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云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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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的師姐忽然睜開了眼睛。 風左君自知失言,立刻閉了嘴。 謝羽靈轉過頭問道:“師姐,我叔叔他是否真得還活著?” 師姐拿出了放在身旁的一柄長劍,忽然將其拔出,手指在劍身上輕輕劃過。 “君語?!敝x羽靈沉聲道。 “吁~”李馗猛地一拉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他沉聲道,“周正君子?!?/br> 周正一身青衫,站在馬車之前,他輕嘆一聲:“回去?!?/br> 李馗將手中的韁繩交到了風左君的手中,低聲道:“一會兒我說起身,你們就立刻下山?!?/br> “本來想和你講道理,所以叫了三師兄。結果沒趕上,你就下山了。講不了道理便只能講拳頭了。如今山上的這幾位師兄里,我拳頭嘴硬?!敝苷拥穆曇粼絹碓叫?,“所以我來這里,帶你回山。” “師兄,說響點,聽不清啊?!瘪R車中的聲音很是柔美。 “我說!”周正忽然大喝一聲,“我來這里,要帶你——” “吼!”一聲怒吼忽然響起,像是一道驚雷突然在山林之間炸響,驚得三里之內的樹葉沙沙作響,馬車之內的風左君和謝羽靈都驚得趴倒在了地上。 “好厲害的佛門獅子吼?!憋L左君咬牙道。 周正神色不變,看著面前的李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緩緩道:“李馗,你禁武十年了,今日要破戒嗎?” “我與姑娘相見,也正好是十年?!崩钬敢蝗缂韧鶐е┖竦男σ猓笆昵?,姑娘將快死的我?guī)仙?,十年后姑娘想下山,我自然要送下山。你們常說,恩欲報,怨欲忘,報怨短,報恩長,我這樣做沒錯吧,周正君子?” 周正點了點頭:“確實沒錯?!?/br> 風左君從地上爬了起來,長吁了一口氣,驚訝地問自己的師姐:“李馗會武功?” 謝羽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光方才那一聲佛門獅吼,便至少有三十年內力積厚?!?/br> 師姐卻只是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看到?!?/br> 周正伸出一掌:“學宮,周正?!?/br> 李馗收起了憨厚的笑容,原本有些微駝的身軀慢慢挺直了:“君子涯棄徒,李鬼?!?/br> “李鬼!”風左君驚得渾身一顫,“那個因和魔教圣女相戀而叛出師門的李鬼!” “據說當年李鬼是君子涯欽定的掌門繼承人,上君子涯提親的武林世家絡繹不絕,可他卻偏偏愛上了魔教圣女,最后甚至為了魔教圣女殺了三名長老,十余名師兄弟……”謝羽靈沉聲道,“江湖傳言他早就死了,沒想到一直躲在學宮之中?!?/br> “謝三公子,多走走江湖,少聽些江湖野聞。當年我從師門離開,可未殺任何一人,只與掌門師尊互換了一招,他們便放我走了。若我真殺了人,以君子涯的門規(guī),我豈能活到今天?”李鬼右手輕輕一旋,只見幽紫色的掌氣在他手掌之處徘徊,“當年掌門師尊位列江湖天武榜第十三,我可不敗。周正君子,你當如何?” “學宮山上弟子不入金榜,二師兄生前曾下山得列天武榜第三,我自認武學之道,與二師兄有云泥之別,但多年苦學,終是希望能與二師兄比肩?!敝苷p輕一躍,從頭頂的梧桐樹上折下了一根樹枝,“出門得急,未曾佩劍,便以樹枝為劍,請!” “好?!崩罟碚麄€右手臂此刻都被那幽藍色的掌氣所籠罩了,像是套上了一層鎧甲一般,他猛地一個縱身,沖著周正君子當頭砸下。 周正手中樹枝輕輕一抬,在那李鬼的右手臂上輕輕一點。 只見那幽藍色的掌氣在瞬間消散殆盡,李鬼的神色中流露出了幾分訝異,隨即周正的樹枝已經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十年禁武,你退步了很多?!敝苷卣f道,“結束了?!?/br> 李鬼一笑:“周正君子也太過于小看我們了。” 周正微微垂頭,只見那樹枝的尾部,一道幽藍色的光微微閃了一下,周正立刻收了手,往后猛退一步,那根樹枝摔落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堆碎末。 “姑娘,你們先走。”李鬼大聲喝道。 風左君立刻拉過韁繩,回頭看了師姐一眼。師姐點了點頭,風左君便沒有猶豫,猛地一甩韁繩,沖著山下行去。 周正輕嘆一聲:“你這會害了師妹?!?/br> “求仁得仁?!崩罟硪蝗蛳蛑苷?/br> 周正一個翻身,躍到了身后的一棵大樹上,他搖了搖頭:“你也在求一個結果吧?!?/br> “是。”李鬼再發(fā)出一聲獅子吼,整個山林間的大樹開始搖曳。 周正雙手輕輕一抬,身邊樹木之上的樹枝齊齊斷裂,落在了他的身邊隨風旋轉,他手再猛地向下一揮,數百根樹枝如飛劍一般疾落而下。 “這就是二君子所創(chuàng)的逝水劍意?”李鬼贊嘆道,“天下萬物,皆可為劍。好!” 第016章 相遇 磅礴大雨,電閃雷鳴。像是天缺了一個窟窿一般,豆粒大的雨水傾盆而下,敲打在屋檐上啪啪作響。長街之上所有的鋪子都收了攤,就連路旁的酒肆也都關了門。一個穿著破敗衣服的男孩穿過雨簾,跑到了一個較為寬大的屋檐之下躲雨。整條長街空無一人,他四顧看了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饅頭。 應該是出爐沒多久的饅頭,還散發(fā)著熱氣。 男孩咧嘴笑了笑,拿起饅頭就開始啃,只不過臉上黑漆漆的太臟,把白花花的饅頭都給染黑了,男孩一邊啃,一邊笑,只是笑著笑著又哭了,他將整個饅頭都咽了下去,最后趴倒在地,嚎啕大哭,他看著地上的雨水哽咽道:“你們到底是誰?你們?yōu)槭裁础欢ㄒ獨⑽??!?/br> 幾個穿著蓑衣的刀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對面的屋檐上,他們沉默地看著男孩哭泣,最后緩緩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雨水把長刀沖刷得雪亮,亮得讓人心寒。 “誰能來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男孩朝天怒喝道。 自然沒有聲音回應他,幾名刀客從屋檐之上一躍而下,濺起了地上的雨水,打在了男孩的臉上。男孩像是瞬間清醒了過來,忽然直起了身子,沿著屋檐向前跑去。 其中一名刀客立刻一個縱身閃到了男孩的面前,隨后抬起一腳將男孩踢到了邊上的一個水坑里,他舉起長刀一步一步地走向男孩。 男孩倒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鮮血從鼻子嘴巴中流了出來,染紅了衣襟。 結束了嗎。 這一生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開始,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刀光一閃,男孩閉上了眼睛。 “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不是人生中的每一次,都會真的有人來救你?!币粋€溫和的聲音在男孩的頭頂向前。 雨似乎也停了,但為什么雨水聲還在耳邊? 男孩睜開了眼睛,只見一把油紙傘舉在自己的上方,替他擋住了那些雨水。一名白衣儒雅的俊秀書生低頭看向他,忽然瞇眼笑了一下:“不過這話對于一個男孩來說,是不是太過于嚴厲了。” “你……你是誰?”男孩有些害怕地問道。 “我暫時還叫謝看花?!睍鷱澭?,對著男孩伸出一只手。 男孩有些猶豫,下意識地想要往后退。 “我是你的家人?!睍琅f溫和地笑著。 男孩看著書生的眼睛,終于還是伸出了手。書生一把將男孩拉了起來,隨后伸手撓了撓男孩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吧?!?/br> 男孩看了一眼周圍,那幾個穿著蓑衣的刀客全都躺到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們死了嗎?”男孩問道。 “我不喜歡殺人,只不過是廢了他們的武功?!敝x看花彎下腰,將傘遞給男孩,“我背你走,你替我舉傘?!?/br> 男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謝看花一身如雪的白衣,有些難為情:“會弄臟你的衣服的?!?/br> “不妨的,都是些小事?!敝x看花將傘放在了男孩的手中,隨后便將男孩背了起來。 “白衣服臟了很難洗的。”男孩低聲道。 “所以我有很多的白衣服?!敝x看花笑道,“行走江湖,難免惹上塵埃,可是白衣不能改,所以便常換常新。” “為什么白衣不能改?”男孩問道。 “因為女子們喜歡?!敝x看花的聲音鄭重。 “我也想穿?!蹦泻⒂行╇y為情。 “我已經準備好了?!敝x看花聲音中有些得意,“以后你跟著我生活,自然也要如我一樣,白衣勝雪,風度翩翩?!?/br> “我叫陳三才?!蹦泻⒑鋈徽f道。 謝看花搖了搖頭:“不,你以后叫蘇白衣?!?/br> 男孩的眼睛一亮,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可卻十分在意自己的姓氏:“蘇?” “是的。很好聽的蘇,有個很漂亮很溫婉的女子便姓這個蘇,也有一個很偉大很英雄的男子也姓這個蘇。所以你以后也一定很了不起。因為你不僅姓蘇,還有個姓謝的師父?!敝x看花抬了抬頭,“雨傘舉高些。” 男孩急忙舉了舉雨傘:“姓謝的師父?” “我啊。”謝看花笑道。 蘇白衣從那天起,便和這個自稱是自己家人,也稱是自己師父的謝看花生活在了一起。他們找了一個安靜的小村落,名為杏花,因為謝看花說那里的酒好喝,他們就買了一處院子住了下來。蘇白衣總想問自己的身世,但謝看花總說等他長大的那一天便自然會知道了。而謝看花呢,每天喝酒,讀書,教蘇白衣習武,似乎在這個小小的村莊里自得其樂,只是有時候喝多了杏花酒,會躺在那棵杏花樹上唱歌。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歌聲婉轉悠揚,帶著幾分傷感的意味,每次就這么聽著聽著就會落下淚來,只是……這次的聲音為什么是一個女子的? 蘇白衣迷迷糊糊中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不遠處的樹上坐著一個女子,穿著一身紫衣,一雙長腿在那里晃悠著。 “你醒了?”歌聲忽然停了,那女子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在了蘇白衣的面前,聲音中帶著幾分驚喜。 蘇白衣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那女子的模樣終于一點點地清晰起來,明眸皓齒,膚白秀美,如果那歌中所唱的“良人”有一個具體的模樣,想必便是如此了吧。 “說起來,我們可是第三次相見了,但可能這一次才能算真正的認識了?!弊弦屡诱酒鹕?,撩了一下自己額前的頭發(fā),“我叫南宮夕兒。”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蘇白衣剛從沉睡中睡醒,腦子有些嗡嗡的,不知自己是否仍在夢中。 紫衣女子點了點頭:“是,便是這個夕?!?/br> 第017章 南宮 蘇白衣的神思終于一點點地清醒過來了,他仔細地打量了面前這位自稱南宮夕兒的女子,終于想了起來:“是你啊……我們在夜闌城和杏花村見過兩次,你是風左君的師姐!” “現在也是你的師姐了?!蹦蠈m夕兒拿起身邊的長劍,舉在面前,“今夕何夕,見此良人。你也聽過這首曲子?” “君語劍!”蘇白衣欣喜地喚了一聲,急忙把劍拿了過來,“是啊,我?guī)煾负茸砹司凭蛺鄢@首歌,不過他唱得沒有你好聽就是了,有時候還唱得哭哭啼啼的,最后唱著唱著還要舞劍,總把院子里弄得亂七八糟?!碧K白衣發(fā)現面前那南宮夕兒如水般的眸子忽然微微一動,像是平靜無風的碧潭之上忽然落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了波紋,便立刻住了聲。 有故事啊。蘇白衣內心有個聲音在吶喊。 “哭哭啼啼?”南宮夕兒低聲喃喃道。 果然是風流債啊。我就知道!蘇白衣在心里哀嘆一聲,急忙擺手道:“這位姑娘,哦不對,南宮師姐!關于師父的風流性子,我也是很不喜歡的,甚至時常斥責他,在我的督導下他這些年也踏實了許多……”蘇白衣一邊說一邊看著南宮夕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就越來越低了:“冤有頭債有主,師父那些事和我沒關系的啊。不關我的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