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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儀把她能想到的詞一股腦全扣到了他頭上,越說越有底氣,最后都敢狠狠瞪他。 “我下流?” 朱邪烈微微瞇起眼,一字一頓地重復(fù)道:“我若真的下流,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俯身下去。長儀眼睜睜看看那人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終于忍不住撇過頭,伸出手使勁推搡著他不讓他再繼續(xù)靠近。情急之下太過慌亂,她又偏過了臉沒有看著,兩只手也不知道著力在了哪里便開始胡亂推搡,等她發(fā)覺了手上觸感不對,抬眼再看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一只手正按在朱邪烈的臉上,剛好抵著他鼻梁往下的位置。 他這時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簡單用陰沉來形容了。 “……”長儀見狀不妙飛快地縮回手,趕在他發(fā)怒前搶先嗆了一句,“你不能生氣,不能動我,不然我就……不幫你修復(fù)那具偃甲了!” “你早就沒再修復(fù)它了?!敝煨傲依淅湫χ?,“這幾天你一時要這個,一時又要那個的,把我那些個屬下折騰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你自己倒是逍遙啊。多少天了,那東西還在墻角,你看看,現(xiàn)在可比交到你手里那時還更破爛了?!?/br> 這話長儀沒法反駁。青衣偃甲的右半身到現(xiàn)在還是殘缺不全的,右臂的樞軸其實已經(jīng)被她接續(xù)得差不多了,只是各種骨骼、甲片仍沒有被她重新拼裝回去——不然她哪里還有借口去支使元賦呢? 事實雖是如此,長儀卻不能明說,面上努力繃著一派鎮(zhèn)定模樣,理直氣壯道:“你當(dāng)偃甲的修復(fù)是吹口仙氣就能完成的么?找到合適的材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我又不知道這機關(guān)的問題出在哪里,制作他的偃師又是什么流派、用的什么技法,可不就要拆開他來再從頭細(xì)細(xì)鉆研?想要省點功夫也可以,不然你將這偃甲出自誰之手、有過什么問題直接說給我聽,免了我這一番折騰,我還要高興呢?!?/br> “都到這個時候,你還不忘從我嘴里掏消息?” 朱邪烈氣得直笑,那張過分漂亮的臉都有點扭曲了。他按在長儀肩膀上的那只手驟然用力,待長儀疼得忍不住吸氣時又憤憤松了開來,另一只手卻是生生將床沿的木頭捏碎了一塊。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長儀,也不再與她裝模作樣,眼角眉梢?guī)е湟?,就像蟄伏的野狼終于直白地亮出自己的獠牙利爪?!罢也牧希裤@研機關(guān)?……還能擠出功夫跟道界那幫修士玩把戲,你還真是一心多用,兩不誤啊?!?/br> 長儀看了一眼被他捏碎成木渣子的那塊床板,沒敢說話,默默地卷著被褥支起身,整個人盡量縮到了床角處。 “那幫修士倒是好本事,這都能將手伸過來……”朱邪烈咬牙切齒地說著,一甩袖子,探手又將縮在角落的長儀拎到了眼前。長儀看他面露怒色,只怕是真的發(fā)了狠,繞是方才再故作鎮(zhèn)定,這時也不免擔(dān)心起自己的處境。然而朱邪烈卻仿佛有所顧忌,到底沒有對她做什么,只是一手鉗住她的兩腮迫使她與自己對視著,威脅道:“別再想耍什么花招,你不會希望第二天看到你爹的一只手被送過來吧?” 長儀一顆心緊張得怦怦跳,但在有關(guān)阿爹的事情上卻是一點不示弱。想起元賦先前提點她的話,長儀直直對上他冰冷的目光,同樣發(fā)狠道:“你若是敢動我阿爹分毫,我寧可自毀這雙手,也不會再替你做事!哪怕舍了這條命,也要將我阿爹受的苦痛從你身上討回來——到那時,你要去哪里再找偃師幫你呢?” 不是只有他才會威脅人的。 就讓她來瞧瞧,元賦嘴里所說的籌碼,在面前這人的眼里究竟有多重。 第243章 師徒 長儀放出這狠話全憑一股心氣,說完自己就先虛了幾分,但好歹撐住了氣勢,緊抿著唇不松口,直直與他對視著。 兩人手里都各自握著足可牽制對方的籌碼,好比懸在斷崖之上的吊籃,兩人各自牽著一頭使勁,繩子可能被拽到自己手里,也可能在兩頭用力的過程中被扯斷開來,只看誰更擔(dān)心籃子里的東西掉下懸崖,率先妥協(xié)讓對方把繩子接過去。 長儀心里明白她不可能真的不管阿爹,哪怕朱邪烈多說一句“現(xiàn)在就把你爹的一根手指送來給你瞧瞧”,她都只能認(rèn)命妥協(xié)任其取求——但那樣就徹底受制于人了。 她此舉便是在賭,賭這籃子里的東西對朱邪烈而言同樣重要。她主動將握在自己這頭的繩子割斷了一半,以示自己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即使她壓根沒有這份堅定——借此讓朱邪烈知道她也不是好拿捏的,從而為以后寄人籬下的時日多掙幾分余裕。 這是一場關(guān)乎性命的賭局,她絕不能露怯。 “你可知道,本尊現(xiàn)在就能讓你和你爹一塊魂飛魄散?!敝煨傲已凵裆涞囟⒅?,捏著她兩頰的手陡然加重力道,讓長儀幾乎以為自己臉上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 “你大可以試試?!遍L儀吃痛之下緊緊擰起眉,但仍強撐著沒有露出示弱的神色,不懼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敢擔(dān)保你再找不出第三個偃師替你做這事,除非你將那具偃甲的原主人尋來——如果他還能被找到的話?!?/br> “……”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直到門外響起幾聲像是野獸嘶叫的動靜,朱邪烈的眼神動了動,這才憤憤地撤開了手,袖子一甩,掠起的勁風(fēng)竟然瞬間將隔斷內(nèi)外室的那面屏風(fēng)震裂成了幾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