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日賈母心里就沒痛快過，所以就多留了來拜壽的史湘云兩天，正好也與寶玉做個伴不是?？墒峭醴蛉司巩?dāng)著人家的奶娘丫頭說起什么家道艱難，收租不易的話來，第二日史家就打發(fā)人來接走了史湘云。

    就是這樣，賈母也并沒有立時發(fā)作，只想著畢竟是個小孩子，氣性大些也是難免的，等過些日子消了氣，再接來住上一陣子，送也兩樣好東西不就哄回來了。

    算著日子，覺得史家和湘云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上午時賈母就交待王夫人，派人去接史湘云：“去丫頭這些天不來看我，我也怪想她的。也不知道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可想不想我。”

    誰知王夫人竟不是一口答應(yīng)，反而說她的道理：“老太太，人家史家姑娘也是一年大二年小的，聽說史家已經(jīng)開始給相看人家了，也不知道最近有沒有消息。要是咱們就這么上門去接，會不會讓忠靖侯夫人有什么想法？”

    第154章

    什么怕忠靖侯夫人有想法, 分明是她自己有想法！賈母想到這個心中又帶了火氣，覺得再在二房呆下去，自己怕有一日不光剩下的私房不保, 人也早晚讓氣死。

    可是不在二房呆又到哪去？回大房？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后悔了, 是她當(dāng)初有眼無珠，錯把石頭當(dāng)成寶石, 把蒙塵的寶珠暗投？好強(qiáng)了一輩子的賈母，不想丟這個臉。要是大房有人來接她就好了。

    有誰來接, 這個問題賈母也不是沒想過, 越想她才越絕望。沒有人！賈赦離京遠(yuǎn)遠(yuǎn)的, 賈璉每到休沐日來問個安就走。至于邢夫人，她就聽不懂別人的暗示，哪怕是明示她也有本事聽不見。至于幾個丫頭, 那就更別指望了，她們自己出個門還得等賈璉休沐才行。

    唉，賈母嘆口氣，看著炕桌上的茶杯, 連端起來的興致都沒有。要是老大在京里呢？說不定這個生日不會過得這么沒滋沒味，說不定王氏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不聽她的話，說不定...

    可是賈赦此時不在京中, 他遠(yuǎn)在去涼州（今甘肅涼州）的路上。

    已是十月天氣，衰草早黃，秋風(fēng)添寒。還沒到?jīng)鲋?，荒涼已?jīng)如影隨形。加上早晚溫差極大, 大家走得格外辛苦。除了賈赦，大家?guī)У囊挛锒疾惶?，再走下去，說不得就有病倒的。

    好容易到了一個小縣城，賈赦也不再要求侍衛(wèi)們自己在城外所營了，讓人將帖子送給當(dāng)?shù)乜h令，自己在城外立等。不一刻，就有幾聲鑼響，正是“行人回避”四聲響。知道是縣令來接，賈赦也不拿大，已經(jīng)下車等侯。

    那縣令見了人，先是報上了自己的職名：安定縣令孔儀，拜見巡檢大人。

    “孔縣令請起?！辟Z赦不了解此人，面上笑容不斷：“此行多有打擾，還請孔縣令多行方便?！?/br>
    “賈將軍言重了?！边@孔縣令顯然已經(jīng)知道賈赦巡檢之事：“督撫大人早有喻令，沿途各縣務(wù)要接待好巡檢一行。”

    聽他說得實在，賈赦也不多話，與人一起往縣城中來。只見縣城不大，不過十幾條街光景。人也不多，少有在街上走動的。

    看看身后跟著的二百來人，已經(jīng)滿滿地快占了人家一條街，賈赦便問：“孔縣令，住的地方可有問題？”

    那縣令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點期艾地道：“不瞞大人，這住的地方勉強(qiáng)能騰出來，可是這被褥就...”

    只要不露天就行。賈赦道：“我們自己也帶了些被褥，這倒不礙。只是縣內(nèi)可有采買之處？有沒有針線上的人，得讓人趕制些冬衣才行?！?/br>
    聽了他的要求，孔縣令臉更苦了：“這個自然，這個自然?！?/br>
    有了在清澗縣那個小鎮(zhèn)的經(jīng)驗，賈赦如何不知孔縣令愁的是什么，他道：“還有一件事請孔縣令曉喻百姓?！笨纯匆騺砹塑婈?，遠(yuǎn)遠(yuǎn)靠墻站得老實的百姓，大多布衣，面上也是菜色的居多：“我這些人，自己采買做飯，要是有愿意來幫忙的，另付工錢。要是有人強(qiáng)買或是少給了錢，只管來找我就是?！?/br>
    孔縣令沒想到賈赦說的是這個，先帶了些不好意思：“大人遠(yuǎn)道而來，理應(yīng)由縣里招待，自己采買的話從何說起。”

    沒等他再勸，賈赦又道：“說句不怕你惱的話，你這一個縣里能有什么出息？真讓我們這些人吃上兩天，怕你就有得饑荒打了?！?/br>
    孔儀見他說出實情，也知自己縣中實在無力，只好道：“如此委屈大人，是下官的不是。只是大人說的都是實情，我自己苦些也還罷了，可一旦出了虧空，少不得要加賦讓這些百姓填補(bǔ)，下官也于心不忍。”

    看面色，聽話音，這孔縣令都不似做偽，讓賈赦心里升出不少好感。等到了縣衙，安排了侍衛(wèi)們的住處，略洗后，賈赦就與孔縣令閑談起來。

    說得也無非就是有多少人口，一年稅收如何，上司壓下來的賦和徭役重不重之類。

    “要說我們這位李督撫，也是一位愛民的好官。無奈甘陜地方貧苦，就算是再愛民，老百姓吃不飽，罵娘的人也不少?！笨卓h令說的是督撫，又何嘗不是他自己。

    “將軍?！币粋€侍衛(wèi)不等通報，已經(jīng)氣沖沖地走了進(jìn)來?？粗卓h令也在，更是出氣粗了些。賈赦認(rèn)識這人，是專管這二百多人吃飯采買的，平日脾氣還不錯，可凡事兒愛較真。

    “怎么了？”

    “大人，正好縣令大人也在。這里的百姓太欺負(fù)人了，還請縣令大人也管上一管?！蹦鞘绦l(wèi)直來直去的說出自己生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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