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也笑笑，感覺場合不對收住笑，問：“你沒看到林總？”

    怎么大家都認為我理所當然該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呢？我自問沒有表現(xiàn)任何逾越之態(tài)，哎，隨它去吧。

    “沒有，我出去了下?！蔽易诟蹈缗赃?。

    “那他還沒走，林董這次不知道能不能跨過這個坎呢。”傅哥神情凝重。

    我感覺不對，于是低聲問：“怎么了？主治醫(yī)師對外宣布是胃痙攣。”

    傅哥看看四周，悄聲道：“那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宣布的，初步會診結果是胃癌中期。林董私人醫(yī)生表示三個月前就在美國確診，只是林董一直要求隱瞞拖到現(xiàn)在?！?/br>
    三個月前？那他提拔林啟重也是有意試探他實力，那么贈送林啟正股份是不是也為了后事？我第一反應就是找到林啟正，至于找他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只一心要找到他。

    “林總現(xiàn)在在哪？”我急急問。

    “我也不大清楚，估計還在醫(yī)院第一會議室，剛才院長同他討論治療方案去了?！备蹈缰赶蚰沁厴堑?。

    我告辭后一路小跑，當跑到會議室前卻一陣膽怯，我來干什么？可腳沒有停，門半掩著，我象征性地敲了兩下。

    “進來，你幫我聯(lián)系家可靠的會計師事務所，做一套外賬……”他背對著門，以為我是傅哥，如今慢慢扭頭看是我，住了口。

    隨手拉開旁邊一把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我關上門輕輕坐上去。

    只見他前面的大煙灰缸上一小堆紙灰，還剩幾個小角，看出一張是照片，一張是電腦打印件，上面隱約殘存著“母親憂郁癥……真相……”幾個字，看來，他已經(jīng)知道他母親的事情。

    “鄒雨，你母親彌留之時你害怕嗎？”他語氣緩慢，并沒有看我，而是看著窗戶抽煙，神色深遠。

    當父母病重時，沒有哪個子女會不悲傷、不害怕。我想起母親彌留時干枯的右手抓住我的左手，那不安心的眼神，心里一陣悲痛。

    我鬼使神差般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涼，觸感僵硬。感覺他手顫了一下，然后放松了些。

    “害怕的，其實母親病危通知書簽字時我都記不清我的名字該如何寫，可我是家中大姐，總得要有個大姐的樣子。啟正，你父親的病情我聽傅哥說了。胃癌并不一定是不治之癥，我母親一位同事也是得的胃癌，切除三分之二的胃后癌細胞沒有擴散，到現(xiàn)在六年多了還在世，半年前還來參加我母親葬禮呢?！?nbsp;我盡量擠出笑意，為了安慰他，我竟破天荒地主動提起了我母親，這是我母親死后第一次主動提起她。

    “最多可能八年，最少只有六個月，這還要看癌細胞的擴散和父親的意志?！彼f得很慢，憂慮重重。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我不是這方面專家，可我只想抹去他眼中的憂慮。

    “我有沒同你談起過我母親？”他突然扭頭問。

    “沒有，可我很想聽，我知道你很愛你母親?！蔽抑溃F(xiàn)在傾聽就是對他最好的安慰。

    “我極少同人談起我母親，那是我平生最痛的時光。我十二歲那年母親去了，我那時候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很怨恨我母親，覺得她很自私，為什么不顧我苦苦哀求丟下我，對所有美好事物都抱有敵意，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她過得那么痛苦，還是為了我一直敬重的父親?！彼⒅腔野椎募埢?，潺潺而談。

    “你父親也有他的苦衷吧，不能全怪他?！蔽也蛔杂X握的力度大了些，他擰掉煙用另一只手反握住我的。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為什么不告訴我?！彼ゎ^疑惑地看我，并沒有怨意。

    “那次你父親要贈送股份讓我擬合同時，無意中聽到林啟重母親為她兒子討公道說出來的?！爆F(xiàn)在我說出來并不違背我的職業(yè)道德。

    “那你恨你父親嗎？”我問出見林董時就想問的問題。

    “可能在幾年前的我會恨，可當我遇見你后，知道愛情這東西并不是由自己意志所控制，就好像我每次見你，總覺得虧欠你很多很多，總在想辦法討好你，如何補償你?！彼K于還是繞回到我們的事情來。

    “別這么說，都是我自己愿意承擔的，怎么能說是虧欠呢，只能說我們有緣無份吧?！苯裉斓奈医K于說出了堵在心里很久的話，只為讓他寬心。

    迎著和暖的午后陽光，他的手漸漸柔軟，一股久違的溫暖縈繞著我與他，我們就像兩個認識很久的老朋友，相互信任、相互安慰、相互依存。

    “所以，我決不愿走父親的路，你愿意等我嗎？”他握緊我手，堅定地問。

    “我不要再傷害任何人，你難道不想想你父親的處心積慮嗎？還有……還有……”我有些說不下去，觸摸他手上的戒指我就心堵，江心遙一直是我與他的雷區(qū)。

    “心遙那邊我會處理得很妥當?！彼谷豢粗?。

    “如何叫妥當？難道你想讓你未來的寶寶沒有父親嗎？你如果這樣做了，我永遠都看不起你?！蔽乙娝尤惶谷坏卣f出“處理”之事，心下激動就已沖口而出。

    “沒有寶寶，沒有的。她只是去瑪麗醫(yī)院作婦科檢查，因為她父親建議我去了，結果沒有問題?！彼鞭q解，接著臉部有點拘謹，男人對自己那方面都很敏感。

    “那是你們的事情，你不必同我解釋?！蔽殷E然警覺，討論這件事情已沒有意義，而我如此軟弱之態(tài)必將讓彼此陷得更深，只能用強硬來武裝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