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顯然被歐也妮奉承到了，笑容加深了一點，不過沒有因為一位年輕女士的奉承忘記請她們到來的初衷,很快問：“剛才您說有一筆生意要跟我談？”

    歐也妮不得不望向門外,不是她要故弄玄虛，實在是將要說出口的話,不能不慎重。里埃哥看出她的顧慮,向門口喊了一句什么,等了兩分鐘,才向歐也妮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可以接著說下去。

    “我希望先生可以加入立憲內(nèi)閣。”歐也妮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說出口。

    里埃哥又笑了,對面的年輕女士知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如果自己真的能加入立憲內(nèi)閣的話，他還用在這樣漆黑的夜晚,親自出城巡邏嗎？

    “小姐,我想您敢提出這樣的問題,就應(yīng)該知道,我不能憑著自己的機(jī)動縱隊,就可以強(qiáng)迫國王邀請我加入內(nèi)閣。畢竟,大部分的民眾思想里,還是更承認(rèn)王室正統(tǒng)的。而正統(tǒng)的王室，需要足夠的資金維持體面?！崩锇８缈粗鴼W也妮灰色的眼睛，自嘲的說。

    歐也妮點頭,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她何必一定要在局勢動蕩的情況下，非得進(jìn)行這么危險的旅行。

    “雖然大部分民眾承認(rèn)王室正統(tǒng)，可是他們也需要一位賢明的君主?！蔽靼嘌劳跏乙恢钡蕉皇兰o(jì)都保留了下來，不也是因為最早實行了君主立憲嗎？

    那就把君主立憲確立的時間，提得更早點兒好了。

    “里埃哥先生，您應(yīng)該想得到，如果您不進(jìn)立憲內(nèi)閣，而是任由別人攫取起義的成果，很快立憲內(nèi)閣的決定權(quán)，就會重新回到王室的手里。而您，和追隨您的士兵們，一樣會被人無情的派往美洲?！睔W也妮陳述上輩子看過的歷史，因為是寫進(jìn)史書中的，所以她說的十分篤定。

    這份篤定，看在里埃哥的眼里，便是自信，無以倫比的自信。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士哪里來的自信，可是這份自信很有感染力，讓人不由的想要認(rèn)同她說出的每一個字。

    追隨自己的士兵，所以聽從自己的倡議，要被派往美洲的傳聞是最大的誘因。這在馬德里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可里埃哥不認(rèn)為消息會流傳的這么廣，足以讓一位巴黎的女士都知道。

    “我很好奇，小姐。這應(yīng)該是我們頭一次見面。而西班牙所有當(dāng)權(quán)者，并不怎么希望別國的人知道我的存在。您又是怎么聽說我，還特意跑到西班牙來，勸說我加入立憲內(nèi)閣的呢？”里埃哥眼里的疑問隨著問話，越來越濃重。

    歐也妮能說自己是做了兩手準(zhǔn)備嗎？她只能說對自己最有利的部分：“先生，請不要懷疑我是法王派來的秘探。您應(yīng)該相信，王上雖然親信不多，可也不會啟用一位從來沒有踏出過國門的弱女子?！?/br>
    里埃哥眼里的疑問并沒有消失，他一直盯著歐也妮的面孔，希望自己可以通過歐也妮的面部表情，判斷她話的真?zhèn)巍?/br>
    歐也妮是坦然的，因為這一次旅行是她自己主導(dǎo)，沒有什么需要心虛的。里埃哥沒有在歐也妮的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只好把疑問說出口：“小姐，請原諒我的多疑，我無法相信您是一位不求回報的人。可是，從這件事里我看不到您從中能得到什么好處?！?/br>
    “我的父親，在元旦時剛剛得到王上的晉封，成為了一名男爵。所以我勉強(qiáng)可以算是您說的貴族?？墒窃谶^去的二十幾年里，我都是以普通法國人的身份生活，我知道普通法國人是怎么為了填飽肚子，放棄自己的尊嚴(yán)?！?/br>
    歐也妮說的很平靜，聽的人心里卻起了波瀾，看向她的目光少了懷疑，多了認(rèn)同，可是里埃哥沒有插話，他靜靜聽歐也妮繼續(xù)說下去：

    “難道普通的法國人，不是與貴族們一樣，都是上帝的子民？甚至他們奉獻(xiàn)了更多的稅收，直到為王國貢獻(xiàn)自己的生命。”

    “而西班牙與法國接壤，為了從西班牙得到更多的利益，王上不停的發(fā)布征兵令。我父親的葡萄園，每到收獲的時候都要為人手犯愁?！?/br>
    “如果，西班牙的王上不能再為了一己之私，對抗法國的話，那么征兵令就會減少，父親的葡萄園就可以有足夠的人手收獲，這，就是我要您將來做的?！?/br>
    就這樣？哪怕歐也妮到最后為了增加真實感，放棄了平靜的表情，聲音也開始激昂，里埃哥還是覺得難以相信。不過歐也妮前面的話已經(jīng)深深觸動了他，那就是如果他與追隨者被派往美洲，那么已經(jīng)宣布實放一八一二年憲法的地區(qū)，將會很快被王權(quán)重新掌握。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犧牲，都將毀于一旦。

    “您準(zhǔn)備怎么支持我進(jìn)入立憲內(nèi)閣，小姐？”里埃哥狐疑的看著歐也妮，發(fā)現(xiàn)自己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位一直侃侃而談小姐的名字：“對了，我好象還沒有請教您的名字?！?/br>
    “歐也妮.德.葛朗臺?！睔W也妮向里埃哥行了曲膝禮。泰伊古太太還沒有從剛才歐也妮的言論里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那位里埃哥先生在向小姐行禮，神情愣愣的問歐也妮：“我們可以走了嗎？”

    “不，泰伊古太太，您可以多坐一會兒。如果方便的話，”歐也妮轉(zhuǎn)向里埃哥：“能請人給我的同伴一杯水，帶她去休息一下嗎？”老太太的年紀(jì)不小了，還是讓她多緩一緩吧。

    泰伊古太太覺得歐也妮做為年輕小姐，不能沒有年長女性陪同，就跟一位陌生的男子獨處一室。她只肯接受熱水，不肯離開這間讓她世界觀崩潰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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