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句話好不好，千流……說點什么好嗎？”

    黑夜是恐怖的獵手，猶同過去無數(shù)個晨昏晝夜里經(jīng)歷的那樣，破碎的記憶影像在侵蝕她，撕裂她，從四面八方進犯。

    禪院千流的眼淚浸濕衣領(lǐng)，而她此時最需要的丈夫，只能在通訊設(shè)備的另一頭說些無濟于事的話。她哀哀地倚在窗口照著月光，期待門口能出現(xiàn)熟悉的人影。

    原來他不是每一次都會出現(xiàn)的，他不是屬于禪院千流一個人的英雄。

    風(fēng)雪載途，她退回萬丈深淵。

    ……

    背靠著冰冷的電梯廂，禪院千流又一次被令人窒息的絕望裹挾。

    她默數(shù)著秒數(shù)，規(guī)律的數(shù)字稍微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那一次來的人是伏黑甚爾，他踩著月色出現(xiàn)在家門口，口頭嫌棄禪院千流年紀(jì)不小膽子卻那么小，當(dāng)晚卻留居在客房，次日還陪她吃了頓飯——雖然是她買的單。

    后來伏黑惠長大了，也知道她怕黑，不管什么時候都會留燈，并且學(xué)會了如何更換保險絲。他說jiejie你別怕，我會陪你的。

    想到家人，禪院千流感覺好受了點。

    起碼不再是一個人了。

    過了不知多久，爆破的嗡鳴聲自井道下方傳來。

    ……

    沒過幾秒，五條悟就橫抱著她重新出現(xiàn)在了電梯口，甚至游刃有余地拎著坂本的后領(lǐng)，穩(wěn)穩(wěn)落了地。

    禪院千流渾身依然止不住地輕微發(fā)抖，除了臉色有點蒼白，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她說：“謝謝你，悟君。把我放下來吧?！?/br>
    盡管五條悟還想再抱一會兒，但周圍聚集的人已經(jīng)開始八卦地竊竊私語，考慮到她實在臉皮薄，依言乖順地放下了。

    五條悟問：“你被關(guān)在里面多久了？”

    她有氣無力地答：“6分40秒左右?！?/br>
    如此清晰的計數(shù)令他愕然，頓了會兒才說：“對不起，我來遲了?！?/br>
    禪院千流彎起眼睛沖他笑，卻沒有明顯的情緒。

    這種話聽得也足夠多了，從厭煩到歇斯底里，現(xiàn)在只像一陣風(fēng)刮過耳畔，什么也留不下。

    然而五條悟見她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卻有些慌張，心口堵得難受。

    他直覺未來的五條悟作為丈夫大抵是失格的，因而禪院千流對他也沒有期待?；叵肫饋?，停電那天她下意識求助的也是兄長。

    千流好像從不依賴他。生病不告知五條悟，哪怕得知自己知曉了她的病情，也不愿意和他細聊。

    他牽過禪院千流冰冷的手掌，愛憐地吻了吻指尖，平視她的眼睛，小聲承諾道：“我以后會再早點來的，你別怕……千流，你可以依靠我?！?/br>
    哪怕是如此忐忑又真心的剖白，也沒能打動她。

    禪院千流表情未發(fā)生明顯變化，只是溫和地對他笑了笑：“好呀?！?/br>
    她的不在意像是潑面而來的冰水，凍凝了五條悟的血液，心臟也因流過的冰冷液體而生疼。

    他抿了抿唇，想要多說幾句證明真心的話，然而禪院千流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抽回被他拉著的手，轉(zhuǎn)頭與坂本秘書交談了。

    五條悟的表情受傷又茫然，然而千流沒有分多余的眼神給他，急匆匆地離開了。

    于是他一邊魂不守舍地失措著，剛往前走兩步，卻忽然發(fā)現(xiàn)站在一旁的禪院繪理看起來比他還要傷心。

    她視線緊緊粘著禪院千流逐漸離去的背影，仿佛立刻就要哭出來了。

    五條悟覺得違和，閃念一動，有個從未出現(xiàn)過的可怕想法降臨在腦海中。

    他直覺想要否認(rèn)，然而這個念頭卻能解釋許多他想不通的關(guān)竅。

    不會吧……

    五條悟說：“你還挺關(guān)心千流的。”

    他時刻準(zhǔn)備捕捉禪院繪理的反應(yīng)。然而她還沒收起依附在千流背影上的目光，只是喃喃地說：“嗯。”

    于是五條悟斬釘截鐵地說：“她討厭你。”

    禪院繪理猛然轉(zhuǎn)頭，嘴角沉了下去，眼里迸發(fā)出近似仇恨混合著快意的光。

    “可能吧，不過我只是普通地關(guān)心一下千流姐罷了，因為她確實很怕黑……”

    她扯出一個微笑來，似乎也懶得再偽裝了：“說起來，明明都快要離婚了，悟先生還是很關(guān)注千流姐呢?！?/br>
    ……？

    什么？

    她簡單的幾句話往五條悟的腦海里扔下原子彈，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炸得他神經(jīng)熔斷，幾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這是……在說什么??？

    他要和千流離婚了？是這樣嗎？

    禪院繪理嘴角弧度加大，朝他露出了一個勝利者般的笑容：“抱歉，我是不是提您傷心事了？”

    而五條悟已經(jīng)無暇去品味她表情中的深意了，他被這句話不可置信的信息量擊倒，巨大的恐慌浸透四肢百骸，留不下一點喘息的空隙。

    他需要求證，于是立刻趕到禪院千流的辦公室門口。她正在里面和人聊事，又是那個該死的太宰治，以及一個不認(rèn)識的男人。

    五條悟坐到會客廳外的沙發(fā)上，無意識地絞著手指，焦慮到幾乎要喘不上氣。

    他幾乎想立刻闖進去，大聲詢問這件事的真假，然后得到一個否認(rèn)的答復(fù)，必須是否定的。否則……

    否則怎么辦？千流……千流要跟他離婚了。

    胡思亂想的時間中，他想起許多從前并未仔細想過的細節(jié)。比如友人的欲言又止，比如禪院千流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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