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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僧一路疾行,出了寺門尚未停步,一直來到了千華寺背后的一座高崗上。 說是高崗,實際上只比千華寺的基座高出些許。 但高崗之上卻立著一尊石刻大佛,佛像背靠高崗,坐北朝南,高約三丈余,寬約一丈,佛祖雙手置于雙膝之上,眉心一點紅痣,雙目微合,俯首凝望著世間蕓蕓眾生。 此時的大佛處已是一幅鬧市般的景象,吵吵嚷嚷里夾雜著怒氣與埋怨。 先前在此維持秩序的千華寺僧人被夾在人群中間,眾人的憤怒質(zhì)問聲早已湮沒了他們的聲音。 人群見千華寺的執(zhí)事僧人露了面,全都撇下那些原來在此維持秩序的僧人一一朝執(zhí)事僧靠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 “咋回事?佛光呢?今日難道不是十二月初五?”有中年婦人拎著手中小兒紅著眼不解發(fā)問。 “俺們提早來了好幾日,就是為瞧這佛光而來,咋的,佛祖也瞧不起俺們吶?”另一個壯漢一伸手便揪住執(zhí)事僧人領(lǐng)口,甕聲甕氣責(zé)問。 “是啊,是啊,往年每年都有,咋到今年便沒了呢?”其他人也急忙跟著附和。 “大家稍安勿躁,咱們方丈稍后便至,莫急莫慌,”執(zhí)事僧人極力想安撫眾人。 但無奈眾人滿懷希望前來,此時卻是失望至極,哪里還容執(zhí)事僧多說,只一腔憤怒,也不知誰大吼了一句,“佛光未現(xiàn),鳴沙郡就要遭厄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祥之兆啊,不祥之兆,”立刻又傳來了一聲似驚又似懼的大喊。 一石激起千層浪。 隨著話落,人群瞬間陷入詭異的靜默中,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一息之間,人群又悄悄活動起來,但比之之前的憤怒失望,此刻人人面上又多了些恐慌與無所適從。 “不祥之兆……不祥……難怪近來我眼皮總跳,”有人撫著自己眼皮憂心忡忡道。 “難說呦,鳴沙郡今年比往年又冷了,”有人抖擻著肩膀縮了縮脖子。 “俺就說,俺家的大黃狗這月來總亂吼亂叫,老話說的好,貓狗翻天,雞鳴異象,眼看著要遭大災(zāi)了……” 身邊的大嬸拉著宋真清開始嘟嘟囔囔。 “嗐,可不,老話說的在理,”宋真清跟著附和大嬸。 雖只來了這一會功夫,但宋真清已打探到了此地喧鬧由何而來。 據(jù)說啊,也不知據(jù)多久之前的傳說,只據(jù)身邊大嬸所說,眼前石刻大佛的來歷已不可考,因為根本無人知道這大佛是誰所刻,又是如何雕刻出來的,只知這大佛與千華寺一般淵源久遠(yuǎn)。 看百姓虔誠的神色,雖說鳴沙郡百姓信奉佛祖,但光是一尊石頭雕刻的佛像,也不至于讓人膜拜如此,從身邊大嬸的講述來看,這佛像的奇特之處卻在于佛像可發(fā)出金光。 而這金光在某一日偶被鳴沙郡人發(fā)現(xiàn)后,便將之視為祥瑞,尊稱其為佛光。 佛光普照,護佑鳴沙。 這是幾十年來鳴沙郡人口口相傳眾所周知的。 “金光?”宋真清剛聽到金光二字時,還不大相信,囫圇著悄悄問道:“哎呀,也不知大佛咋能發(fā)出金光呢?” “姑娘有所不知,咱們這佛像也不是時刻都散發(fā)金光呢,”大嬸以為宋真清正如許多外地來的信眾一般,雖仰慕佛光,但不知佛光由來,遂好心解釋道:“佛祖一年之內(nèi)多數(shù)時候都閉著眼的,只有每年的十二月初五日,佛祖才會睜開雙眼,佛祖睜眼之時也便是佛光普照之時。” “這么說每年佛祖只睜一回眼嘍?” “是呦,祥瑞哪是日日都有的?” 大嬸話語間很是理所當(dāng)然,大約是覺得物以稀為貴吧。 “所以你們每年十二月初五都來三危山千華寺,只為沐浴佛光?” 宋真清心下腹誹,被佛光普照了又如何?難不成便無災(zāi)無難,百病不侵了么? “是呦,咱們?yōu)榱算逶》鸸?,早好幾日便來了三危山,難道姑娘不是為沐浴佛光而來?” 大嬸狐疑著猜測,直到這時她才察覺宋真清的神情并不似他們一般焦躁,不似他們般虔誠。 宋真清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焦不燥,不慌不忙。 因而,大嬸說了這句,防備的離了宋真清幾步,不肯再與她搭話。 宋真清撓撓頭,也不甚在意,只偏過頭問韓朔,“韓鏢頭,可曾聽過佛光之事?” 韓朔搖頭,“不曾,韓某也是頭一回來這鳴沙郡?!?/br> 宋真清點點頭,“這大佛有些怪異呢?” “依姑娘的意思,是哪里怪了?” 韓朔仰頭看著佛像,要說怪異,也不過是雕刻佛像的石頭大了些,但在鳴沙郡,巖石林立,要尋也不是找不到。 然宋真清卻含笑搖首,不肯再多說,只兀自揣著袖子遙看著大佛。 “成圓方丈來了,”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人群齊刷刷回頭朝身后望去。 宋真清看著一身大紅袈裟的成圓方丈,只覺得他面相著實有些與尋常僧人不同。 他不茍言笑,更不似一般僧人般和善,甚至只看面相,著實有些兇惡。 便是天龍寺的德慈大師,綠道出身,殺人無數(shù),可日日誦經(jīng)念佛也似脫胎換骨,即使待人嚴(yán)厲,卻也不乏溫和之時。 所以呢,想必來千華寺來求姻緣的也不多吧。 宋真清不過與成圓方丈才見第二面,卻無端對成圓方丈生出了許多猜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