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檸 第83節(jié)
沈西淮送她回公司,車子停在停車場,靜安沒立即下車,正要轉身開門,身后的人喊住她。 “陶靜安?!?/br> 靜安回頭,旁邊的人已經靠過來,捉住她手,只是看著她。 他像是要把所有情緒都捏進她手里,力道一會兒松一會兒緊,靜安看見他眼睛里微微流動的光,嗓子忽地一哽,忙低下頭去。 無數(shù)種情緒堵在胸口,彼此似乎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最后是靜安先抽回手,下車前,沈西淮給她遞來她的日記本,靜安接進手里,轉身下了車。 連續(xù)幾天,靜安都照常去公司上班,正式離職就在眼前,給她的工作并不多。 新聞首頁漸漸看不見任何相關消息,靜安爸媽卻堅持每天打電話回來,他們擔心她受新聞影響,換著方式在電話里逗她開心,又說沈西淮剛和他們通過電話。 “他說年底正好要來摩洛哥出差,到時候跟我們一道回去。” 靜安爸媽知道這并不是“正好”,靜安當然也知道。 等電話掛斷,她翻出西桐給她發(fā)來的照片,沈西淮多半在認真工作,偶有幾張看著像在發(fā)呆。 西桐也給她發(fā)消息:“嫂兒,這幾天我都跟著哥一起工作,晚上十二點都沒得睡,我怎么感覺他要把所有擔子都丟給我,再也不來公司了?” “他以前也老這樣,沒日沒夜地工作,偶爾也發(fā)一發(fā)呆,像是有心事,可現(xiàn)在時不時就要走神,你們……沒吵架吧?” 靜安看著照片里的人,回復西桐:“沒有?!?/br> 她坐在沙發(fā)上對著手機發(fā)呆,隔一會兒就點一點快要暗下去的屏幕,幾乎要把手機里的人看穿了,才記得把臉上的水擦掉。 她這幾晚看了從高中以來所有的日記,也試著把能想到的所有細節(jié)寫下來。 她想找個人說一說,可似乎誰都不合適,倘若真的要說,又好像沒有任何詞匯可以描述她的心情,還有沈西淮,那個傻瓜,他所做的一切壓根沒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她回憶加州的一切,回憶和他重逢后的每一次見面,反復回想在試聽間里聽見她提議后他的反應,后來他想把自己的車給她開可是被她拒絕了,他撒謊說她喝醉后什么也沒有說…… 他們一起去露營,她給他彈吉他,甚至和他說過那個暗戀的故事,他當時是什么樣的反應? 她在日記本里寫:“我一遍又一遍地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我就不應該喝醉,如果沒醉,我就不會忘得那么徹底。你當時是不是很不開心呢,還是跟其他時候一樣,沉默,不作聲? 你總是這樣啊,什么都不說,我以前怪你,現(xiàn)在我怪我自己,那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你要怎么跟我說呢?從高中到現(xiàn)在,十幾年的時間,你該怎么說呢?我說我會對你好,可現(xiàn)在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好像怎么對你好都不夠。 你發(fā)呆的時候都在想什么?我甚至在想,我要是換個時候讓你看我的日記,看那個撥片,你是不是就不會那么難受了?不,我應該早就告訴你,早在加州的時候我就應該直接跟你告白,我要告訴你,我只見了你幾面,就忍不住要想你,看見你也總是控制不住地要心動,我想跟你一起去看演唱會,去舊金山的唱片行…… 可是我太傻也太膽小,哪怕我就沖動一點點,就一點點,我們也不會錯過那么久。我已經這么后悔,現(xiàn)在你知道了,又是怎樣的心情呢?是不是比我還……” 靜安沒法再寫下去,她想起那只表,那一次短信,眼淚掉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很想很想沈西淮,晚上總睡不好,也總后悔沒留他在家里住。 他每晚都來糧倉口吃飯,爺爺奶奶大概以為他們在吵架,總是在客廳里坐一坐就走,給他們留出空間。 她以為自己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可每每想開口,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就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所以她雖然總是要后悔,但始終沒有留他。他幾次靠近她,也總是欲言又止,眼睛里的情緒快要溢出來。他或許也想留下,可最后還是起身出門。 隔天晚上他再帶著點心來,面對爺爺奶奶時仍然是那副樣子,積極主動地幫忙,認真說自己的日常。 觸動在白天發(fā)布了一份聲明,簡述此次案件實情,表明針對此次人rou行為,警方已向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觸動則會聯(lián)合聚點以及幽默工作室一起跟蹤此次案件。并嚴正聲明,如若再有任何造謠,觸動仍然會使用法律武器追蹤到底。聲明中包含一張圖片,是靜安先前的立案回執(zhí),名字打碼隱藏,只留下一個姓。輿論開始一邊倒。 屋里開著暖氣,沈西淮幫忙從廚房端菜,動作間襯衫上繡著的黃色檸檬像要掉出來。 靜安知道奶奶在觀察他們,故意避開視線不看她。 奶奶只好去看另一個,用公筷給他夾菜,“怎么看著又瘦了不少?今天還忙嗎?這么晚就別來回跑了,留下來住一晚?!?/br> 靜安跟著看過去,桌子下的手正要去拉身邊的人,就聽見他回:“不了奶奶——” 她動作立即止住,剛要收回來,另一只手立即將她手捉住,放去了他腿上,只聽他聲音落過來,“今天還是回貳號住,過兩天我們再一起過來?!?/br> 靜安一怔,對面奶奶笑瞇瞇看過來,“那東西可別忘了拿,小bin的小黃鴨子還在樓上呢?!?/br> 靜安仍在發(fā)怔,是旁邊人替她應了,“就放家里吧,到時候binbin跟我們一塊兒來?!?/br> 一頓飯吃完,靜安被奶奶催著收拾東西,她上樓的腳步很慢,剛察覺到身后的人跟上來,手就被捉住了,沈西淮箍著她手腕,徑直牽著她上樓去。 東西是他收拾的,不過兩分鐘就收撿好,又一言不發(fā)地牽著她下樓。 爺爺奶奶沒像往常那樣送到院子門口,靜安坐上車,沈西淮沉默地幫她系好安全帶,車子即刻飛速往外駛了出去。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等停在11號別墅門口,靜安低頭要去解安全帶,聽見身邊人終于開口:“別動?!?/br> 她動作一止,只見他迅速下了車,繞過車頭到了她這邊,猛地拉開車門,緊跟著整個人覆身過來,替她解了安全帶,動作算得上是粗暴,隨后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那一側車門甚至都沒有關,院子里的燈應聲亮了,他腳步飛快,靜安聽見他的喘息聲,她伸手緊緊環(huán)住他脖子,靠過去親他嘴角,等再要去親第二下,他低頭看她,“按密碼?!?/br> 她照做。 門是被沈西淮踢上的,發(fā)出“嘭”一聲巨響。 靜安腳剛著地,背就重重磕上門板,屋里沒開燈,她下意識去摸身前的人,他緊跟著貼過來,有氣息落在她臉上,她嘴微微一張,立即就被用力吻住了。 沈西淮近乎在咬她,手狠狠用著勁,像是要把靜安的腰給掐斷了。 靜安踮著腳,用力勾住他脖子,他大衣的領子很暖,但她并沒有停留,而是一把揪住往后扯。沈西淮沒有配合她,舌尖探進她嘴里,糾纏著翻攪著,好一會兒才松開一只手,然后換另一只手,配合她的動作,外套旋即應聲而落,緊跟著是襯衫。 襯衫是靜安做的,一排檸檬紐扣并不好解,她剛握住其中一枚手就被捉住,連同另一只,被身前的人一并拉著往上,摁在頭頂。那股麻意從臉上蔓延到身前,又久久停留在別處。 好一會兒,靜安將手掙脫出來,低頭環(huán)住身前人的脖子,下一刻就被托著抱了起來。 她低頭去親他額頭,再去找他的嘴唇,緊跟著人被丟進旁邊柔軟的沙發(fā)里,旁邊人覆過來,吻斷斷續(xù)續(xù)往下落。 身體里頃刻間潮濕起來,那水像是要往外滲,靜安想去捉沈西淮的手,還沒碰上,人忽地被往下拖了一截,她順勢抱緊他,隨后被他一把抱坐在沙發(fā)扶手上。 他就站在身前,仍舊一言不發(fā),身上是guntang的,灼熱的呼吸落在臉上,她重新抱緊他,吻不斷落在他臉上。東西就在旁邊的抽屜里,沈西淮拆開的速度很快,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跟她說話,而是直接將她臉往上抬,再捉了她手過來。 ………… 幾乎每一下都用了重力。那些懊惱,悔悟,憤怒,遺憾,愧疚,以及突如其來的驚喜,振奮,和幾日來的忍耐,一點一滴盡數(shù)溶解在兩人交纏的唇舌和重重的喘息當中。 靜安在發(fā)顫,眼睛里蒙起一層霧,她就用這雙蒙著霧氣的眼睛看著面前的人,他眼睛里的情緒幾乎跟她類似,她將他拉過來,摁在沙發(fā)上,緊跟著自己坐過去,手腕被箍得生疼,她好一陣都只是無聲張著嘴。 一遍又一遍地卷土重來,兩人始終都緊緊嚴絲合縫地貼著,誰也不愿意松開誰。 又一次極致的感受涌上來,靜安緊緊抱住身前的人,聽見他湊在耳邊喊她。 “陶靜安?!?/br> 她臉被扳回來,兩人對視著。 他又喊第二遍,“陶靜安?!?/br> 似乎是哽咽了一下—— “我愛你?!?/br> 三個字重重落下來,靜安的眼淚緊跟著往下砸,她一瞬不瞬望著他。 聲音哽咽,“什么?” 他親她臉上的淚,“我愛你?!?/br> 她搖頭,“聽不見?!?/br> 他捧住她臉,“我愛你?!?/br> 靜安的眼淚瞬間決堤,“我知道?!?/br> 她湊近他,看著他濕潤的眼睛一字一句說著,“沈西淮,我也愛你?!?/br> “以后也會一直一直愛你?!?/br> 第96章 靜安一直在哭。 她以為過去幾天已經哭得夠多了,可只要一對上沈西淮,對上他眼睛里跳躍的光,眼淚仍然不受控地往下掉。 沈西淮抱著她去洗澡,給她穿上睡衣,又抱著她到床上,好不容易停了的眼淚卻又落到被子上,他指腹蹭著她的臉,一點點將眼淚擦去,靜安望著他,鉆進他懷里,腿故意壓住他,捧住他臉親個不停,親著親著卻又哭了起來。 沈西淮一直在忍,終于忍不住,下一刻胸腔不住地發(fā)著顫。 靜安眼角還掛著淚,伸手捶他,“你還笑……” 沈西淮將她眼角的淚親了,又捉起她手親她指尖。 他當然要笑,陶靜安哭,是因為她心疼他,在意他,愛他。 他連續(xù)幾天被復雜的心緒籠罩,那些情緒甚至排不出順序,震驚,不同層面的自我譴責,秘密被發(fā)現(xiàn)后的恥感,發(fā)現(xiàn)陶靜安心思后的巨大欣喜,還有無止境的悔恨……每一樣都像巨石重重壓在他心上,郁結的一口氣怎么也排遣不出去。他沒法原諒自己長久以來的誤解,每回想一次過往的細節(jié),都會被莫大的遺憾圍繞,以致于每晚去糧倉口吃飯,對他來說都像是渡劫。但陶靜安的存在讓這個劫難變得容易逾越,只要看著她,感受她,那些負面的情緒就自發(fā)自動地慢慢消解,然后是越來越多的釋懷,最后是當下,是現(xiàn)在。 他跟陶靜安已經錯過那么久,未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再被浪費。 現(xiàn)在他抱著陶靜安,陶靜安還在為了他哭,他覺得此時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好,所以他不僅要笑,還低低笑出聲來。 他將她攏得更近,低下頭去,一路從她耳朵旁邊親到她嘴角,他一邊親一邊笑,手指一下一下拂過她散落在枕頭上的黑發(fā)。枕套還很新,是之前靜安用做襯衫剩下的布料做成的,一只縫了兩人結婚的日期,一只縫的兩人名字,每次兩人睡在一塊兒,沈西淮都會將枕頭墊在靜安腰下,靜安不想抓傷他,只好抓住另一只枕頭,將那上面沈西淮的名字狠狠揪住。 沈西淮的笑似乎怎么也下不去,靜安真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原本想跟他一起笑,又故意避開他,不讓他親到嘴唇,他卻不知疲倦,沒完沒了地往別的地方親。 隔會兒低聲問她:“困不困?” 靜安這幾天睡得并不多,可現(xiàn)在跟沈西淮在一塊兒,壓根沒有任何睡意。 他又捉緊她手指,“我們說說話?!?/br> 靜安將臉偏向另一側,故作不配合,“不想跟你說?!?/br> 她想要表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可聲音聽起來并不是那么回事兒,沈西淮又笑了,撐起身體去找她的視線,“那就不說,聽我說就好了?!?/br> 靜安忍不住笑了下,看向他時又故意板住臉,“如果以后你還是什么都不告訴我,那現(xiàn)在也不用說了,我不愛聽。” 她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沈西淮忍不住要去親她,卻被她伸手抵住胸膛,她故意惡狠狠地,“答應我才能親,不然以后也沒得親了。” 沈西淮并沒有直接點頭,將她手往旁邊一摁,低頭就往她唇上親了下。 又迅速將她捶過來的另一只手捉住,摁在自己身前,“答應你?!?/br> 他笑得那樣開心,怕是任何要求都能答應,靜安只覺得自己又要哭了,伸手緊緊抱住他,聲音低低落在他耳邊,“以后你要跟我說很多很多的話,只要是你說的,我都喜歡聽。” 沈西淮的性子靜安已經了解得很清楚,比起說他更傾向于多做,她并不想改變他的性格,但他分明有很多時候是想跟她說話的。 她說著又故意捏了捏他耳朵,語氣兇起來,“聽見沒?” 沈西淮垂眸看她,眼睛亮亮的,“聽見,現(xiàn)在就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