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晚玉的意思是要盡可能的把親戚都召集起來，有國慶節(jié)的名頭故而聽起來并不夸張，可陸正衍心里清楚，這就是為了李舒雪專門準(zhǔn)備的聚會。

    晚上一起用餐時餐桌上還算平靜。幾個孩子都睜大了好奇的眼睛，毫不避諱地望著李舒雪，在羅晚玉的介紹下，挨個打過招呼。

    羅晚玉抱著陸望舒，笑笑：“只有小希一個還不會好好坐著。再過幾年她能坐好了，這些哥哥jiejie都該忙去了?！?/br>
    “除了你，小文高?！彼D(zhuǎn)過頭去，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李文高的額頭：“你要留下，陪你meimei長大?！?/br>
    李文高不接這話，將目光轉(zhuǎn)向自己的母親。李舒雪嘴角向下撇了撇，欲言又止，陸正衍斜著身子，懷疑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怎么了？”他低聲問。

    “沒什么，只想說小高和小希相處得好，以后也不用擔(dān)心……”

    “以后?！彼鄙眢w，抬眼給一旁的保姆使眼色，將一盤未動的海鮮濃湯給她，由他轉(zhuǎn)交到李文高面前。望著那碗湯，李文高面色凝滯，遲疑地抓起湯匙，聽見陸正衍說：“是，不用擔(dān)心以后的事?！?/br>
    他沒有抬頭看他，下意識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李舒雪莫名透不過氣，心頭悶悶的，一直持續(xù)到晚飯結(jié)束，離開羅晚玉的視線為止。她在走廊里深呼吸，陸正衍攬住她的肩，“不適應(yīng)還留下……李舒雪?！?/br>
    “明天會更累，為什么還留下？”

    “我不累?！彼崎_他的手臂，勉強地勾了勾唇，“小希下午玩了那么久，等會兒肯定早睡，我去陪陪她，等她睡了，夫人應(yīng)該也讓小高休息了，我想和他說說話，他肯定很不習(xí)慣這里，他要是害怕什么但是不敢說，那我怎么——”

    “不習(xí)慣這里的人是你。他從小到大跟著你治病、上學(xué)，過苦日子，過好日子，適應(yīng)能力肯定比你想像得要好?！彼糁募?，“我們?nèi)ズ逍∠ＫX，等他出來，你再跟他聊，先別多想?！?/br>
    “好……”

    李舒雪的焦心在陸望舒的房間里暫時得到了緩解，他們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睡意朦朧了，強撐著精神保姆刷牙。李舒雪微笑著接過手，陸望舒張開嘴，含著甜蜜的牙膏，柔軟的刷毛滑過她的牙齦，她開始發(fā)笑，口水流了滿下巴。陸正衍托住她的頭，拿綿柔巾輕輕地擦：“今晚小希和我們睡，怎么樣。這一個月你都和她睡在一起，我知道你不習(xí)慣?！?/br>
    李舒雪立即點頭，摸摸她柔軟的臉蛋，愛憐無比。

    給女兒一番洗漱后，陸正衍順理成章抱著她和李舒雪一同去了李文高的房間，目前李文高狀態(tài)不穩(wěn)，需要避免他們單獨交談。他遠遠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漫不經(jīng)心拍著閉上眼睛的陸望舒，不時抬眼掃過母子兩人。

    “mama，你是要和陸叔叔結(jié)婚了嗎……？”

    李舒雪閉閉眼，“這個等mama決定好了再告訴你，好不好。你在這兒習(xí)不習(xí)慣，羅夫人都教你什么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學(xué)了下國際象棋，很有意思……”李文高使勁地摳著手心，“但是mama你真的……”

    他謹慎地望一樣陸正衍，貼到李舒雪耳邊去，聲音稚氣未脫：“想和陸叔叔做一家人嗎，就像以前和爸爸那樣……mama，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

    李舒雪感受到他強烈的不安，愧疚地撫摸他的頭，并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問：“小高，你是不是想你爸爸了？”

    李文高眼睫顫抖，她撫著他的頸，耐心說：“別怕，就算我和陸叔叔結(jié)婚了，你也不用認他當(dāng)父親，你要是只認鐘斂當(dāng)你的爸爸，也沒關(guān)系，別怕這個。”

    “嗯，mama，我只想知道你和陸叔叔在一起開心嗎?！?/br>
    “開不開心……mama不是小孩子，日子不苦就夠了，和他在一起……”李舒雪的話語戛然而止，她斟酌著字句，反復(fù)想，心底一個最令她滿意的答案浮上心頭，她為此心跳加速，長舒一口氣：“已經(jīng)夠了。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再有別的人了?！?/br>
    她終于找到了一個不那么羞于啟齒的答案，或許在下一回陸正衍逼問她的時候，也能把它說給他聽，往日那樣rou麻的荒唐話她不會再說，這就是她最好的答案了。她背對著陸正衍，擦了擦臉，不那么自然地笑了笑。

    “那好，我知道了……”

    李文高抬起頭眼里含著淚花，手掌握成拳頭，他抱住她，長久而用力。李舒雪撫他的頭許久，他才松開，主動去陸正衍跟前和陸望舒說了晚安。陸正衍代替她回：“晚安，去睡吧?！?/br>
    目光交接的瞬間，陸正衍的眼睛仿佛深不見底，李文高咬著唇轉(zhuǎn)身不再看他。

    晚上叁個人躺在床上，陸望舒在中間酣睡，兩人面對面沉浸在黑暗之時，陸正衍問她和李文高說了什么。

    “你沒聽見。”

    “沒有?！?/br>
    李舒雪閉眼：“那我困了……”

    他越過陸望舒，抓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挲她的脈搏，“小舒，我想知道，他問你和我在一起開不開心你怎么回答的?！?/br>
    “你聽見了……”

    “只有這句沒聽見，想在這聽你說。”

    “……等以后再告訴你?！?/br>
    “為什么要以后，以后和現(xiàn)在，答案會不一樣？”

    她緩緩搖頭：“你一直記不起來的話，以后和現(xiàn)在，都是一樣的……”

    腕間的撫摸停止了，“如果我記起來了，答案就會不一樣。”

    “你記起來以后就不會再想問我這些問題了……很晚了，睡吧。”她挪開他的手，轉(zhuǎn)過身去，悄悄將自己另一只手搭在方才被摩擦溫?zé)岬氖滞笊?，嘆息著合上眼睛。

    陸正衍想要確切的答案，但是她從來就沒有他確切的保證，她有的只是一朵云朵一樣的暫時的美好景象。但就算如此，她還是逃不開身后的人過分濃烈的情感，他已經(jīng)將她曖昧的心緒都貪婪占盡，她沒有力氣抵抗，也找不出分毫多余的再給別人。

    也許她就只能這樣繼續(x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和陸正衍在一起，等待那個陸正衍回來，他會羞憤自己這些幼稚的鬧劇，并憤怒地請她離開，永遠不許她見陸望舒，永遠不要她來C市……

    但是他為什么要去岐山市找她，他不低頭的姿態(tài)怎么允許他去找她，他想和她說什么，他又是來羞辱她的嗎，更或者，更荒唐的是……他，他愛她？

    李舒雪不愿探究這些疑問，因為身后失憶的陸正衍就是足夠的陸正衍了，等到時機合適，她不會吝嗇給他想要的答案的。如果時間能再久一些，她就會和陸正衍一樣太貪心太瘋狂，就想和他就這么一輩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