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檸 第87節(jié)
靜安怔住。 “你覺得淮清有那么小么?” 靜安仍舊發(fā)怔,很快想起周陶宜那句——“我們偉大的祖國那么小了嗎?就能這么巧?!” 她說不出話來。 沈西淮定定看著她,“陶靜安,我特別特別想你,知道你回國后我就做好了決定,我必須見你,必須讓你跟我在一起?!?/br> 他又笑了,“我對你有太多誤會,我以為你是為了鄭暮瀟回來,你們前后腳只差了半個月。我去找你還水杯,正好看見你從鄭暮瀟車上下來,你去外地找我之前,我又看到了他跟梁相宜分手的消息。你喝醉那次,鄭暮瀟也打來電話,你又告訴我不想跟我聯(lián)系,奶奶住院,我沒有任何立場去見你。你總是不接我電話,也總是拒絕我,我不喜歡這樣,所以提了結(jié)婚?!?/br> 靜安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開口:“一開始我只是想靠近你,但找不到別的方法,所以就提了那種關(guān)系。我很快就后悔了,打算出差回來就跟你說清楚,我還給你寄了明信片,可是后來出了意外。小路跟斯瑞哥他們都暗示過我的,我覺得不對勁,可就是找不到原因。后來我察覺到你一直在生氣,確認過幾次才知道是因為鄭暮瀟,是我太笨太遲鈍了?!?/br> 沈西淮輕聲笑了,“我確實介意過鄭暮瀟,但歸根結(jié)底問題在我……” 靜安卻搖了下頭,“是我表現(xiàn)得不夠,以后我會越來越愛你的沈西淮?!?/br> 沈西淮笑著回抱住她,“我已經(jīng)感受到了?!?/br> “還不夠,”靜安指了指自己的包,“我包里有個東西,你有沒有看見?” 沈西淮看見了,是那只鳥,居酒屋的鳥。 靜安把鳥接到手里,“這只鳥我洗過消過毒了,”她說著親了下,“現(xiàn)在我親它了,你是不是就不會不喜歡了?!?/br> 沈西淮笑得不行,“我不是不喜歡這只鳥?!?/br> “嗯,你是不喜歡這只鳥跑去鄭暮瀟那兒?!?/br> 沈西淮要去捏她臉,她卻避開,發(fā)條一拉,將鳥放去桌上,這只鳥便吭哧吭哧往旁邊跳。 靜安回身看向他,“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話想告訴我又覺得不好開口,或者心情不好,你就拿出這只鳥,我就會主動來問你,好不好?” 沈西淮下意識想要反對,他認為以后他跟陶靜安的溝通不會再有什么障礙,可腦袋飛速運轉(zhuǎn)一圈,伸手將還在跳的鳥拿了過來。 然后看向陶靜安。 靜安立即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提示?” 沈西淮并不想費勁給出提示,低頭親她一下,“明天請假吧,陶靜安?!?/br> 第99章 約翰·厄普代克說過,愛記憶中的人很容易,難的是當他們出現(xiàn)在你身邊、你面前時,你仍然愛他們。 書叫《父親的眼淚》,沈西淮很久以前讀過,內(nèi)容全忘,只記得這么一句。在陶靜安推薦之前,他從沒聽過這個作者。在陶靜安重新出現(xiàn)在他身邊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句話變得不那么準確。無論是前者或是后者,對他來說好像都容易得過分。陶靜安這個名字,陶靜安這個人,比任何都要好。 很久以前他看見她總會想起華夫餅,后來在她租的公寓里,他總是觀察她睡覺的樣子,白皙的臉,碰上去軟軟的,有彈性,觸感像團子。 外頭天光已經(jīng)大亮,陶靜安還在睡,他指尖落去她臉側(cè),指腹時不時蹭一蹭,又去碰她柔順的頭發(fā),收回手,再看半小時,起身準備早餐。 回來又躺回床上,眼看著一個小時過去,陶靜安仍然沒有要醒的跡象,他將她碎發(fā)別去耳后,輕聲喊她,“陶靜安……” 沒有動靜,再喊依然沒動。 他伸手捏一捏她臉,終于動了下,卻只是別開頭,他忍不住笑了,在她手上親了下,“再不起要遲到了……” 她手無意識伸過來,他順勢捏住,等了一會兒,見她似乎又要睡沉,他只好俯身過去,湊去她耳邊。 靜安是被癢醒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吻落在耳邊,落在脖子,身上也是癢的,她推幾下,又抗議幾聲,沒有任何作用,就任由他親,隔會兒又連帶被子被抱坐起來,她順勢就倒在他肩上。 沈西淮不再動她,只低頭望著她笑,“睡太久了,不能再睡了?!?/br> 靜安已經(jīng)醒了,可閉著眼睛不愿動。 先前沈西淮要她請假,她不愿意在離職前缺席工作,沒答應(yīng),可后來拗不過他,只好請了。既然要請,她覺得請一天和請幾天的差別不大,索性就多請了兩天。 三天時間并不長,除了每天帶binbin出門玩一圈,其他時候兩人都待在家里,看《海上鋼琴師》,看《偷吻》,看《熱天午后》……沈西淮看過太多遍,所以看得并不認真,他一旦不認真,靜安也沒法全神貫注地看。 這幾天他連手機也沒怎么用,工作手機直接給了西桐,唯獨用私人手機給助理打過一次電話,沒多久就收到對方發(fā)來的一份視頻,標題是晏清中學2009年元旦晚會。年代久遠,機位固定,錄像里只有舞臺,他根本沒機會去捕捉陶靜安的背影。 他還替她接過一次鄭暮瀟的電話,那時候陶靜安正在廚房給他做排骨,他在旁邊片苦瓜,陶靜安要他幫忙,他轉(zhuǎn)身去接了。電話里鄭暮瀟說他媽做了臘rou,堅持要給陶靜安拿兩掛,沈西淮替她應(yīng)下,等著對面先掛,然而鄭暮瀟也是這個打算,于是電話里沉默好一會兒,最后是沈西淮先挑起話題,兩人干巴巴聊了幾句先前的新聞后續(xù)才作罷。 沈西淮沒忘轉(zhuǎn)達電話里的內(nèi)容,靜安說好,繼續(xù)做下一道烤骨髓。這是沈西淮在倫敦念書時吃過的一道餐廳招牌菜,他對吃的沒什么要求,能應(yīng)付一日三餐就好,靜安問他,他想了一會兒才說出這道菜來。餐廳做的偏油,陶靜安做的正好合他口味,但他破天荒地沒說好吃。 “跟那邊做的不太一樣?!?/br> 靜安配合他問:“怎么不一樣?” “說不上來,等下次我們?nèi)ピ囈辉嚒!?/br> “不是在倫敦么?” “我們?nèi)惗??!?/br> 靜安望著他笑了,“什么時候?” “你來決定?!?/br> 靜安很想去看一看他曾經(jīng)讀書和生活過的地方,她放下筷子捉住他胳膊,“夏天怎么樣?要是時間夠,我還想去一趟加州,你要陪我?!?/br> 沈西淮笑了,“陪你?!?/br> 加州他原本就想去,也覺得夏天最好。他查過資訊,紅辣椒預(yù)計今年夏天要在倫敦開演唱會,無論如何他要陶靜安跟他一塊兒去。就算真去不了也沒關(guān)系,他還能等下一場。 離夏天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拿出平板開始規(guī)劃路線,既然要去倫敦,那索性就把周邊國家都走一遍,從加州回來時可以順道去一趟香港,他得讓那位老板看看陶靜安戴那對檸檬耳飾有多好看。要帶的東西不能少,比如binbin,這家伙也很久沒出去玩了,到時候或許不止binbin,他得給他找一個伙伴,陶靜安肯定也很樂意給家里再添一只家伙。 他拿筆在備忘錄里排著國家順序,等陶靜安跟周陶宜通完工作電話,他起身去找她。 靜安往書架里找沈西淮的書,有幾本跟她的書單沒有重合,她還剩兩本沒看,經(jīng)濟類的,讀起來有點吃力。沈西淮坐她旁邊無所事事,在解答完一個名詞后,他干脆念給她聽,再配上講解,好一會兒兩人才翻過幾頁。 陶靜安寫筆記的時候神情尤其專注,他側(cè)頭看她,隔會兒伸手把她的筆搶走丟到一邊,再把人抱來自己腿上。 靜安不滿,“今天必須看完二十頁。” 沈西淮親她,她故意不給,過會兒笑了起來,“你到底想干嘛?” 他也笑,把她臉扳過來,“《blue chicago》,還記得在上面寫了什么筆記?” 靜安知道他看過了,故意作出思考狀,“就一些名詞解釋吧。” “還有呢?” “段落理解?!?/br> “還有?” “還有……”靜安捧住沈西淮的臉,表情一正,“我在想你呀。” 沈西淮滿意了,“怎么想?” 靜安笑出聲來,她還沒遇到過這樣的問題。 “就那么想啊,想你在做什么,可能在圖書館拼模型,可能在認真地開車,”她低頭捉起他的手,“想你的手怎么那么好看……” 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還有你的聲音,你走在人群最后,話不多,可是聊天的時候又不會落單。你對誰都很有禮貌,跟朋友在一起也會用英文臟詞罵那些不夠合理的政策?!?/br> 這些話換作以前是很難說出口的,可現(xiàn)在面對沈西淮,靜安恨不得多說一點。 她笑著看他,“還會想,怎么會有人越看越好看呢……” 沈西淮定定看著她,直看進她眼睛里。 他眼神那樣直接,靜安最終敗下陣來,想要起身走開,又被撈回去。 半小時后回到床上,靜安手里拿著日記本,翻到其中一頁,仍然讓沈西淮念給她聽。 沈西淮看那上頭短短一行,“今天搞清楚了一個物理題型,感謝同桌給我講了兩遍?!?/br> 靜安又往后翻,沈西淮一一照著念。 “同桌很努力,我要繼續(xù)向他學習?!?/br> “同桌又考了第一,我是考不上了。” “下課時跟同桌聊了幾句閑話,不過他不怎么愛看電影,也不怎么喜歡聽音樂,那就繼續(xù)聽英語聽力吧。” 沈西淮明白了陶靜安的目的,將日記本一合,不禁笑了。他已經(jīng)對鄭暮瀟消除了誤解,但顯然陶靜安想跟他解釋得清楚一些。 “以前在學習上他幫了我很多,我一直很感謝他,他mama人也很好,住院的時候我去看過她幾回,就熟絡(luò)起來了。” 靜安沒有多說,笑著問他:“你們總是一起上新聞,你是不是覺得煩?” 沈西淮其實不怎么關(guān)心,媒體總是曲解事實,好比說鄭暮瀟跟千吉游戲的項目是從觸動手里搶走的,事實上觸動壓根沒有合作的意向,只是他跟老同學私底下吃了一頓飯而已。類似的報道還有很多,他壓根記不太清。 “有一點,”他忽然笑了,“比較煩的是以前總考不過他?!?/br> 靜安好奇要問細節(jié),他又不肯說了,只一心去忙別的。 但靜安總算在假期前最后一晚睡了一個好覺,沈西淮送她去公司,她上車才注意到車里那一行用口紅寫的字,看完忍不住笑了,問他要不要擦掉,他說不用,留著就好。 車里備著一箱檸檬水,靜安看著沒說話,只下車前拿了一瓶帶上。人已經(jīng)下了車,又忍不住折返回去,耽誤幾分鐘才走。 上樓前在路邊買了最新一期《listening》,又去對面給辦公室所有同事帶了咖啡。 最后一周過得很快,demy給她組織歡送會,paige喝了個爛醉如泥,揚言隔天就去向demy提交辭職報告。然而真正提交辭職報告的另有其人,只是暫時還沒人知道。 微本已經(jīng)在準備年終大會,靜安只拿年終,大會來不及參加。年底忙,外出辦公的占了一大半,等下班時間一過,只她一人站在工位前收拾東西。 舊日歷還在桌上,她猶豫要不要留著,視線落到旁邊那張紙條上的數(shù)字,1625…… 先前跟小路他們一起吃飯,小路強調(diào)他們第一次碰面實在太巧,她這兩天才明白過來,愈發(fā)懊悔先前沒聽明白他們的種種暗示…… 正思考著,旁邊有人敲了下隔板,是demy。 “收拾好了?” 靜安將日歷和紙條一并收了起來,“差不多了。” “正好要去見客戶,捎你一段?!?/br> 靜安沒拒絕,跟著demy一起下到停車場。 車里放著音樂,還是那首《angel baby》,靜安想了想問:“你很喜歡這首歌?” “不喜歡?!?/br> 這個答案令人意外,可放在demy身上似乎又合情合理。 靜安沒說話,片刻后聽見demy開口:“以前我爸媽在家里打架的時候,我會躲去隔壁鄰居家。是個墨西哥人,做導(dǎo)演的,拍一部賠一部,欠了一屁股債。他家里有很多酒,也有很多碟,他喜歡楊德昌,每周都要看那部牯嶺街,后來我們形成了默契,只要我一躲去他家,他就放這部。我以為這首歌是原唱,后來看了馬丁·斯科塞斯的《下班后》,才知道不是?!?/br> “不喜歡為什么要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