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儀卻還惦記著他剛才說的那些，轉(zhuǎn)過頭再做自己的筆記時便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就用余光悄悄瞄他一眼。周圍的偃甲鳥都跟主人心意相通，這時也仿佛對昆五郎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扎著堆地往他身邊湊。有的安分些，只是趴在他膝上歪著腦袋打量他；有的就停在他手邊，一會兒啄啄旁邊那只完成到一半的竹兔子，一會兒又叼起他垂到地面的發(fā)絲扯著玩；還有更莽些的，直接扇著翅膀就往他腦袋上撲，被他一把撈住，抬手在它腦袋上一陣揉搓，氣得那木甲鳥揚起頭就想拿那長長的利喙去啄他，又被他反手擒住。

    “哎呀別逗它了，當(dāng)心它記了仇天天追著你啄?！遍L儀看不下去勸了一句。

    “這偃甲還能記什么仇。”昆五郎這么說著，還是將它松開來，那木甲鳥就趁著他放手的那瞬間給他手背上狠狠來了一下，不等他再有動作就嗖一下?lián)溥M了主人懷里，還嘲諷似的咧著嘴沖他嘎嘎叫了兩聲。

    “嗯，是有些記仇?！?/br>
    昆五郎收回手，微微瞇起了眼。

    他該不會也對這木甲鳥記了仇吧？長儀心里發(fā)笑，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干咳一聲把圍在他附近的機關(guān)鳥都召了回來，至于其中一只的嘴巴上還掛著幾根長長的黑發(fā)……咳，只能當(dāng)做沒看見了。

    好在昆五郎也沒在意，收回視線就接著遠(yuǎn)眺那一方青天。只是沒過多久，他像是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嚯地一下直起身，指著西邊那一角天空問長儀：“那是不是你的偃甲鳥？借給仲裁院的還是給柳封川的？”

    長儀聞言看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只見到一抹黑色鳥影飛快地由西往東掠了過去。

    “這么遠(yuǎn)瞧不清啊，也不是來找我們傳信的?！彼止局?，甚至還不能確定那是真鳥還是機關(guān)，但也反應(yīng)極快地拋出了懷里的木甲鳥。這只仿照阿爹留下的圖紙而來、又經(jīng)她多番改造的黑晶木甲鳥立即如離弦箭一般彈射而出，瞬息便劃破天際，直追那抹影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阮長婉被這破空之聲驚動過來：“怎么了？剛才那是什么？”

    長儀正專心接收者木甲鳥感知到的情形，一時顧不上回答，昆五郎替她把事情一說，阮長婉也跟著肅了神色，緊張等著長儀的結(jié)果。

    ……

    木甲鳥擊電奔星地在半空飛掠，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才終于把自己和前頭鳥影間的距離縮小到了十丈以內(nèi)。到這里，長儀已經(jīng)可以確定前頭的必然也是機關(guān)——沒有那種鳥類的速度和耐力可以達到這樣的層次，可當(dāng)她看清那只機關(guān)鳥的模樣，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前頭的也是一只偃甲鳥。

    但……并不是出自她手的偃甲。

    同樣是一尺來長的體型、三尺寬的假羽皮翼，同樣是黑晶石做的尖喙、似鷹又似隼的利爪，這只偃甲鳥與她的黑晶喙木甲鳥出奇地相似。區(qū)別僅在于這只偃甲的眼睛是用黑琉璃做的，而她的木鳥雖然一開始也用的黑琉璃，但早在青羊山實地用過以后就被她換成了防霧的暖玉晶。

    以黑琉璃作眼的設(shè)計是她從阿爹的圖紙上原樣照搬的。

    這黑晶喙木甲鳥是阿爹五歲時自創(chuàng)出來的，也是為他贏得了偃術(shù)天才稱號的成名作，原物與圖紙一并珍藏在他的書房中。按理來說，除了她就再沒有其他人動過。

    同理，這種結(jié)構(gòu)的木甲鳥也只有她與阿爹會做。

    然而它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長儀來不及多想，待看清那機關(guān)鳥的模樣后便當(dāng)機立斷對兩人道：“我們也快追！那是阿爹自創(chuàng)的木甲鳥，除了我有圖紙外，就只有阿爹能做出來！”

    兩人懼是一驚。

    長儀說話的同時也在焦急往外跑，說完都已經(jīng)打開了院門。昆五郎急忙伸手?jǐn)r住，只猶豫了一瞬，就道：“我去追，你們留在這里?！痹捯粑绰洌艘呀?jīng)三兩步蹬著院墻飛身躍出了。

    都過去好一會兒了，又沒人在前引路，他哪能知道兩只偃甲鳥都往哪里飛了？

    就算在他動身的時候長儀就又放出了另一只機關(guān)鳥追隨而去，她也還是放心不下，急得在院里直轉(zhuǎn)圈。同為阮家女兒，阮長婉自然也急，可她想得要更多些，目光隨著meimei打了幾個轉(zhuǎn)，才狠心一咬牙道：“……我們也去！”

    可她攬著長儀才剛剛踩上飛劍，隔壁院子的屋檐上就唰唰冒出三道人影，大概一直暗中保護他們的仲裁院弟子也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這時商討出了結(jié)果便再次攔下了她們：“兩位小姐切莫著急，方才已有數(shù)名弟子暗中跟隨而去，請二位留待府中等候消息，以免落了賊人陷阱?！?、

    姐妹兩個沒辦法，只好收起飛劍又退了回來。

    只是他們說得再有道理，好不容易等來新的線索，她們?yōu)槿俗优膮s只能在原地干著急，等著別人冒著危險帶回消息——或者帶不回——心里怎么都不會好受。

    阮長婉沉下了臉，緊緊握著自己的柳葉劍不曾松開。長儀索性不再想別的，專注讀取她那木甲鳥傳過來的感知，一邊給同樣心神不寧的阿姐轉(zhuǎn)述。

    “兩只鳥還在往東……像是出了城鎮(zhèn)，遠(yuǎn)遠(yuǎn)看見前邊有幾道河?！?/br>
    “……折了個彎，現(xiàn)在大約是往東南飛……”

    “往南了，周圍都是山林，好像是我們從唐家來青原時經(jīng)過的一段路……”

    “……”

    說完停頓了好一會兒，阮長婉面露疑惑地看向她，卻見meimei此時的臉色差得很，叫她也忍不住提起了心：“怎么……是有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