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也負責線上產(chǎn)品的貨物。清豐集團自己有官網(wǎng)，在淘寶也有超市旗艦店，夜晚有訂單的時候，他們的貨物半夜也需要出庫，所以，晚上和白天的管理制度都是一樣的，兩班人來回倒……

    “實在是想不通兇手是怎么把尸塊運進去的！這回真是太奇怪了！奇怪到日了狗的地步！”

    太奇怪了。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確實是太奇怪了。

    可祁臧知道兇手不會真的能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真有靈異事件的存在。

    尸體的消失，是通過時間差、信息差的手法實現(xiàn)的。

    現(xiàn)在為什么找不到一個拿著行李箱進園區(qū)的人，一定也有什么原因。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電光火石間，祁臧想到了什么。

    此時正是晚上9點。他忽然收到消息——許辭過來了。

    許辭是以謝橋的身份來的市局。反正最近他們需要配合調(diào)查，他來公安局可以來得光明正大。

    在辦公室里看到許辭的時候，祁臧算是已有兩天沒有睡覺，眼圈青得厲害。

    猜到祁臧沒吃東西，許辭提了飯盒過來。

    向許辭道過謝，祁臧接過飯，在自己的辦公室狼吞虎咽起來。他吃飯吃得極快，但居然還能抽出功夫給許辭講述目前的案情進展。

    過程中，許辭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多瞧了祁臧幾眼，“還是要注意休息。勞逸結(jié)合。老熬夜的話，腦子會糊涂。比如，在監(jiān)控沒記錄，也沒有被任何人看到的情況下，兇手是怎么把尸塊藏進冷鏈倉的，想到了嗎？”

    祁臧點了頭。吞下嘴里的食物，拿紙巾擦了擦嘴，他再看向許辭。“可如果我的想法要是成了真，你們員工就算不是兇手，幫兇手忙的可能性也很大?！?/br>
    頓了頓，祁臧又道：“比如那位經(jīng)理的嫌疑就很大。他昨天的表現(xiàn)很不對勁，一直在強調(diào)搬遷工作沒有任何異常?？晌也恍乓稽c紕漏都沒出。他物流基地有最大的權(quán)限，也最熟悉那里。他完全能做到秘密藏尸塊。”

    聞言，許辭卻是搖頭。

    祁臧問：“怎么搖頭？”

    許辭：“經(jīng)理有問題，我同意。至于他是不是兇手……查了再說吧。先看看結(jié)果到底是怎么樣的?！?/br>
    兩人的對話并沒有點明什么。

    但顯然對于對方的想法都心里有數(shù)。算是典型的心照不宣。

    能憑空把尸體變到冷鏈倉里，如果疑兇沒有辦法做到手眼通天、不會靈異術(shù)法，而員工們又不可能集體撒謊……

    排除這些不可能，只剩一種可能——

    監(jiān)控被人造了假。

    “我這就去查監(jiān)控。那你在辦公室等我？”

    “我是建議你睡一個小時再去。或者半個小時也可以?！?/br>
    祁臧只是笑笑：“不用擔心我。把這事兒盡快落實，我今晚就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br>
    聞言，許辭還不及說什么，小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自從上次許辭實在看不下去幫祁臧收拾過后，祁臧就重新啟用了這個小辦公室。一般來講，祁臧的下屬不會隨便推門進來，他們會敲門。那么這推門的人——

    祁臧一抬頭，果然看到了張云富。

    看見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張云富也是一愣，然后問祁臧道：“這不會也是你家屬吧？”

    祁臧：“……”

    許辭：“……”

    祁臧摸摸鼻子，問他：“張局，什么事兒？”

    “知道你忙，我都沒喊你過去，我來問問進展，現(xiàn)在網(wǎng)上——”

    張云富話還沒說完，就見祁臧起身跑路了?！拔矣袀€想法，馬上要去印證。印證完馬上向你匯報！”

    “誒你這——！”張云富氣不打一處來。

    卻見已經(jīng)跑出辦公室的祁臧居然又折回來了。

    張云富以為祁臧總算能學會尊重自己幾分了，以為他改了主意、決定先向自己匯報。

    哪知祁臧看的是許辭：“那個，你沒問題吧？”

    這句話張云富聽不懂。

    許辭卻是聽懂了。

    祁臧擔心留他一個人獨自面對張云富，他的情緒會失控。

    許辭緩緩搖頭，抬頭看他一眼。“我沒事。你去吧。我把餐盒收拾一下。”

    祁臧深深看他一眼，朝他安撫性地一點頭，這才轉(zhuǎn)身走了。

    許辭低下頭，也不看張云富，兀自收拾起東西了，期間的幾個動作帶著些許刻意，能讓張云富認識到他是左撇子。

    張云富打量他一會兒，問了句：“你是……”

    許辭站定，抬眸迎上張云富的目光，神態(tài)里有刻意偽裝出來的商業(yè)精英的jian猾感?！扒遑S集團內(nèi)控中心，謝橋。之前因為劉娜的案子認識了祁隊，我算是交了他這個朋友。這次清豐的物理基地……我來問問情況，以便思考公關(guān)策略。不過祁隊鐵面無私啊，什么都不肯告訴我。你看，為了討好他，我還特意做了吃的?！?/br>
    在外人面前，張云富倒是難得夸了祁臧幾句?！八@么做才符合規(guī)范。他是個嚴謹正直的警察。作為他的朋友，你要理解他?！?/br>
    “嗯。我理解?！痹S辭若有所思看了張云富一眼，倒是未露聲色。

    往周圍看了看，辦公室有監(jiān)控，電腦有開屏密碼鎖，各柜子也全都上了鎖，張云富這便放心對許辭道：“那你在這里等他，我先走了?！?/br>
    “再會?！痹S辭平淡說出這么一句就繼續(xù)低頭收拾餐盒，辦公室里一時只剩叮叮當當?shù)穆曇簟?/br>
    他如此平靜、少話，反倒是惹張云富多看了幾眼。

    許辭意識到什么，抬起頭看向他問：“怎么了？”

    張云富眼睛瞇了一下，表情里帶點皮笑rou不笑的味道?！皼]什么。謝先生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像是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人。你跟祁臧交朋友……不像是單純交朋友那么簡單。他身上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你剛才看到我，也并沒有掩飾身上的這種氣質(zhì)與鋒芒。然而你并沒有要主動結(jié)交我的意思。名片都沒有遞一張——”

    多年刑警生涯，張云富何其敏銳、又何其直接。

    “謝橋”一副jian猾商人的模樣，卻又不給他名片，簡直像在直接表達對他有敵意了。

    看到張云富這樣的反應(yīng)，許辭自然會擔心，他的敵意會讓張云富警覺，繼而察覺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他很快冷靜下來。他心知，謝橋就是許辭，這種聯(lián)想對于張云富來說，絲毫沒有根據(jù)。

    張云富之所以這么警覺，恐怕另有原因——

    現(xiàn)在針對清豐集團，淮海省和云海省共同成立了經(jīng)濟偵查專案組。張云富無非是擔心這件事已被清豐集團察覺到。

    祁臧只是個支隊長，不知道省廳辦理機密案件的專案組的情況很正常，但在“謝橋”的視角里，張云富多半知道。

    所以，“謝橋”作為清豐集團的一員，如果他察覺到了專案組的事，在面對張云富時有防備，是很合理的。

    如此，許辭略露了破綻。

    但他的反應(yīng)也極其敏銳，迅速揣測到張云富的心理后，就能夠扳回一成。他針對張云富的心理給了一個非常合適的答案——

    “誤會了張局。其實我剛很想掏名片的，又怕時機不對。你看，回頭你要是把這事兒跟祁臧一說，他肯定覺得我不是真心拿他當朋友的。我們后面還怎么處？至于你那邊……

    “不瞞你說，我還真做過關(guān)于你的功課，知道你喜歡喝大紅袍、喜歡吃紅燒rou、還喜歡聽黃梅戲……這些東西，我是想后面有機會再派上用場的。你這樣的‘朋友’，誰不想結(jié)交？

    “但你既然全都點明了……我那些功課是白做了。這也確實有點丟面子。讓你見笑了啊張局。不過咱們這些從商的，有時候也是沒辦法，就是一身銅臭味?！?/br>
    ·

    另一邊，祁臧離開辦公室后，直奔技術(shù)部找圖偵。

    “大家再檢查一遍監(jiān)控，看有沒有存在造假、剪切的可能?！?/br>
    祁臧道，“一定要仔細了。另外，大家別按之前的分工來，互相交換一下！”

    沒過多久就有了結(jié)果——

    有個叫小王的圖偵，之前負責看的是10月29日、30日這兩天的監(jiān)控，現(xiàn)在他負責的是10月23日和10月24日的。

    他立刻發(fā)現(xiàn)了問題。“祁隊，10月23日和10月29日，這兩天的監(jiān)控是一模一樣的！有人把23日的監(jiān)控復制到了29日……也可能是反過來！總之監(jiān)控確實被造假了！”

    心里的猜測成了真，祁臧迅速把物流基地安保組負責監(jiān)控的管理人員、以及統(tǒng)管物流基地的那位經(jīng)理全部叫了過來。

    祁臧親自參與審訊。

    安保負責人立馬說了實話，說是物流基地的經(jīng)理讓自己這么做的。

    那位經(jīng)理昨日在清豐集團的辦公室里，還信誓旦旦說自己的管理沒問題，今天就被發(fā)現(xiàn)篡改了監(jiān)控，他身上實在有很大的嫌疑。

    祁臧立刻安排人直接將他送進審訊室。

    之后他想到許辭之前在辦公室里的遲疑，給他發(fā)了條微信，在審訊正式開始之前，他讓許辭見了那經(jīng)理一面。

    ——許辭當時的表現(xiàn)，像是知道經(jīng)理為什么造假監(jiān)控的原因。那么把他請過來，會事半功倍一些。

    那經(jīng)理現(xiàn)在已是面如土色，身體甚至有些發(fā)抖。

    許辭問他：“你是兇手，或者幫兇嗎？”

    “我絕對不是！”經(jīng)理道，“我、我只是……”

    許辭一點頭?！懊靼琢耍阒皇遣幌雭G工作。你昨天怕的是我？”

    “是……是……”經(jīng)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承認了，“我昨天不敢當著你的面說實話，甚至篡改了監(jiān)控……誰都知道你鐵面無私……大家都說內(nèi)控中心總監(jiān)格外冷血……我是真怕你聽完當場就要開除我！”

    聽到這樣的評價，許辭沒什么反應(yīng)，祁臧倒是摸了摸鼻子，多看了許辭幾眼。

    ——嗯，許辭有時候確實挺兇的。雖然他老是這么說自己。

    許辭淡淡看祁臧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從他眼神里看出什么。

    面不改色轉(zhuǎn)頭再看向經(jīng)理，許辭道：“警官問什么，你如實回答。不要想著，如果暴露出自己的問題，我們會向你追責。幫助警方盡快破案，盡快將兇手繩之以法，對公司也有好處。否則，一直拖下去，輿論沒完沒了，所有人都盯著咱們清豐，那才麻煩。你如果有所隱瞞，公司本來不會開除你、最后也許也不得不開除了。

    “你看，你現(xiàn)在的問題很嚴重，已經(jīng)涉及犯罪了?！?/br>
    “我、我……”

    “本來你可以保住工作的，這下恐怕保不住了。不過……你好好配合警察。我可以幫你寫推薦信找下家。畢竟你之前的其他工作還算不錯?！?/br>
    許辭面冷、言辭犀利，但似乎竟是個好心人。

    一聽他的話，經(jīng)理眼淚都掉下來了?！拔遗浜希∥乙欢ê煤门浜希∥艺娌皇枪室獾摹瓕嵲谑且驗槲壹依锶松×恕遗挛夷赣H會死在醫(yī)院……”

    其后，在審訊室里，經(jīng)理總算對祁臧吐露了實話?！坝幸患拢抑按_實沒有上報給公司……”

    “什么事兒？”祁臧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