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明麗的正紅，說是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海蘭珠聽得一怔，嫁衣？

    是了，離初八還有四天。心間如擂鼓般跳動，便聽博敦嗔吉雅：“四天眨眼就過，瞧把你猴急的?！?/br>
    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博敦笑道：“初八是吉日，更是奴才知道的好日子，從前孟古大妃嫁給老汗王，也是在這一天?！?/br>
    孟古大妃是大汗的額涅，在他十歲出頭的時候病逝，大汗最遺憾的就是不能承歡膝下，年年寄托哀思。挑在這日，足以證明格格在大汗心中的地位，更有白頭偕老、彌補(bǔ)遺憾的心愿在，博敦同海蘭珠說起的時候，素來沉穩(wěn)的面龐生出感慨與欣喜。

    大汗找到同他相伴一生的人了，大妃知道該有多高興。

    海蘭珠從未料到初八竟還有這般含義，愣神片刻，想要見到皇太極的迫切席卷而來，心尖都在發(fā)著顫。

    她告訴自己不行，大汗在處理政事。

    不日將士出征，前殿聚集著大臣呢。

    半晌深吸一口氣，眼眸很亮很亮：“宮中可有祭拜孟古大妃的地方？”

    .

    半個時辰之后，宮道上快步行來一群人。

    為首的旗裝女子二十左右，梳著繁復(fù)的小兩把頭，眉目飛揚，樣貌十分明艷。

    “大福晉，您看著點腳下?！币返氖虖氖忠笄冢爸髯釉谛』▓@同二格格三格格玩兒，一聽大福晉想要進(jìn)宮，這不，立馬派奴才前來相迎?！?/br>
    小玉兒關(guān)切道：“我許久沒有和姑姑說話，也該進(jìn)宮瞧瞧。對了，海蘭珠表姐可在清寧宮？”

    她的額吉與博禮福晉是姐妹，阿布同樣是首領(lǐng)；幼時來到盛京，被尚且在世的阿巴亥大妃定給多爾袞，直至成為多爾袞的妻子，都很少聽到科爾沁那邊的消息。

    表姐出嫁也是之后的事了，聽說海蘭珠嫁去烏特，小玉兒吃驚了好長時間，而今她竟成大汗要娶的新福晉，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

    來到盛京人生地不熟的，別被布木布泰欺負(fù)了才好！

    繞過紅墻，視線驟然寬闊，腳下出現(xiàn)大片樓臺殿宇。侍從聞言搖搖頭，道：“海蘭珠格格平日住在崇政殿，很少過來清……”

    話音未落，她像是花了眼似的一愣。

    玉階旁那道身影，清寧宮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

    小玉兒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覺眼前一亮。月白色的背影裊娜，腰掐得極細(xì)，鬢云烏發(fā)，一看便是個美人，被宮女簇?fù)碇?，瞧著是往東配殿的方向去了。

    侍從放輕聲音：“那就是海蘭珠格格?！?/br>
    汗宮在原四貝勒府的基礎(chǔ)上建造，最東邊的配殿擺有孟古大妃的牌位祭享，小玉兒曾聽哲哲說過，聞言當(dāng)即變得欣喜，這不是巧了？

    表姐長得這般好看，她都不認(rèn)得了。

    見她不欲往清寧宮去，侍從一急，“大福晉，您不是要同主子說話……”

    小玉兒擺手，“我得見見表姐，你如實和姑姑稟報就行?！?/br>
    她們輪番上陣勸說不動，為難間，一個胡須茂密的壯年男子從玉階穿過，步伐很是急切，像是追隨海蘭珠的行蹤而去。

    小玉兒目光一凝，俯在欄桿上眺望，半晌辨認(rèn)出來，這是從前的三貝勒，現(xiàn)今的莽古爾泰貝子。

    孤身一人目的明確，難不成也是祭拜的？

    孟古大妃是大汗的額涅，不是他莽古爾泰的額涅！

    思及莽古爾泰酗酒暴戾，喜好美人的傳言，小玉兒直覺有哪里不對勁。

    沒貶謫前，他可是征戰(zhàn)沙場，以一當(dāng)十的勇將，宮人哪里會是他的對手，霎時間心下一緊，扭頭吩咐貼身侍女：“十五爺在宮苑練兵，離這兒不遠(yuǎn)，趕忙叫他過來！”

    多爾袞大清早便去城外辦差，若真出什么事，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小玉兒咬了咬牙，又派人通知大汗，緊接著一跺腳，急匆匆跑了過去。

    人群轟然散開，只剩釵環(huán)的脆響，清寧宮的侍從傻眼道：“大福晉，大福晉！”

    ……

    配殿裝飾厚重，撲面而來肅穆的氣息。

    唯一的守衛(wèi)頭發(fā)花白，瞧著慈藹上了年紀(jì)，聽聞海蘭珠想要拜祭大妃，問也不問便放了行，“格格隨我來?！?/br>
    海蘭珠朝他福了福身，淺笑著對一干侍女道：“你們在這兒等我?！?/br>
    “是?！?/br>
    一刻鐘后。

    面前是孟古大妃的畫像牌位，海蘭珠靜靜跪在蒲團(tuán)上，行了蒙古的最高禮節(jié)，眼眸泛著粼粼波光。

    守衛(wèi)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時有欣慰之色閃過，格格待大汗的心思，他這把老骨頭看了實在高興。

    殿外忽然傳來嘈雜的動靜，伴隨一道沙啞的男聲：“莽古爾泰前來拜祭大妃！”

    侍女的阻攔不過撓癢，莽古爾泰一腳踢開她們，布滿胡茬的面目陰冷，身上殘余著濃郁酒氣。

    見到蒲團(tuán)上跪著的美人，他的腳步更為急迫，眼底劃過深深的驚艷，滿是覬覦與勢在必得：“海蘭珠格格，爺心悅你，你可愿意嫁給爺？”

    沒想到海蘭珠竟來了這里，真是長生天助他！

    他早就知道東配殿的守衛(wèi)是個老不死的，能頂什么用？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等生米煮成熟飯，海蘭珠不想嫁也得嫁，在大妃牌位前做出未婚失貞的丑事，科爾沁只能捏著鼻子答應(yīng)！

    海蘭珠站起身，遺忘在深處的、被下藥的記憶浮上腦海，她的臉色驀然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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