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按照這幾個年輕人的說法，李、肖二人是不會再醒來了。

    張成承認，他并非完全不相信循環(huán)的說法。

    但他們不可能把這樣匪夷所思的答案公布給群眾。雖然可以用科學理論解釋這一切，但有幾個人會信？

    “讓江楓出來吧?！倍啪终f。張成聽見她在嘆氣。

    麥克風被杜局擱置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張成起身去拿，忽然看見屏幕里江楓朝著監(jiān)控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張成的動作一頓。

    多年一線經(jīng)驗讓這位老刑警嗅到了重要線索的氣息。他果斷把麥克風重新放回桌上，連保溫杯也來不及拿，直接奔向門口，開門關門一氣呵成，在走廊留下一串匆忙的腳步，引得茶水間里的同事紛紛探出頭。

    他的直覺果然不錯。推開審訊室的門時，宿鷺向他投來飽含釋然的眼神。

    這種眼神他在即將招供的嫌疑人身上看到過很多次，張成條件反射地繃緊了神經(jīng)。

    “小江，你去做記錄?！睆埑烧f著，走到宿鷺面前，試探著問：“你是……有什么想說嗎？”

    和上一段審訊相比，宿鷺的狀態(tài)明顯不一樣了。她雙手撐著擋板，身子前傾，顯得急切又亢奮：“我剛從第六次循環(huán)回來。張警官，炸彈是人為引爆，引爆炸彈的人就在車上?！?/br>
    “別急，你仔細說。”哪怕心里和宿鷺一樣急切，張成也將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非常完美，聲音響度幾乎沒有變化，聽在宿鷺耳中，像一記定心丸。

    她真就慢慢平靜下來：“我們沒有專門向司機說明情況，而是直接喊出了車上有炸彈。緊接著車子就爆炸了。時間太短，來不及觀察乘客的反應。但我記得當時公交車行駛在青角路上?！?/br>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那附近有個城中村，監(jiān)控不多，車輛密集，行人也不怎么守規(guī)矩，是公認的路況糟糕的地帶。再怎么熟練的司機，經(jīng)過那里都要加倍小心。

    我們提出車上有炸彈時公交車正在過斑馬線，有不少闖紅燈的人，司機的注意力應該都在那里。所以我覺得如果引爆人是司機的話，他不會那么快反應過來?！?/br>
    “再問一句?！彼f，顯然是腦袋有些混亂，這時才想起一些重要的前提，“炸彈的具體位置你們知道了嗎？”

    她這種行為屬實有些逾越，但事態(tài)緊急，張成管不了那么多：“炸彈沖擊波非常強勁，我們只能通過損毀情況和殘渣分布位置，推測炸彈安裝在車輛中間靠后部分?！?/br>
    宿鷺頓時有些泄氣。

    公交車上乘客大部分都分布在車輛中后部分，這條線索幾乎等同于沒有。

    畢竟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神經(jīng)繃成一條直線的微妙狀態(tài)下，宿鷺的微表情終于多了起來。

    然而她此刻不知道——或者說不在意別人是否通過這些細節(jié)把她的心理活動看透，她目光在審訊室四角毫無規(guī)律地打著轉，少頃，反客為主地說：“我需要車上乘客的信息。”

    負責記錄的江楓剛正不阿，哪怕對面坐著的是自己的前女友，他也沒有任何的徇私偏袒，是絕對的唯物派，堅信循環(huán)不存在。忍不住出聲斥責：“宿鷺……”

    “小江！”張成喝止住徒弟將要脫口的話。

    他明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宿鷺的身體狀況注定她無法長時間清醒，他能看出她已經(jīng)在失去意識的臨界點徘徊。

    但凡精神再放松哪怕分毫，她都會像幾十分鐘前那樣倒頭就睡。無法叫醒，只能等她自主清醒，而那不知又會浪費多少時間。

    “我去請示領導?！彼麑λ搡樥f，“這段時間里，你仔細回憶一下車上乘客的分布，盡量還原爆炸前的現(xiàn)場圖景。這將是非常重要的線索。”

    知曉宿鷺具體情況的，都看得出他在盡力讓對方不停歇地思考以保持清醒了。

    張成拿著資料回來時，審訊室正浸泡在一片尷尬的沉默當中，兩個年輕人睜著狗狗眼，無辜地看著他。

    他選擇性地忽視了這些，把資料遞到宿鷺面前：“所有乘客的資料都在這里了?！?/br>
    宿鷺接過來，迅速地掃了一遍，視線在每張紙上各停留十幾秒，便洗牌一樣唰唰過了。張成試探著問：“你是有記憶力方面的特殊天賦嗎？”

    “高中時就有，這是真的，師父。”桌后面坐著的江楓道。

    宿鷺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壓根不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討論。

    她敲擊擋板對齊資料，紙頁與皮革碰撞發(fā)出啪擦啪擦的聲音。抬頭看張成：“乘客之間是否認識——包括司機？”

    “目前還不清楚。派出所的人正在走訪?！睆埑烧f。

    “喔?！彼搡樥f。

    她把整好的資料遞給張成，自己收回手在寬大的座椅里沉默片刻，忽然說：“我有點困?！?/br>
    張成的神情嚴肅起來。

    江楓讀警校時就當過他的學生，因此對前老師現(xiàn)師父的氣場變化十分敏感，猛然起身待命，木頭椅腳劃過地面，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尖銳聲響。

    “行吧，那么就晚安了……”

    宿鷺說著，已經(jīng)有點迷糊，下意識去摳手上的痂。刺痛傳來，但沒用。正如張成所料，精神放松之后，她迅速被巨大的睡意淹沒。

    作者有話要說：

    臨時趕的一章，可能有不少bug，歡迎評論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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