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吃草莓
"喜歡你也照打不誤。" 江橋露在外面的手讓冷氣吹的有些涼,譚路洲牽過她的掌心十指交扣。 握著的手放在唇邊捂了一會兒也不見轉(zhuǎn)暖,干脆移到他腰上取暖,沖過冷水他的火氣依舊很旺盛。 江橋承認(rèn),他所言不假,爸爸確實很喜歡譚路洲。 大概除了他家里掛名的母親——那位高高在上的譚夫人以外,沒有哪位長輩會不喜歡他。 自小成績優(yōu)異,聰明上進(jìn),又一路保送名?!堑湫偷膭e人家的孩子。 因某種特殊的緣分,江橋一家得以見證他光鮮亮麗之外的心酸坎坷,對他除去欣賞更多的是心疼。 他們初識于海城兒童福利院。 江橋六歲,譚路洲十歲。 江橋母親在兒童福利院與其他叁位阿姨一起負(fù)責(zé)做飯,江橋的父親是戍邊戰(zhàn)士,常年在遙遠(yuǎn)的邊疆,一年只回家一次,因此母女兩人大多數(shù)時候吃住都在福利院里解決。 譚路洲是在大年初一來到福利院的,他的母親在除夕夜下班趕回家的路上出車禍,酒駕司機(jī)肇事逃逸,拿著糖葫蘆的單親母親于送醫(yī)途中搶救無效身亡。 十歲的孩子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上,沒有直系親屬,沒有家人,在第二天一早本該是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被送進(jìn)福利院。 半闔的房門前擺了幾盆光禿禿的已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新來的小哥哥坐在屋子角落邊的一張小方木凳上。 江橋念一年級,此時正在度過人生中第一個寒假假期,她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孩子。下午在廚房寫老師布置的寫日記作業(yè)時,她無意中聽到mama和阿姨們談到白天被送來的小男孩兒。 "世事無?!?/br> "一聲也不哭,看著就讓人心疼。" 幾位大人頻頻嘆氣,長條板凳上的江橋鼻子發(fā)酸。 她覺得難過,想要哭。心里就好像是感冒發(fā)燒不舒服的時候,大人們捏著她的鼻子灌藥那樣苦澀。 晚飯時間,譚路洲沒有來,江橋擔(dān)心他會餓肚子,但她不知道其實阿姨們已經(jīng)單獨給他送飯到房間。 透過半開的門,江橋悄悄觀察著他。 他的頭發(fā)比福利院內(nèi)其他孩子的稍微長一些,腳下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鞋面有些舊卻洗的很干凈。 進(jìn)門以前,江橋先裝作若無其事地蹲在花盆后面,隔著棉線手套輕輕撥弄花盆里枯萎的枝干。 泥土上有一層薄薄的落葉,冬天的風(fēng)冰冷刺骨,吹得她鼻尖通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站起身往里走。 一走進(jìn)屋內(nèi),大半的風(fēng)聲與寒冷被擋在門外,溫暖的氣息撲來,江橋用手背抹去險些流下的鼻涕才走到他身邊坐下。 叁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他沒有開口和進(jìn)來的人講話,依舊維持原樣,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好似根本不在意多出一個人。 江橋也陪著他發(fā)呆,看門外的燈搖晃,聽見風(fēng)嗚嗚地吹,有些恐怖。 年獸會來吃掉他們嗎?今天是大年初一,年獸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 伸將手伸進(jìn)羽絨服外面大大的口袋里,江橋歪著腦袋摸了一會兒,從里面拿出一個手心大小的柑橘,這是吃飯時阿姨發(fā)的。 每個小朋友都有兩個,但譚路洲沒去吃飯,所以他一個也沒拿到。 黃橙橙的小柑橘表面很光滑,在頭頂昏黃的燈光下反出亮油油的光。 江橋把小柑橘放到這個不說話的小哥哥并攏的膝蓋上,很快跑走。 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她吃完飯,在廚房的小凳子上完成好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就在口袋里揣著舍不得吃的水果來找譚路洲。 他們沒有說過話。 江橋口袋里放著什么水果,要看吃晚飯時阿姨發(fā)什么。 有時候和第一天一樣是小柑橘,有時候是小番茄,還有一次是江橋最愛的草莓,每個小朋友只有一顆。 紅紅的草莓已經(jīng)放到嘴邊,她卻突然想起坐在椅子上的譚路洲,他今天還是沒有來和大家一起吃飯,他是不是沒有草莓吃? 想到這里,江橋就舍不得吃了,小心翼翼把草莓捧在手里往那間屋子走去。 天氣難得放了晴,暖融融的陽光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朋友們在樹底下跳房子,江橋沒忍住站在邊上兒看入了迷。天色徹底暗下來,跳房子的小朋友都散開,江橋才記起自己的草莓還沒送。 一路小跑過去,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房門前的花盆邊上黑乎乎的一團(tuán)。 譚路洲沒有坐在屋子里,他第一次離開那間房子,離開他的小板凳,獨自坐在屋檐下等遲到的江橋。 江橋很開心,臉上掛了大大的笑容,舉起手里的草莓,聲音輕快又愉悅,"哥哥,吃草莓。" 性格使然,譚路洲的話很少,他呆在兒童福利院那幾年,一直到被親生父親找到接回家前,江橋都是他唯一的朋友。 … 懷里的人很久沒說話,似乎已經(jīng)睡著。 譚路洲想起身找遙控器調(diào)溫度,才輕輕動了一下,江橋便以為他要走,自覺松開了掛在他腰上的手臂,轉(zhuǎn)過身子躺到另一邊。 "好困。"她已睡得迷迷糊糊。 "睡吧,我抱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