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鑼鼓聲響，三更了。

    鳳陽仙主突然住了腳，孫道回頭，“怎么了？”

    “我要救秋兒。”

    話音未落，一只閃著亮光的匕首挾著冷風(fēng)直直探向?qū)O道前胸。

    匕首后，是鳳陽仙主狠戾的面孔。

    “仙兒，你要?dú)⑽颐?？?/br>
    孫道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唇角輕扯，似嘆息似囈語。

    匕尖逼近孫道，眼見著欲沒胸口之際，孫道的身形忽動了動，鳳陽仙主驚慌回眸，孫道已在她身后。

    “仙兒，你變了……”

    話落，孫道一掌劈在了鳳陽仙主頸后，那掌毫不憐惜，眼神更是冷如寒冰。

    鳳陽仙主身子一軟，歪倒在了孫道懷里。

    孫道稍稍抬手，將鳳陽仙主抱進(jìn)懷中，又朝身后暗黑的巷子脧了一眼，而后才迎著巷口的亮光走了出去。

    縣衙大堂門口懸著兩盞碩大的燈籠，燈光映照著明鏡高懸的牌匾，方圓之間好似指路的明燈，指引著人們來尋找光明。

    但那沉重的鐵門，森然的石獅，卻又似乎在告誡眾人，此處，還是離的遠(yuǎn)些好。

    第89章

    十月朝,送寒衣，祭先祖。

    眼看著要立冬，天越來越冷,夜也越發(fā)的深長起來。

    在nongnong的霧氣里,河邊堤岸上不時(shí)傳來嗚嗚咽咽的悲泣聲，那聲音隱忍低低的像是風(fēng)吟。

    風(fēng)過，卷起一陣煙霧,在河面上盤旋半刻，隨風(fēng)落入街頭巷尾。

    時(shí)已五更，臨街福緣客棧的小伙計(jì)打著呵欠開了店門。

    不經(jīng)意望一眼門外，霧蒙蒙烏壓壓的天色里,正有一老一少相攜著緩緩朝客棧的方向走來。

    小二揉揉眼睛,細(xì)細(xì)瞧去，見正是近幾日在福緣客棧賣唱的父女，忙將門板倚在一邊，蹬蹬幾步迎上前去。

    攙了老人一邊胳膊,叨叨念道：“我說你二位怎的今日又來了？你們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被小二扶著臂膀,老人幾不可察的僵直了身子,聞言只是愣了愣,并未開口。

    “怎的，小二哥,今個怎不能來呢？”老人身邊的少女聲若黃鸝,一張小臉在清晨的霧氣里白里透紅,嬌艷欲滴。

    小二霎時(shí)紅了臉，本來能言善道的嘴不知是不是被什么東西黏住了,吭哧吭哧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今個……今個是寒衣節(jié),大家都去祭祖了,沒人會來聽曲子的?！?/br>
    “寒衣節(jié)？”

    少女歪頭眨巴了下眼睛，黝黑的眼珠似一汪細(xì)細(xì)的清泉，盛滿了迷惑，“是為先人送冬衣么？”

    小二偷覷了眼少女細(xì)嫩的下巴，忙閃開了眼，不迭聲的點(diǎn)頭應(yīng)道：“是，是，姑娘說的對?！?/br>
    少女聞言蹙起了好看的眉頭，揚(yáng)起眸子對身旁的老人道：“爹爹，那我們今日怎么辦？”

    老人一左一右被夾在中間，本就僵直的身子聽到這一聲喚，更是渾身戰(zhàn)栗的抖了抖，清了清嗓子，用含混不清的聲音道：“不然……我們回吧？”

    “也好，”少女想了想，點(diǎn)頭應(yīng)了，“那我們回吧?！?/br>
    說著便扶著老人欲轉(zhuǎn)身回返，但見小二也隨之轉(zhuǎn)了方向，忙展開了笑靨，半是解釋半是婉言相勸，“小二哥，你且去忙你的吧，我們明日再來便是?！?/br>
    “呃，”小二訕訕收了手，愣在原地，眼見著那一老一少又相攜而去。

    在朦朦朧朧的晨光中，兩人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小二莫名生出一抹奇異的感覺，他總覺得那老少二人自今日后便不會再來了。

    他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是近在咫尺的珍貴東西將在一夕之間便要失去了般。

    他揮揮手，想說什么，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小二哥失魂落魄的回轉(zhuǎn)身，低垂著脖子正欲踏進(jìn)客棧。

    卻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yuǎn)而近，他忙張惶著眼去瞧聲音來處，就見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手持棍棒風(fēng)卷殘?jiān)茝乃矍耙婚W而過。

    “這一大早的，著急慌慌的去做甚，”小二哥搖搖頭，念叨了兩句。

    可不知怎的，他腦中忽閃過那張輕靈的笑臉，擦拭門板的手頓時(shí)停住了。

    他驚慌回頭，漢子疾去的方向不正是那賣唱父女離開的方向？

    “糟糕，”他跺了跺腳，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唾了自己一口，“我怎的忘了告訴她今個不宜出門呢？”

    寒衣節(jié)，在鳳陽的習(xí)俗里，女子是不能出門的。

    “小二哥……”

    耳畔似還響著少女清脆的喚聲，他不禁一個激靈，也顧不得客棧的門板只開了一半，將手中的抹布扔在門口，一撒腳丫子緊跟著那群漢子的步子而去。

    但小二哥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趕到時(shí)，只望見一群漢子挾持著少女遠(yuǎn)去的背影，徒留了孤零零的老人趴伏于地上。

    老人似驚嚇過度，茫然失措的神情讓人不忍直視。

    小二想追上去，走了兩步卻仍舊停了腳，在這條正陽街上做了這么多年伙計(jì)，他怎會不認(rèn)得那群人呢？他的小胳膊怎能擰過人家的大腿？

    他默默回身，將地上的老人扶了起來，他也不知要說些什么，替老人拍去衣襟上沾染的一些露水后，又嘆了口氣只道了一句保重，便大踏步離開了。

    小二哥若是能回頭望上一眼，便會發(fā)現(xiàn)方才還佝僂著背的老人，此刻正靜靜立在正陽大街之上，雙眼不似之前的溫和，反而生出一絲讓人望而生畏的狠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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