦f，“我在網(wǎng)上查了，它好評如潮，說是音響效果特別好?！?/br>
    祁臧不以為意?！艾F(xiàn)在年輕人都流行玩桌游，還有劇本殺、狼人殺什么的。這年頭誰還唱k??？”

    柏姝薇：“我的工作已經(jīng)很費腦細胞了，為什么休息時間還要做推理游戲?。∵_咩??！再說，我們選擇唱k這種傳統(tǒng)活動，不是考慮到您老人家不會玩年輕人的游戲嗎？”

    祁臧：“…………”

    李正正立刻附和：“劇本殺我們哪兒玩的過老大??？狼人殺我也達咩！你說我要是抽到預言家，驗到老大是狼，我敢懟嗎？沒勁兒！小凡小凡，你說呢！”

    衛(wèi)凡原本是老實孩子，最近也被人帶跑了。他看向祁臧道：“老大，正正和小薇說你失戀了，那我覺得，唱歌可以發(fā)泄一下心中的郁結，對身體有好處，你說呢？”

    祁臧、柏姝薇、李正正：“…………”

    半個小時后，迷醉ktv，219號包廂里，拿著話筒嘶吼的是山康——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祁臧被吵得耳朵疼，見先前聲稱自己要一展歌喉的李正正卻一直在玩手機，還玩得很認真，一副眉頭緊鎖研究著什么的樣子。

    湊過去坐下，祁臧問了他一句：“干嘛呢？”

    李正正道：“在看股票?！?/br>
    “你要炒股？看中哪支了？”祁臧問他。

    “清豐制藥。我家里人都在買，最近賺不少呢，兩天就翻倍了！”李正正道，“醫(yī)藥最近還是可以搞一搞的。他們本來重倉懷望生物科技，最近都在往清豐制藥轉(zhuǎn)。我搜搜消息，可以的話，等周一開盤了，我也入點！”

    柏姝薇聽了一耳朵，趕緊過來?！笆裁词裁?？股票代碼多少？發(fā)財帶我一個！”

    祁臧很鄙夷地看他倆一眼，語氣嚴厲地呵斥：“不懂這行別摻和，瞎買什么股票？咱們這行掙的都是賣命錢，別回頭都賠進去了！”

    柏姝薇不懼強權，正面損領導?！袄洗?，你該不會真失戀了吧，什么情況啊這么兇？”

    這句話不由讓祁臧想起了許辭那句——“大概是因為你太兇了?！?/br>
    他立刻朝柏姝薇跟李正正橫眉冷對，眉眼間是真的幾乎有股匪氣了。

    “我兇什么了？哪知眼睛看到我兇了？我嚴肅點就叫兇了？我嚴肅那是為你們好！

    “李正正你不是天天喊著要談戀愛嗎？小心哪天把老婆本賠進去我告訴你！直播打賞還能得到一句‘感謝家人感謝老鐵666’，買股票還不如這。散戶買什么股票？等著被割韭菜呢！”

    李正正趕緊解釋：“不是，是真的有重大利好消息！清豐制藥研發(fā)的‘老腦通’，專門針對老年癡呆的，說是特別有用，馬上就能通過藥監(jiān)局順利上市了。老年癡呆誒，多年來久攻不下的病癥！我覺得這股票到時候翻十倍都有可能。”

    “這、這是真的嗎？”柏姝薇明顯感興趣了，“你跟我詳細說說？”

    把柏姝薇從小帶到大的姥姥一年前就得了這個病，她關注相關情況也是正常，也不管祁臧，拉著李正正就咬起了耳朵。

    祁臧被這兩小年輕氣得頭疼，又聽見山康換了首歌，用憋足的粵語唱了一句：“為何你的嘴里總算那一句，為何我心不會死，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失去，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祁臧頭更疼了，決定出門透透氣。

    經(jīng)由走廊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他聽見端著酒路過的服務生說了句：“麥卡倫的威士忌？這客人挺豪啊。嗯，我們這里還有。行，我?guī)湍闼蜕先??！?/br>
    “送上去”。祁臧敏銳地抓住了這三個字。

    如果沒記錯，在大廳的時候他觀察過，這ktv對外開放的只有兩層。

    這種情況下，“送上去”的意思就有些特別了。

    他一走進來，看見“迷醉”這兩個字，再看到這里迷幻的裝修風格時，就覺得不對勁了。沒想到還真有名堂。

    迅速翻出手機，祁臧給隔壁掃黃隊隊長李宏宇發(fā)去了微信。“我感覺迷醉ktv這里有點問題。定位發(fā)你了。你帶人來一趟。我們隊的正好可以做支援?！?/br>
    “行，我馬上帶人過去。”

    李宏宇回復得很迅速，馬上就發(fā)了下一條調(diào)侃他?！皢?，這回你倒是沒碰見命案。”

    祁臧立刻回：“要不是你們工作不到位沒掃到這里，我也犯不著大周末的加班?！?/br>
    李宏宇：“你們隊的小朋友沒說錯。你果然失戀了，火氣也太大了！我給你帶點菊花茶過來，敗敗火！”

    祁臧：“…………”

    ——雖然他確實失戀了，還一失就失了八年……但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了??？

    ·

    李宏宇帶著幾個便衣很快悄然而至。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提前將人轉(zhuǎn)移導致警察們撲個空，他們裝作參加團建的樣子，先去的是祁臧所在的219，之后再三三兩兩分散走出去，裝作醉酒四處晃悠的樣子，暗自打探觀察。

    李宏宇不愧極有經(jīng)驗，溜進員工工作間后，發(fā)現(xiàn)了藏在那里的一部電梯。

    這種電梯通常都有權限，要刷卡才能到達相應樓層，于是李宏宇沒有貿(mào)然進入。

    又在附近不動聲色觀察了一會兒，眼睜睜盯著穿著暴露的姑娘進入電梯后，李宏宇回到了219，迅速給祁臧使了個眼色。

    兩人雖不在一個辦公室，但不愧為多年同事，祁臧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馬按了請求服務的按鈕。

    大概三分鐘后，一名男服務生推門走進來?！罢垎栃枰裁矗俊?/br>
    祁臧一把過來扣住他的手腕，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叫出聲。

    李宏宇與他配合默契，拿出警察證懟到那服務生面前?！熬臁，F(xiàn)在我合理懷疑你們這里涉黃。不要聲張。手機、對講機一類的，全部交出來！再把可以刷電梯的工作牌給我！”

    十分鐘后，五名服務生、一名領班，全被依次控制在219。

    在確認樓上的員工完全沒有收到消息后，祁臧等人換上員工的工作服、拿著他們的工作牌，直接上了三樓。

    一上樓，祁臧與李宏宇對視一眼，一個直接去了301，一個去了對面的302。

    一把將門推開，祁臧揚聲：“警察，掃黃！”

    302號房內(nèi)，被姑娘挽著一只手的許辭抬頭望向房門外。

    許辭：“……”

    祁臧：“……………”

    第25章

    ktv里, 許辭坐在屋內(nèi)的沙發(fā)上不動，祁臧站在屋外的走廊上, 也沒動。

    兩人一坐一站，都跟雕塑似的，就那么隔著充滿曖昧色調(diào)的燈光對視，彼此的表情都顯得諱莫如深。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白雪。

    她很嫻熟地更加用力地挽住許辭的手，腦袋一歪，往人肩膀上一靠，對祁臧道：“警察小哥，誤會??！我們是正常的男女朋友！談戀愛不犯法的吧！”

    祁臧踏步走進屋中, 看向白雪的時候橫眉冷對, 身上簡直寫滿了煞氣, 他開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大屏幕正在播放的一首老歌唱到了那句：“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錯, 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讓你太寂寞，才會陷入感情旋渦——”

    祁臧：“……”

    許辭：“……”

    包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氣氛降至冰點。

    第二個打破沉默的是李宏宇。

    他銬著一個人從隔壁走出來, 看見立在301門口沒動的祁臧, 順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把人抓了個現(xiàn)行。好家伙, 都等不及出去, 直接在包廂里就……咳，你這什么情況？”

    祁臧沒答話，仍只是盯著包廂內(nèi)的許辭看。

    跟在他后面拿著執(zhí)法記錄儀的是李宏宇的下屬。

    下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撓了撓腦袋, 正要回答李宏宇的問題, 卻見被李宏宇銬住的那男人往包廂里瞥了一眼, 然后張口就噴：“白雪？你丫這臭**，老子點你的時候，他們說你病了。你病了怎么還在接客？怎么？傍上漂亮小白臉就騙老子？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自己說說！老子沒見過你這么沒良心的?。。　?/br>
    白雪：“…………”

    許辭、祁臧：“………………”

    ·

    兩個小時后，市局掃黃大隊。

    祁臧主動攬過了跟許辭有關的審訊工作。

    為此，李宏宇由衷表示：“喲，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主動加班支援我這里，愛了愛了。祁隊，我這都要感動哭了！”

    然后他就收獲了一句兇狠的“滾犢子”。

    在祁臧帶著李正正一起進審訊室后，李宏宇給柏姝薇使了個眼神?！八趺椿饸夂孟窀罅?？”

    柏姝薇深沉地思考了一會兒，睜大眼睛，好像忽然悟了什么，道：“剛才我負責帶幾個姑娘回來。其中有個叫白雪的，特別漂亮，五官精致得跟洋娃娃似的。老大本就黑著臉，看到她后……直接面帶了煞氣！跟個活閻王似的。嘶……該不會，白雪是他的初戀、或者暗戀對象吧？完了，老大頭上一片青青草原……”

    “我去，這勁爆了?！崩詈暧睢皣K嘖”了兩聲，給柏姝薇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他倆要謹防被祁臧滅口。

    ·

    審訊內(nèi)。

    攝像頭已打開，李正正做記錄，祁臧負責審訊。

    “姓名？”

    “謝橋?！?/br>
    “年齡？”

    “35。”

    “職業(yè)？”

    “清豐集團內(nèi)控中心總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