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賣花 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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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們從巷子里出來,綠兒不解:“娘子,你為何管這個閑事?要知道您可是兩頭得罪人:蕭大人明擺著恨這位車氏,要是蕭大人知道你違背了他的意思收留了這人,將氣撒到你頭上怎么辦?” “我也不想管?!柄L鶯嘆口氣,“可她畢竟是蕭大人親娘,古時皇帝就算他娘養(yǎng)男寵替他兄弟謀江山造反最后皇帝都得捏著鼻子原諒太后,何況蕭大人只是個區(qū)區(qū)臣子?” “再說她流落在外面若是被有心人控制成為對付蕭大人的把柄,只怕更麻煩。倒不如供給她一碗飯吃,有吃有喝供養(yǎng)到死,便也全了蕭大人的情誼。就算鬧到閻王爺那里去都不能說蕭大人德行有虧?!?/br> “噢,原來娘子是幫蕭大人處理后患?!本G兒恍然大悟,“可若是蕭大人因此與你置氣呢?” 鶯鶯笑:“這便是我與車氏的不同了。” “車氏口口聲聲愛兒子可是實際做法卻是害兒子。我違背了蕭大人的意思卻是為他著想。這就要看蕭大人是否明智了。” “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綠兒不懂,“不都說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藥苦口利于病么?” 鶯鶯笑:“你當世人都是清醒明白的大圣人不成,道理是那個道理可是實際真懂的能有幾人?要不也不會有那么多人聽信讒言,任由別有心機的人擺布而不自知?!?/br> 要說世上有一種父母最好笑,看見孩子明明在做不對的事,卻因著不想被孩子記恨所以不去糾正孩子,這樣的人自然不能真正愛孩子。 鶯鶯便吩咐綠兒兩句:“你以后也學著點,以后不管是父母還是朋友、夫君,莫要聽信他嘴上說什么,只看她做什么?!?/br> “若你做了不對的事,她卻因著怕影響與你的關系而不直言相告,反而遮遮掩掩看著你犯錯而不提醒,只自私想著經營她與你的關系,這樣明哲保身的人你要離得遠遠的,她自以為能玩弄真心,卻不知一顆真心是世間最難得之物?!?/br> 綠兒聽明白了點點頭。 回到家里鶯鶯自去洗漱,她回房時蕭照已經在桌前等他了,鶯鶯便將今日白天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又問蕭照:“你哪里可有得用的人派遣去服侍她?” 說是服侍實際是監(jiān)視,蕭照應了聲:“有?!庇值溃骸岸嘀x?!?/br> 鶯鶯抿嘴笑:“你我夫妻何必多謝?”誰家沒有那么一兩個糟心親戚呢,蕭照不嫌棄蘇家那一大家子人,她自然也投桃報李幫蕭照處理麻煩。 卻沒想到這句話叫蕭照站住了,他問:“可我們是假夫妻。” 假不假的有什么關系,鶯鶯邊梳頭邊不以為然:“我瞧著我們比好些真的還和睦些呢?!?/br> “那,”蕭照忽然住了嘴,他看著鶯鶯,像是在看什么珍寶一樣。 那你想叫假的成真的么? 這話在他心里過了一遍,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鶯鶯手上還在拆發(fā)飾,叮叮當當一串:“對了,那車家人可真是勢利,不過外面有不少她這樣的人對我笑臉相迎,也不過是對著蕭夫人罷了。哼,等我們以后和離了她對下一個蕭夫人也是那樣?!?/br> 蕭照聽著鶯鶯嘰嘰喳喳的聲音,默默閉上眼睛。 她從嫁進蕭家就這樣嘰嘰喳喳,明明只是一個小娘子,卻絮絮叨叨像十個八個小娘子。 蕭照卻從來不覺得她聒噪,反而只覺得安心踏實,家常的絮叨里有一種屬于人間煙火的溫馨,生生驅散了他內心的陰霾。 什么和離,他一點都不想和離。 一剎那沖動涌上心頭,蕭照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你想和離么?” 蕭照的聲音金石一樣響起,堅定而鏗鏘。 鶯鶯手里的木梳停住,她聽清楚后忽然心臟一陣陣發(fā)燙,像是周身的血都往心臟涌,心神更是大亂,連木梳都差點掉在地上。 她不說話,蕭照心里一下沒了底。 他本就是鼓起勇氣才說出這句話,卻像是唐突了鶯鶯一樣。 “我說得太唐突了些?!笔捳盏溃袷桥满L鶯畏懼一樣忙補充道,“你若是不愿也不勉強,我們還像從前約定一樣相處便是?!?/br> 說罷便搭起簾子,大邁步出去了。 屋里安靜下來,鶯鶯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外面有飛蛾撲棱不住敲打窗戶紙,鶯鶯第一次覺得這聲音有些吵。 蕭大人想和離了? 說起來如今蕭大人也大好了自然是可以正常結親,從前兩人之間的約定自然也算不得數了,蕭大人如今正得圣眷,生得好又品性正直,和離了再結親也是大受歡迎的。 可…… 鶯鶯總覺得心里怪怪的,難道是擔心和離后孤苦無依?鶯鶯索性翻出賬本盤點私房: 算盤噼里啪啦,她打了好一會算盤珠子總結了下自己的奩產:自己如今有一座東角樓街巷三層的商鋪,價值萬兩銀子,每月光是租出去就能賺三百兩銀子的純利潤;還有三家花滿蹊的店,店里小二伙計就有幾十人;更有響當當的皇商招牌;手里如今已經有幾百兩的銀票,今后還會越來越多。 要說地位嘛,鶯鶯想了想:自己是蘇家娘子,如今大房伯父家與自己走得很近,也算是有娘家人支持的。而且下月還有長帝姬要認自己做干女兒,更重要的她上次救蕭大人之舉讓她在汴京貴門里留下了“賢良護夫”的賢名。 有錢又有地位,這樣的二嫁婦人也能嫁個不錯的男子。若是不想嫁人也無妨,她靠著上面這些也能在汴京城穩(wěn)穩(wěn)當當立住做生意過日子。 這么看來就算和離對她也沒有什么影響? 鶯鶯這么想著,一邊寬慰自己一邊洗漱換睡衣,過一會長壽傳話:“蕭大人今兒忙,要在衙門里過夜?!?/br> 他忙起來有時會這樣,鶯鶯不以為怪,嗯了一聲。 可等她回到床上后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帷帳那側靜悄悄的,要是以往蕭大人在背后,可今天他不在。不知為何窗外的蟬鳴聽得分外清晰,地上蠟燭燃燒的嗶嗶啵啵聲也清晰可聞。 這些都吵得鶯鶯睡不著覺,鶯鶯心煩氣躁,伸出手去將帷幕一把掀開。那邊放著蕭大人的枕頭和被褥,整整齊齊擺在床上。 鶯鶯拍了拍那邊的枕頭,心里空蕩蕩的。 她嘲笑自己:等和離后自己一個人睡可是常有的事,不如趁今天先習慣。 可她就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忍不住想,和離后蕭大人會娶妻,這屋里就睡了他的新妻子,她會將這枕頭被褥帳子都換去么? 鶯鶯想起這個就一陣心疼,那可都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嫁妝。 要么她和離的時候帶走吧,蕭大人不是那等小氣之人,一定會叫她帶走的。 這么想著鶯鶯滿意下來,闔上了眼睛。怪不得她今天心頭一直縈繞著不安,原來是擔心無法立足、舍不得熟悉的擺設?。?/br> 可睡了幾瞬,她又睜開了眼睛。 新的蕭夫人會將這帷帳也撤去吧? 鶯鶯想完這個問題就好笑,他們不是假夫妻當然會撤去這個阻隔在床中間的帷帳。 她又閉上了眼睛。 不等一會她又睜開了眼睛:那她種在花園里的草木怎么辦? 那棵被人丟棄的黃木香如今都爬了整面墻呢,想必明年花期一定會繁花累累呢,若是落在不會養(yǎng)護花木的人手里可怎么辦? 自然是挖走帶走。 鶯鶯又閉上了眼睛。不等一會她又睜開了眼睛:烏嬸呢? 要知道烏嬸可做的一手好菜!別說糟鵪鶉烤肥鴨這樣大菜,就連鶯鶯素日里不怎么愛吃的紫蘇被她切碎加上黃瓜絲、咸菜絲、香菜都能涼拌出一道生津下飯菜! 算了蕭大人是個挺好說話的人,到時候向他要走烏嬸只怕他也會答應的。 鶯鶯又閉上了眼睛,踏踏實實準備入睡。 不久鶯鶯又睜開了眼睛:蕭大人呢? 她很快就笑,自己可真是什么都想打包帶走!蕭大人不就是和離后等著娶妻的新郎官么?帶走他還算什么和離? 可鶯鶯笑著笑著就愣住了。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淺淺月華越過窗欞,照進臥房,安靜無聲。 第二天裴娘子約鶯鶯去逛街。 她這回買了不少東西,進銀樓光是式樣不同的首飾就掃了一大堆,樂得銀樓掌柜親自請她們去雅間挑貨。等出來后又去了綢緞莊,拉拉雜雜買了好幾身換季衣裳。 很快就有了答案,她臉頰緋紅:“我要定親了!” 對方是裴娘子青梅竹馬,兩人情投意合,家里長輩便定了親,過不久就要成婚了。 裴娘子還去繡坊買了絲線和布料,打算親手給未婚夫繡一個荷包,說著說著便惋惜:“他這回要去漁陽販茶葉,也不知多久能回來。唉,要是能將他裝進荷包里就好了,這樣我想帶他去哪里就去哪里?!?/br> 她本是無心抱怨,可是鶯鶯忽然一頓。 “想帶他去哪里就去哪里。”鶯鶯想起自己昨夜的想法,難道不正是這樣嗎?恨不得將蕭大人也帶走。 她不由自主問:“到底是為什么想將這個人帶走呢?” “還能為什么?”裴娘子大咧咧道,“當然是心悅于他嘍?!?/br> “只有心里有一個人才會想與他一時一刻都不要分開?!迸崮镒舆@些天頗有感悟。 鶯鶯心神不寧回了家。 她游魂一般吃飯、做事、吃飯、睡覺。 今晚蕭照又沒有回來。 鶯鶯看著帷帳上繡著的蜻蜓、促織、蝴蝶圖案,在心里胡思亂想:原來自己舍不得蕭大人是心悅于他嗎? 她可從未喜歡過什么人呢。 以前鶯鶯將蕭照當作自己家人,可如今看來兩人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覺之間超越了家人。 怪不得在聽到蕭大人說要和離時心神不寧了許久?,F在想來那應當就是擔心和不愿。 不是不愿離開蕭家,而是不愿離開蕭大人。 鶯鶯倒沒有像旁人那樣扭捏,心悅就心悅,她覺得堂堂正正:蕭大人那么好,不心悅他才奇怪呢! 鶯鶯翻了個身。 可蕭大人什么想法呢? 他平日里忙忙碌碌似乎對兒女私情不大注意,昨日又問她和離的事情,看來待自己當真沒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這可怎么是好? 若是他又喜歡上了旁人怎么辦?那時候她豈不是就要灰溜溜卷鋪蓋走人? 鶯鶯又翻了個身。 不行,得想個辦法。 裴娘子店里便迎來了鶯鶯。 裴娘子打著哈欠問鶯鶯:“如今正是忙碌的時候,你不在店里賺錢來我店作甚?” 鶯鶯神秘兮兮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問她:“我問你,你說男子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喜歡什么樣的?”裴娘子還沒睡醒,迷迷瞪瞪搭話,“當然是美貌的,溫柔的。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說著說著忽然反應過來,狐疑問鶯鶯:“你問這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