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孫媳婦是真的去了？”賈母到底是經(jīng)過大風(fēng)大浪的老江湖，鎮(zhèn)下心后又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小的哪敢當(dāng)著在座各位的面胡說?！蹦切√O(jiān)以頭抵地, 冷汗在地板上積出一個小水坑：“小的在回稟各位前, 特意請了個會把脈的宮女去給蓉大奶奶看看, 現(xiàn)在怕是身子都涼了。”

    “母親，這可如何是好？”賈政夫婦被嚇得三魂六魄都丟了一半，尤其是王夫人, 完全是癱軟在椅子上。

    這秦可卿拋開被皇家忌諱的身份, 明面上還是官家之女, 寧國公府的大奶奶兼賈府的宗婦。就是平日里，哪家的宗婦歿了, 都是一件大事。更別提秦可卿歿的時間太過敏感, 完全是讓人不多想都不行。

    “找?guī)讉€人給蓉大奶奶換衣，然后抬到?jīng)]人用的廂房里?！睆埛蛉艘娰Z母半天不發(fā)話，也只能自作主張道：“還請娘娘約束下人的口徑, 蓉大奶奶是絕不能在這個時間點上歿的, 所以只能拖幾日，待娘娘回宮后, 再慢慢發(fā)喪。”

    “對, 照大太太的話去做?！狈磻?yīng)過來的賈母咬了咬牙，沖著賈元春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叫人將這個傳話的小太監(jiān)捂嘴壓了下去, 又將知道這件事的奴才們嚴(yán)加看管起來。

    林黛玉見狀，只覺得渾身發(fā)寒，然后見著在座的所有人都收斂了表情，重新戴上了歡欣的面具。唯有東府的賈珍父子滿面哀愁，無法為此強(qiáng)顏歡笑。

    秦可卿一死，賈元春也沒法去看院子里看戲。

    這種事情就算瞞得了外頭，卻也沒法瞞住宮里的主子。

    尤其是對康郡王的私銀心念已久的太子，他幾乎是在得了消息的那一刻就馬不停蹄地趕去都察院，剛好給了東宮的釘子一個動手的機(jī)會。

    中秋這一夜，宮里沒人能睡個安穩(wěn)覺。

    養(yǎng)心殿里，林密妍和今上守著冷透的飯菜，等著東宮的釘子過來回話。

    一直到亥時，東廠的人才帶著搜查結(jié)果，夾著一身寒氣進(jìn)殿道：“啟稟陛下，東宮所搜之物盡在此，還請陛下，娘娘過目?！?/br>
    今上沖著楊培安點了點頭，后者將東西捧到林密妍面前。

    “你先看還是朕先看？”今上的聲音很輕，但卻讓林密妍聽著有些不寒而栗。

    “我先看吧！”林密妍面前的東西并不多，所以她花了半個時辰都不到，就將其全部看完。

    東廠的人從東宮搜出來的，除了太子與各地官員的書信，便是一些陳舊的小物件。

    林密妍在這些小物件里發(fā)現(xiàn)一枚生銹的金鎖，底部依稀可見兩個刻字——“兼美”。

    “娘娘所拿的這枚金鎖是從太子的書房夾層里翻出的東西，已經(jīng)查明是康郡王托人轉(zhuǎn)送到太子手中。上面的字是寧國公府蓉大奶奶的乳名。”東廠忙不迭地回話道。

    “兼美？朕的那位皇兄倒是長情之人?！苯裆侠浜叩溃骸啊额伿霞矣?xùn)·勉學(xué)》中所提‘光陰可惜，譬諸逝水，當(dāng)博覽機(jī)要，以濟(jì)功業(yè)；必能兼美，吾無閒焉?！薜哪俏换市纸o私生女取了這么個名字，到底是在說女兒，還是在說麗淑媛。”

    “陛下怎么知道是康郡王取得？也許是麗淑媛的臨終期待。”林密妍將金鎖遞給今上，后者顛了顛分量，不以為然道：“美，也可暗指‘麗’。比起麗淑媛，這更像是康郡王的手筆?！?/br>
    而就在這時，門口的李福突然沉著臉進(jìn)店，沖著帝后行禮道：“啟稟陛下，皇后娘娘。安排在寧榮兩國公府的探子傳來話，說是東府的蓉大奶奶歿了?！?/br>
    “什么？”林密妍詫異道：“不是說她還能熬兩年嗎？怎么這么快就……”

    “是朕干的。”林密妍的話還沒問完，今上便搶過話道：“是朕讓人給秦可卿用了藥，好讓太子離開東宮，同時也為朕找個發(fā)火的理由?！?/br>
    不管秦可卿的身份有多么尷尬，但只要她還是皇家血脈，是生是死，都得由今上這個大家長做主，還輪不到太子來指手畫腳。

    林密妍有些接受不了今上的污名化之舉，努力抗議道：“您都已經(jīng)奪了他的位子，又何必再讓他背負(fù)上弒親的名聲？非要將太子置之死地嗎？”

    不管是李福還是楊培安，都從未見到林密妍與今上發(fā)過這么大的火，就是之前的兩宮冷戰(zhàn)都沒鬧過這么大。

    “你將朕想成什么人了？朕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背上那樣的污名？”今上雖然生氣，但還是努力克制脾氣道：“這個名聲會由寧國公府的人背上，橫豎他們家的齷齪事也不少，不多這一個?！?/br>
    公公扒灰兒媳的丑事，就是今上原想讓自己的皇姐收秦可卿為義女，再給了鄉(xiāng)君的名分來對仁宗有所交代，現(xiàn)在也是不得不讓秦可卿自己去給仁宗請罪，然后把沒臉皮的寧國公府全都收拾了。

    “至于太子，頂多是個識人不清的罪名，朕，還不是那等子狠心之人?！?/br>
    林密妍聽了這話才稍微好過點。

    而在賈府那邊，沒心情的賈元春硬是熬到回宮之日，才算是松了口氣地坐上轎子，在王夫人的依依不舍中，躊躇不安地等著太子來問話。

    同樣松了口氣的賈府在賈元春走后，這才有功夫去解決秦可卿留下的爛攤子。

    早就憋不住的賈赦父子忙不迭地進(jìn)了盛放著秦可卿遺體的廂房，幾乎是在進(jìn)門的那一刻就淚如雨下。

    “可卿?！?/br>
    稍晚一步的尤氏見狀，忍不住露出個諷刺的笑容，差點沖著屋內(nèi)的父子笑出了聲，直到奉賈母之名過來看看的張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過神道：“大堂嬸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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