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道謝都忘了就繼續(xù)上氣不接下氣的急步向前，廣告牌越來越近，還好，一棟四層高的陳舊主樓露出半邊，玻璃散了一地，轉(zhuǎn)了角一看，腳如何都邁不開，就如心中聽到一聲巨大的崩裂聲，因為——樓塌了一半！大塊水泥壓在一輛粵港牌6688的大奔上，已有些人圍在樓外十幾米遠(yuǎn)議論，還有人在打電話。

    不，不，不會的，也許是別人開的車過來，一定是的，一定是！我安慰著自己，手機(jī)傳來信息震動音，顫抖著掏出，是一條2點(diǎn)34分發(fā)出的信息“Maybe I ot get out , but please remember, I will always love you .”（“鄒雨，也許我出不去了，可你要記得，我永遠(yuǎn)愛你?！保?/br>
    頓時全身涼透，頭皮發(fā)麻，踉蹌著靠了過去，后面好像有人喊“別過去！危險！那樓是危樓，再震要全部塌的！”

    只有半米高左右的一樓鋼筋嶙峋，里面黑乎乎毫無生命跡象。

    “啟正……”聲音好像從地底下冒出來，我自己都認(rèn)不出來。

    “啟正……”

    “啟正……”

    “啟正……”

    ……

    我一聲聲喊著，聲線漸漸不穩(wěn)，哽咽著，我努力吸著氣，竭力喊，用盡我全身力氣在喊。沒有回音，又是一陣大地顫動，幾片瓷磚簌簌落下，一片擦得我臉頰生痛。不要！你怎么可以這樣，不是讓我說個期限嗎？我說就現(xiàn)在，你給我走出來！走出來我就跟你一輩子。

    心里在大叫，可嘴里只能發(fā)出機(jī)械的嘶啞的呼喊。人群里有人過來拉我，被我用力甩掉，一個有點(diǎn)熟悉的女聲帶著哭腔：“鄒雨，啟正把我推了出來，他卻被壓在里面了，怎么辦？……怎么辦？”

    我機(jī)械地回頭，見到一張慘白的臉，怔怔看著我，手腳滿是劃傷，我微微搖頭，問：“江心遙，你說什么？……怎么會是他？”

    她呆呆地緩緩地點(diǎn)了下頭，沒想到見慣生死一線的她會如此無措，也許關(guān)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才能深深體會個中感受吧。

    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準(zhǔn)備鉆進(jìn)去，身后她喃喃道：“我試了，沒有工具不行的?！?/br>
    我已顧不得工具不工具，也顧不得她怎樣想，往那個“小洞”鉆去，小指粗的鋼筋刮過我小腿、手臂，我竟不覺痛，直不起腰，只能弓身向前，借著手機(jī)的光線，我看到不遠(yuǎn)處一只青紫的手，它的主人被壓在橫梁下，露出個頭，我險些倒地，右小腿被什么戳了一下，一陣劇痛。我繼續(xù)匍匐向前，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啟正？”

    “鄒雨？”黑暗中透出一絲微弱的呼喚。

    是啟正！心一舒，感謝上天！至少他還活著。

    “你在哪里？”我用手機(jī)燈照著，艱難地朝音源摸去。

    “別過來，太危險！我沒事，真的，已經(jīng)報警了。”責(zé)備地語氣竟帶虛弱的笑。

    “我不會有事的，我也不要你有事?！蔽覉远ǖ卮穑檬直巢敛聊?，一手血水，然后睜大眼睛仔細(xì)辨認(rèn)著。

    終于看到帶著杜佛表的手，上面滿是水泥渣和瓦礫，他被卡在橫梁的另一邊。我踉蹌邁過去，抓起那手，那手也試著用力收緊，可終究僵硬冰冷，我緊緊裹著它，試圖溫暖它。

    “出去，鄒雨，聽到?jīng)]有，出去！如你說的，我也不要你有事。”那手動了動，語氣倔強(qiáng)。

    “不！啟正，你地震后發(fā)給我的信息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恨恨的問，真惱他為何這個時候還要推開我。

    “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彼鸬梦⑷?，但虔誠。

    “好！既然你愛我，那你就要活下去，讓我跟你一輩子?！?/br>
    “好?！?/br>
    “你等我！”我輕輕放下他的手，試圖用力撥開橫亙在間隙里的鋼筋，可紋絲不動。果然沒有工具不行，一時之間我如無頭蒼蠅般亂搜，廢墟中沒有一樣能派上用場的。

    耳邊他還在低語什么，可聲音已經(jīng)明顯小下去，每說一句都有吸氣聲。不行！我心急如焚，就算挖也要挖出來！于是我把手機(jī)往地下一放，借著散射出來的熒光扳開磚頭，手刺烈烈的，我深深吸著氣，咬牙忍住，更加發(fā)狠地用力挖下去。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一定要沒事！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一串警笛，一陣“請讓讓”的嘈雜，有人嚷：“有個女的一來就瘋一樣喊‘啟正’，嗓子啞了還在喊，已經(jīng)爬進(jìn)去好一陣了，拉都拉不住?！?/br>
    還有江心遙的聲音，帶著哭喊：“我不用到醫(yī)院，我要看著他們出來才安心。”

    我像機(jī)器一樣在做一個慣性動作，沒有思想，沒有悲哀，只知道每挖一下，他就多一分希望。

    直到后面閃來好幾束強(qiáng)光我都沒有停止，感覺有人從背后強(qiáng)拉我，力很大，我掙不開，只啞聲說：“別攔我！他快出來了，你看，挖了這么多！”

    “你這樣速度太慢，我們用器械快點(diǎn)。”那人解釋，我這才回過神，看到穿橙色工作服的消防拯救人員，終于散架一樣攤在地上。

    他們開始討論了十幾秒，然后還是決定不用器械撬樓板，擔(dān)心整幢樓垮塌下來，于是還是用小工具挖。其他幾位搜救人員四周進(jìn)行探測搜查。

    想起已經(jīng)一會沒有聲音的啟正，用盡力爬過去抓起他的手，顫聲問：“啟正~~？”

    “在。”我依稀辨認(rèn)出他的聲音。

    旁邊一位領(lǐng)隊人物贊賞地說：“對，就這樣同他說話，不能讓他失去求生希望，很多人在我們救出那一刻才斷氣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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