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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驚。 長儀心生焦灼,趕忙湊近去看昆五郎。他原本緊閉著眼,聽見長儀的腳步,才勉強睜開眼瞧了瞧她,雖已極力控制,眼神中卻仍難以抑制露出幾分痛楚。 長儀腦中一震,不知為何竟頓在了原地。 直到阿姐喚了一聲,她這才回過神來。幾人再次配合,加快速度將余下的花蔓清理了個干凈。胸腔中樞的模樣終于完全顯露在眼前,里邊的東西幾乎全成了零碎。 阮長婉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驚疑道:“這……還能修好嗎?” 長儀同樣目露不忍,看著這機關零落的慘狀,一時竟有些喘不上氣:即便不是昆五郎,就是其余的偃甲叫人毀成了這樣,沒有哪個偃師瞧著能不為之痛心,更何況——這是昆五郎??!是與她幾度歷險、幾度起落的昆五郎,也是第一個愿意與她遠踏家門、第一個認可她的偃術的那人啊…… 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壓下心底所有的猶豫失措,長儀眼神愈發(fā)堅毅。 若換成以往,或者別的什么偃甲,她或許還會存上幾分遲疑,擔心自己手藝不精,反倒讓機關毀得更嚴重。但是現在,面對昆五郎,她只知道自己不能退卻。 不能失敗。 “一定可以。” 長儀斬釘截鐵道。 …… 說得輕松篤定,可實際上,即使有唐楓相助,要修復昆五郎這樣精密的人儡偃甲也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更何況這種程度的損傷,幾乎就相當于要將昆五郎體內的樞軸機關全部重塑了。 長儀不由苦笑。要是早前有人告訴她,以后的自己會突然接手如此棘手的重任,自己說不定會被嚇得當場跳起來。 ——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她也不是全無把握?;剡^頭想想,阮尊師在手札里將昆五郎的構造畫得如此仔細,這手札又被仲裁院傳于她手,說不定便是料到今日光景。 光有圖紙也不夠。若是從前,時間和材料倒不是多大的問題,可如今魔族仍埋伏在九州各處,時有侵擾。道界各世家終于難得地聯(lián)起手來,疏散凡民、清出戰(zhàn)場,眾弟子四處回援,已是分身乏術。 這種情況下,長儀也不可能再勞煩他人幫著尋找材料。唐家倒是現存的有不少,可都是做傀儡之用的,唐家子弟傷亡尤甚,正是急需傀儡應防的時候。 一聲暗嘆,長儀正為難之際,唐楓忽然手捧著幾卷圖紙找上了她。 “阮姑娘可還記得你我聯(lián)手所制之機關?” 唐楓指的是先前應仲裁院請求,結合了傀儡與偃甲二者制成的那批探查機關。 他目光沉著,神色認真:“同樣的方式,可以一試?!?/br> 長儀微微吃驚,接過他遞來的圖紙一看……唐楓的意思是,眼下可以暫時舍棄昆五郎的樞軸部分,先全力修復甲骼機關,再以靈力牽絲的方式將昆五郎神識與各處機關相連,將他轉為半傀儡半偃甲的形態(tài),如此可大大減少修復所需時間。這樣也無需再去找尋特制樞軸的材料了,只用唐家?guī)旆坷铿F成的便是。 圖紙完備,明顯是對照著昆五郎體內構造現畫出來的,還帶著新墨的清香,也不知道唐楓花了多少心思。 這方法聽上去可行,但…… 長儀凝眸沉思,二者融匯之法,作用于先前的小機關尚且好說,但要把這法子用到集偃術大成的人儡身上,無疑是顛覆之舉。 自己……真的能做到嗎? 雙手交握,長儀頗有些動搖。但她也知道,如果不按唐楓提議,重鑄樞軸又是何等花費,而昆五郎自己便有元神,自行牽動靈絲該是沒有問題…… 她下意識看向昆五郎。 后者已經聽見二人的商議,靜靜回望著她,眼神沉著平和。 這份沉靜讓長儀也隨之漸漸平復下來。他該是相信自己的,他向來認可自己的偃術。長儀告訴自己,她也不該讓他失望才對。畢竟……她也曾做到過阮尊師不曾完成的事,而今做成這件自己早有嘗試的事,又有何難? 點頭應了唐楓,長儀抽出偃刀那一刻,心里竟泛起一絲隱秘的激動。 當所有的擔憂與疑慮都被放下,她很清楚,從答應唐楓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只是那個單純仰慕著阮尊師、模仿著先輩的阮氏后人?!叭铋L儀”將在出自阮尊師之手的機關中留下自己的痕跡。 她還記得昆五郎對她說過的話:由本心選,由本心走,道會通向哪里,是自己決定的。前人不曾嘗試過的,并不代表今人不能做到,“顛覆之舉”不過是補全前人的不足,不過是她終于可以走出自己的路……長儀握緊刀柄,眼中一片清明。 第288章 正名 長儀神色認真,偃刀在昆五郎體內游走,不敢有分毫懈怠。 唐楓的視線也隨著刀鋒深入其中,待長儀順著紋理慢慢切開昆五郎的樞軸時,饒是鎮(zhèn)定如唐楓也沒有掩住剎那的驚訝。 原來這便是他機關的真相…… 昆五郎體內脈絡竟是以密料灌入他rou身血脈填造而成,難怪這具身體可以最大限度保留人身時候的構造。甚至在刀鋒下落的時候,那經絡還在微微顫動,仿佛仍能感受到疼痛。 唐楓驚異之下一時失神,竟不敢再貿然去動那機關了。他眉頭蹙起,一面細細觀察著長儀的動作,一面在膝上鋪了畫紙,重新畫起了更詳盡的機關脈絡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