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燦沒有回答, 低頭捂著臉，有細碎的哽咽聲傳出。

    童年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

    他的潛意識知道, 他是不會幸福的。

    寒風(fēng)凜冽, 趙翊的黑色大衣被吹的翻起。

    他們走到車旁, 虞燦抬頭，帶著點無法抑制的鼻音：“趙翊，你想去國外留學(xué)嗎？”

    她想出國，還是她想讓他出國。

    他沒辦法再忽視她的異樣，垂下眼睫，然后抬手放在她的臉上，指腹擦過眼尾，重復(fù)：“這里冷，我們先回去。”

    她沒有哭，只是心疼，心疼得想流淚。

    “你想去嗎？”

    “你要放棄，是嗎？”

    “不是，不是……”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語句模糊。。

    她聽完了趙父講的趙翊和他哥的事。

    從趙翊第一聲叫“哥哥”到那場截肢手術(shù)。

    趙翊明明什么都沒做錯，就在那么小的年齡突然被父母拋棄，長大后還被剝奪人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趙父當時講完他們的事，提了幾句夫人的狀況，自我感嘆道：“秋瀾近年身體狀況不佳，我忙于公司的事沒怎么管過他?！彼Z氣略帶愧疚：“公司以后肯定是交給他，我想讓他去國外進修，你要是愿意去我可以安排你們兩個孩子一起去?！?/br>
    難怪趙鴻光一開始會提到“國際視野”。

    她腦中一片混亂，懷著最后的希望問，“那您跟他商量過嗎，他想去嗎？”

    “這個倒還沒有，”他似是也察覺到有點不妥，補道：“不過……”

    當父親的即使是想要補償，卻還是在無形中cao控他，就這么輕描淡寫地決定他的人生，仿佛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清楚記得以前趙翊講他自己定的研究方向時，那樣凌云壯志神采飛揚的表情。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一生。

    要怎么慷慨，怎么舍棄。

    這些事情如果放在她的身上，她無法想象自己現(xiàn)在會是怎樣。

    明明他之前提過小時候的事，周奶奶也提過，為什么她當時沒有多問兩句，沒有多關(guān)心。

    明明可以早點知道的。

    才五歲就被送走。

    他從小到大是怎么熬過來的，背著愧疚和自責(zé)，處處都身不由己……

    一想到這些她就鉆心似的疼，語不成句子。

    趙翊來的匆忙，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襯衫，他的喉結(jié)滾動，還是問出來：“他跟你說了什么?！?/br>
    “你要分手嗎？”他的表情沒變，語氣卻近乎絕望。

    “是不是?！?/br>
    如果是分手，他絕不會求她。

    死都不會。

    她離開他，能遇到更好的人。

    而他不能如愿以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虞燦牽著他的手，怕再多說一個字就要落淚了：“我知道了，我全部都知道了，”

    沒說知道了什么。

    但是他們心里都明白了。

    他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

    她抬頭看他，眼里帶著淚珠，一抬頭就往下滾，燙得可以灼傷皮膚。她擦了下，再抬頭：“趙翊，我愛你，我們以后會有家的?！?/br>
    遙城的初雪落在他們的肩頭。

    天氣預(yù)報沒有騙人。

    遠處的行人撐起了傘。

    然后他聽到了窮其一生都想聽到的話。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

    聲音很輕，和這年的雪粒一起落進他的心里。

    是什么感覺，從地獄到天堂。

    這是他們度過的第一個冬季。

    為此，他已經(jīng)等了好多個冬季。

    她抱著他，額頭抵在他的胸口，淚水從眼角墜落。

    “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都?！?/br>
    他兩手漸漸抬起，擁在她身后。

    閉眼。

    郊區(qū)的風(fēng)清人靜。

    那天是1月7日。

    永世不忘。

    虞燦感到，也有什么落在了她的脖頸。

    ──

    他們沒有浪費這一天的時光。

    她重新補好眼妝，他倆一起拍了大頭照。

    小小的拍照室，只有他們兩個人。

    虞燦看到圖片吐槽說：“還沒有你拍的好看，我臉哪有那么大！”

    明明圖片上是個巴掌臉。

    于是他帶著她去外面一株山茶花樹下。

    紅色山茶花花開灼灼，襯得她皮膚白皙透亮。

    他如今拍照技術(shù)進步神速，指揮她擺這樣那樣的姿勢，拍了很多照片。

    細雪如柳絮，這座城市不常下雪，街上慢慢多了許多人出門拍照看稀奇。

    有兩位白發(fā)蒼蒼的年邁夫妻也走到了這里，禮貌拜托正在拍照的趙翊給他們也拍點照片。

    他欣然同意。

    虞燦過去幫老夫妻倆胳膊上舉，在頭頂比了個愛心造型。

    拍完之后，夫妻倆翻看著手機連連道謝。

    趙翊把手機遞給老人，“方便幫我們也拍一張嗎。”

    “好啊好啊?！?/br>
    “不行不行”虞燦把他手機拿回來，“用我的拍，我的有美顏?！?/br>
    老人笑著接過手機。

    “小姑娘愛漂亮?！?/br>
    趙翊和虞燦并肩而立，兩位老人笑容滿面擠出褶子，“一二三，說個茄子！”

    虞燦非常配合，“茄子。”

    然后在同一秒，趙翊手扶著她的腰一撈，讓她倒在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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