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仙,日更三千 第94節(jié)
“我有在瑤華的朋友,嗯……怎么講,她說最近岑枝寫得拉胯了?!?/br> “這個我知道!岑枝不是說要效仿咱們的翡不琢先生每日登載嗎?結(jié)果她上旬撐不住了,宣布休刊?!?/br> 五月初九,瑤華派。 瑤華派以花多而聞名,西南氣候溫暖,門派內(nèi)各色靈植開得如火如荼。銀天正拉著自己的愛徒出門賞景,道:“你悶了這么多天,也該換換心情了?!?/br> 岑枝跟在她身后,面無表情地低眸,明顯沉浸于自己的心事,顧不上這繁花盛開的美景。 銀天見狀,輕輕嘆了口氣。 都說文無第一,可是如今這時代,文修能知道自己的文章銷售情況、也知道讀者對其的反饋與討論度,這些數(shù)字都是實打?qū)嵞芸匆姷?,如何不在意?/br> 岑枝與詩千改的人氣,不可相提并論。銀天有些時候甚至覺得,和一個天才文修生在一個年代,對于其他文修簡直是一種殘忍。 這段時間,已經(jīng)沒多少人提起岑枝與翡不琢的那場文斗了。當然,文斗這種形式本身還在被重復(fù)議論,并且前段時間還有新秀挑戰(zhàn)老前輩,并從中勝出。 不過,其實真正參與“文斗”的修士并不多。 首先,它需要挑戰(zhàn)者本身跨一個大題材。第一個跟風(fēng)挑戰(zhàn)的文修就對自己太過自信,發(fā)出來的文章被讀者嗤之以鼻; 其次,這行為有點像舊時代的“踢館”,無緣無故就進行,名聲上不太好聽。被挑戰(zhàn)的那個人處于尷尬位置,人家點名要與你斗,你是接還是不接? 岑枝當時就因為后一點被詬病,尤其是她這個先提出挑戰(zhàn)的人還輸了……不僅輸了,后續(xù)寫的公案小說也陷入僵局,甚至停刊??梢韵胍姇獾蕉嗌俪靶Α?/br> 她??筮@幾天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這種反常的行為也是先前從沒有過的,銀天實在擔(dān)心,才把她強行帶出來玩。 銀天看得很清楚,瑤華與瑯?gòu)謨晌豢椎牟顒e不僅在人氣上,也在心境上。岑枝沖動挑戰(zhàn),先輸一籌;后續(xù)鉆進牛角尖,再輸一籌。而相比之下,詩千改自始至終都沒有正面回應(yīng)過,落落大方,態(tài)度像大人對待小孩。 “我沒有心情不好?!贬Φ馈?/br> 但她看到師尊的表情,就知道師尊并未相信。她一頓,挪開視線悶悶道,“……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才能提升。” 她知道自己遭遇瓶頸了。 銀天道:“你若實在想知道,就應(yīng)該向詩道友道個歉,然后試著與她接觸,看看能否從她身上學(xué)到什么。就算不能,與她交個朋友也是極好的?!?/br> 她這個徒弟在狼群中長大,性情冰冷如雪。就像山中野獸一般,遇事先想到撕咬,極具攻擊性。 除了野狼之外,她從未有過朋友,恐怕也很難理解為什么要道歉,但作為她的師尊,銀天需要一點點地教會她為人處世。 岑枝微怔,歪了下頭。 銀天繼續(xù)道:“詩小友在靈犀玉網(wǎng)里發(fā)的那個經(jīng)驗交流樓,你看了嗎?” 岑枝鼓了下嘴巴:“……看了?!?/br> 技巧能理解,可是詩千改字里行間同樣很注重情感的表達。有感而發(fā),先有“感”才有“發(fā)”,這是她不能理解的。 “等我們?nèi)啥歼^了六月年中考核,大家應(yīng)該都空下來了。你可以到那時與詩小友當面說?!便y天道,“這段時間先不要再想你那公案小說了,把注意力回到徵文上頭去吧。” 雖然《萬鬼集》眼看著無望第一了,但前三甲還是得爭一爭的——再次,總不能輸給北斗吧! …… 幽篁山莊。 時令過了端午,川蜀地帶的人們都穿上了輕衫。幽篁山莊內(nèi)綠樹如茵,竹海連綿,建筑錯落。 家主書屋倚水而建,外側(cè)長廊未設(shè)欄桿,如同直接懸空浮在水面上方。水中生了漂浮如傘頁的靈植,散發(fā)出清涼宜人的香氣。 “今年這批文章你覺得如何?” 秦圓道還是一貫的黑衣,袖口松松地挽著,正坐在長廊地板上,背靠廊柱。她一手拿著文書,身邊還散落著許多紙頁。 這些都是參與徵文的文章,她已經(jīng)看得差不多了。 在她身側(cè)坐著個少年,正是秦方濃。他衣著隨意,肩上披著紅色外衣,面對著湖泊,正低頭玩著自己的折扇,未穿鞋襪,足尖剛好垂到水面,樹蔭和長廊頂棚的陰影遮在他臉上,只有幾點碎金陽光。 他有點懶散地道:“除了翡jiejie的《賭翠》,其他都不如何?!?/br> 秦圓道:“……” 她糟心道,“也未見你平常這么親熱地叫我jiejie?!?/br> 秦方濃喊她,一般就是個單字的“姐”。 “……你那折扇有什么好玩的?這樣還能看出朵花來么?!鼻貓A道見秦方濃拿著折扇開開合合,忍不住好奇問道。 修士的本命靈武是不會出現(xiàn)變化的,它的外表對于修士來說早就爛熟于心了。這小子,分明是不想與她說話! 秦方濃道:“沒什么?!?/br> 語畢,收攏起了折扇。 他只是月初三號時觀察到自己扇面上莫名有朵桃花閃了閃,還有股靈氣勾連到了遠處,若有若無,幾乎像錯覺。一般來說,只有他使用靈技的時候扇面才會動,可這朵桃花消失又出現(xiàn)的時候他并沒有在用靈技。 不過他好奇心有限,這么多天里也只有兩次無聊時想起了這變化。 若是其他修士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本命靈武出現(xiàn)了自己意料之外的變化,肯定會緊張憂懼,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連jiejie都沒告訴。 “……”秦圓嘆氣道,“看來這徵文對你也沒什么用,明年就換回正常主題吧。” 秦方濃笑笑不說話。 這話說得如啞謎一般,言下之意只有她們姐弟二人知曉。 ——幽篁山莊近年的徵文主題都是“情緒”,本是為了給秦方濃“治病”。蓋因她這個弟弟生有怪病,從七歲之后就開始對情緒的感知越來越淡泊,再大的事情都無法激發(fā)起他劇烈的情緒波動。 可七歲之前,秦方濃還是個情緒很敏感的小孩。他不是天生如此。 放他出去云游走四方,也是這個原因。不是都說紅塵動人心嗎? 而她這邊則嘗試文字的方法,看是否能緩解這種癥狀。文字可溝通天地,說不定就找回他喪失的七情六欲了呢? 結(jié)果數(shù)年下來,兩條路都進展有限。云游還反而把他的情緒磨得更淡了,哪怕身處險境幾乎喪命時,他也微笑面不改色,在秦圓道看來簡直瘋得厲害。 至于文章就更不用提了,往年投上來的徵文,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好在這么多年下來,秦方濃除了性情顯得有些奇怪之外,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雖說外界傳他是個殺人不眨眼小魔頭,但秦圓道知道他行事有自己的規(guī)矩。 因而,她都打算隨他去了,誰知去年年底有了進展——秦方濃信中告訴她,他覺得皖州一個新秀的文章寫得很有意思。 這可奇了,十年以來頭一遭。從前秦方濃根本不會在信里提某個人的文章! 又過了段時間,秦方濃信中又說,自己在聽書時偶然碰到了這位文修。 那次之后,秦圓道就打聽到了文修的名字:詩千改,筆名翡不琢。她找來翡不琢的文章看了,覺得她弟弟一小半是被文章調(diào)動了情緒,一大半是透過文字,感覺到了文修本人濃墨重彩的情緒。 這必定是個性格很有意思的人。 后來玄春闈,她親自去看過后更是確認了這一點。詩千改這樣的人,整個修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她弟弟會投注視線,何其正常? 哎,徵文辦了這么久,結(jié)果唯一的轉(zhuǎn)機還是秦方濃自己到處亂跑找到的。 秦方濃的靈犀玉牌閃了一下。 “我訂的字盤到了?!彼酒鹕泶┥夏惧欤迫坏刈吡?。 秦圓道:“……” 字盤?似乎聽過,又是他“翡jiejie”做的靈器。 秦圓道有些微妙地想,收不了詩千改做徒女,若是能用另外的方式讓她和山莊結(jié)緣也不錯……就是可能到現(xiàn)在為止,她弟弟還沒在人家那里掛上名呢…… 她心里記掛著這件事,晚上結(jié)束公務(wù),枕在側(cè)夫懷里時便順帶提起來了。 豈料側(cè)夫想了想,說:“我覺得詩大家肯定記得小郎。你沒發(fā)現(xiàn)嗎?小郎近來多了一枚紫翡印章,看他留下的模子,最初應(yīng)該有兩只,他手里一個狗,還有一個虎。而紫翡又是詩大家文章里寫的玉石?!?/br> 秦圓道:“?” 她還真沒注意到。以秦方濃的性格,另一個肯定只會送給詩千改。 但是詩千改好像也不屬虎吧……這里頭有什么只有他們二人知道的門道? 秦圓道陷入了短暫的迷思。 初十,瑯?gòu)帧?/br> 戲劇排演到上映,怎么說也得有一個月。詩千改打算在徵文結(jié)束后趁機曝光自己在準備流光石戲劇一事,不出意外的話,她應(yīng)該就是第一,可以正大光明地引流。 雅音華光又是改名、又是招募梨園客的,在金陵的戲劇界弄出了好大動靜,同行們都在好奇祝班主要弄個什么新花樣出來。但目前還沒有人知道詩千改也參與其中。 計劃很完美,就是目前第一階段出現(xiàn)了問題。她劇本卡文了。 “俗話說得好,萬事開頭難,然后中間難,最后結(jié)尾難?!痹娗Ц奶稍谛≡旱奶僖紊希苍旈]目,“我寫不出來?!?/br> 她第一版其實已經(jīng)寫好了,可是其他三個編劇小伙伴提出了一些意見,比如考慮成本、削減靈力元素之類的,現(xiàn)在正在頭痛地改劇情。 改了四五遍,她已然靈感枯竭。 其實這也是她對自己文章的主宰欲作祟,否則寫完一切改編交給編劇就好。 賀雪:“……” 這可能就是精力旺盛的成功者所必須承擔(dān)的代價。 “我好像還沒見過詩妹你沒靈感的樣子,這雜劇本子這么難寫嗎?”夜九陽頗為新奇,端著水果看熱鬧。 他和賀雪作為知道內(nèi)情的人,也對這個流光石戲劇好奇得很。但詩千改秉持著不劇透的保密原則,并不向他們透露劇情,只說上映之后請他們?nèi)タ础?/br> 詩千改:“……” 不,你見過。她二人第一回 碰面,在云舟上時,她就倒掛在房梁上尋找天地靈感,還騙夜九陽說這是獨門修煉法……不過按照這個世界寫文即修煉的事實,這樣說好像也沒錯? 詩千改被他這么一說才想起這個辦法,幽幽嘆了口氣,決定不要形象了,默默回房間坐到了房梁上。 夜九陽:“……”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真相。 “不然我還是給你打掃打掃吧?!币咕抨柌蝗套湟?,也端著小笤帚和簸箕竄上去了。 詩千改掛在梁柱上寫了一會兒,忽而院門外傳來了吳麗春的聲音:“詩妹在嗎?開開門?!?/br> 賀雪開了門,吳麗春眉頭緊鎖,帶著股低氣壓。詩千改跳下來道:“吳jiejie怎么了?” 現(xiàn)在并不是收稿的時間。 吳麗春似乎在組織語言,與賀雪、夜九陽打過招呼后,進了詩千改的房間帶上房門,先把一份文書放到了桌上。詩千改揚了下眉,文書第一頁印有一篇文章,書名《書生奇游錄》,文修名為丁符偉。 她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是南部一個中型門派的文修,也是徵文的參與者。根據(jù)她聽到的說法來看,丁符偉剛開始寫得不算好,當時簡升白第一回 給她看有實力的競爭者時,這人還默默無聞,但越往后、越漸入佳境。 詩千改本人并沒有看過他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