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仙,日更三千 第190節(jié)
詩千改站到小院里點開了通訊。 “……jiejie,莫要取笑我了。”對面?zhèn)鱽砩倌甑穆曇簟?/br> 詩千改頭一次聽見他用這種語調(diào)說話,幻視了一只用爪子埋頭的小狗,不由得輕笑出聲。 她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轉(zhuǎn)回正題道:“我的確要去叁青州。你為何問?” 秦方濃道:“盧家的請?zhí)策f給了我姐,她有些興趣,聽聞你接了,想讓我也去湊個熱鬧?!?/br> 詩千改:“你確定你jiejie真的有興趣?” 她現(xiàn)在看秦圓道,都感覺像看到了一個想嫁弟弟……啊不是,想撮合小輩的老前輩。 秦方濃笑了,道:“三分興趣,盧家這個事情的確有些門道——還有三分,是因為jiejie你接了這個任務(wù)。” “那不是還剩下四分嗎?”詩千改向后靠在了花樹上,“在哪呢?!?/br> 秦方濃:“那就在我這里了?!?/br> 詩千改照了下一旁的窗戶,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中漾著點點笑意。她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和某人說著這些含蓄彎繞的廢話也不覺得無聊。 “那我允了?!痹娗Ц牡?“我去接你還是你來找我?” 秦方濃:“我已在金陵了?!?/br> 詩千改心想,之前總是碰巧在秘境里遇見七郎,這回直接約好了——嗯,她單方面認為這也算很巧。 她掛了通訊,下意識又照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窗戶里面夜九陽和賀雪用“yoyoyo”的表情看著她。 詩千改:“……” 她恢復(fù)正色,“看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币咕抨柵查_視線,長吁短嘆,“哎,我什么時候也能遇到個在秘境里拜堂成親的道侶?!?/br> 賀雪也鄭重點頭附和。 這倆人竟然好似真心實意地在可惜,詩千改:“……” 可惡,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好欠扁。 她抄起袖子,和兩人打鬧了起來。 秦方濃是個元嬰修士,加入小隊對戰(zhàn)斗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很有編外隊員的自覺,還提了一盒點心過來,說是他自己做的;分食的時候,這人還和夜九陽交流了幾句整理清潔物品的經(jīng)驗。 詩千改都覺得神奇,她能想象秦方濃刀人的樣子,但想象不出他做飯的樣子。 秦方濃來這一趟的確也有任務(wù)在身,秦圓道派他去盧氏取一樣信物。 “這樣信物是許多年前我姐交給族長夫人的?!彼?,“她的原話是:‘若是張婉君想好了,便將信物取回來;若是沒想好,就當(dāng)這事沒發(fā)生過?!?/br> 張婉君就是死去的那個盧氏族長的妻子,也就是現(xiàn)在盧少主的生母。 至于二人約定的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秦方濃并未透露。 鸞舟去往叁青州的路上,詩千改整理了一下目前已有的資料。 盧氏是歷史綿長的修仙世家,死掉的那個家主名為盧元駒,筆名白馬居士。 浣劍君與施明夷、金雩并稱三才,但其實在那一代里,起初盧家最出名的不是浣劍君,而是盧元駒。 他以戲劇出名,甚至自成一個派別,被稱為“白馬派”。 在這個世界,原創(chuàng)戲劇曾經(jīng)短暫地繁榮過,它屬于從文言小說到白話小說之間的一個過渡產(chǎn)物,之后文修就更傾向于直接寫小說而不是寫戲劇。 白馬派戲劇擅長描寫貴族世家男女悲歡離合,情節(jié)跌宕起伏——也就是比較狗血——如果用現(xiàn)在的小說風(fēng)格來劃分,它屬于鴛鴦蝴蝶派,其實和北方文壇的主流風(fēng)格差別很大,不論是當(dāng)時還是現(xiàn)在都一枝獨秀。 邱元藍喜歡寫情情愛愛,就有人說他是襲乘白馬派風(fēng)格。 詩千改是個寫白話小說的,平時不太關(guān)注從前的戲劇大家。但若是將本世界的戲劇列出歷史,盧元駒完全可以單獨占一個單元。 不過隨著原創(chuàng)戲劇沒落,盧元駒的產(chǎn)出也就漸漸減少了,他沒有轉(zhuǎn)型寫白話小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結(jié)作祟。 他后來倒是寫了不少白話散文,不過說實話,寫得不怎么樣,純屬玩票性質(zhì)。原先白馬派的讀者都盼望著盧元駒重新寫戲劇,可即便開出千金的價格,他也不愛動筆。 盧元駒修為有元嬰后期,前段時間還有準備閉關(guān)寫書、沖擊化神的傳聞,按理來說壽數(shù)還很長,死在這個關(guān)頭上,的確蹊蹺。 “快到了!”夜九陽的聲音讓詩千改回神。 目力所及處,已是一片白色。 經(jīng)過靈氣復(fù)蘇之后,各地的地貌氣候都有發(fā)生改變。 北方多秘境,多奇詭險峻之地貌,還棲息著許多體型龐大的靈獸。盧氏就坐落于一片秘境之中,其被命名為“雪月洞天”。 雪月洞天的入口是一片鏡子一般的湖泊,湖泊鑲嵌在雪原上,湖心有一輪幻影的銀月。 詩千改的鸞舟向湖心下沉,水面發(fā)出琉璃玉碎一般的動聽聲響。湖面之后的洞天是與外面完全倒轉(zhuǎn)的,在內(nèi)部看來,她們就是從湖面浮出向上飛去。 “不愧是盧氏?!币咕抨栃÷暩锌?,“這洞天也就是小了點,其他都和三大門的洞天差不了什么?!?/br> 從鸞舟向下望去,雪月洞天銀裝素裹,霧凇沆蕩,建筑散落其間,頗有意趣。 “諸位小友好!” 浣劍君站在湖邊的石徑上,笑容和煦。 他就是來接個人的,以示對詩千改一行人的重視,之后還要回北斗。作為北斗的掌門,浣劍君平日里其實并不參與盧家的事務(wù)。 浣劍君旁邊還有個藍衣少年,原本正在左顧右盼,見到三人便眼前一亮:“翡不琢!” 詩千改愣了一下,道:“……邱道友?” “是我是我!”邱元藍高興地應(yīng)道,直接一溜竄了上來,“我隨掌門來串個門,也在這里住一天!” 浣劍君額頭青筋無聲地跳了跳。 ——讀作串個門,實際寫作死纏爛打央求他,好來追著翡不琢要福簽。 詩千改:瞳孔地震! 在簽完契書、和邱元藍交流改編《故劍恨》這些天里,她已經(jīng)充分地認識到了邱元藍的性格,再加上他那一口大碴子味兒官話,詩千改腦海里自然而然浮現(xiàn)出一個比夜九陽還大只的雄壯形象。 結(jié)果見了面,他居然和賀雪是一個體格的! 長相堪稱秀美,還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 邱元藍不知道他在詩千改心目中的形象天翻地覆,傻呵呵作道揖:“夜道友、賀道友好!……還有這位是?” “秦方濃?!鼻胤綕忸h首報了自己的名字,他今日一身紅衣、戴金漆鬼面具,特征還是很明顯的。 “噢對,翡道友的確提過……請多指教!”邱元藍抓了抓腦袋,笑著打招呼。 不知是不是錯覺,詩千改覺得剛剛秦方濃頓了一下。她突然想笑,道:“還是叫我詩道友好了?!?/br> 翡道友這個稱呼也沒人叫過,怪不習(xí)慣的。 邱元藍:“嗯?好的,詩道友!我來帶路,大家都跟我走……” 秦方濃側(cè)頭看詩千改。 詩千改回以一個“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淡定表情。 秦方濃面具后的眼睛彎了一下。 一行人向宅邸走去,邱元藍是翡不琢?xí)缘氖聦嵏静夭蛔?,帶路沒幾步,就繞到后面來興奮地想與詩千改說話。 詩千改已經(jīng)在靈犀玉網(wǎng)里受夠了邱元藍的廢話,現(xiàn)在被三d立體聲環(huán)繞,逐漸露出死魚眼:藍眼睛的不一定是美少年,也有可能是哈士奇。 但漸漸地,他的話居然都被秦方濃接了過去。 秦方濃明明話不算多,卻牢牢把住了談話節(jié)奏,控場效果立竿見影。 最后是浣劍君受不了了,強行把人提走,留下一句:“我去喊小盧。” 小盧,也就是盧少主盧霜月。 周圍終于清靜,賀雪幽幽:“像一個話多的闕晗日?!?/br> 夜九陽:“哈哈哈這也太精準了吧!” 詩千改插了一刀:“我覺得邱道友的性格與你必定很有共同語言?!?/br> 夜九陽:“……為什么我感覺你在拐彎抹角嘲諷我?” 四人在庭院中等待,隨意找了個亭子坐下,這里雪景也很漂亮,詩千改視線向遠處望,忽然一停。 只見飄著飛雪的抄手游廊里走出一個人來,只見她披著雪色狐裘,茸茸的軟毛簇擁著臉頰,臉卻似乎比這狐裘還白,一只手輕輕捏著衣邊,抬眸朝這邊看了一眼。 三人都齊齊呆住了,詩千改腦中閃過一句話——她終于知道《紅樓夢》里說的“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又似喜非喜含情目”、“病如西子勝三分”是個什么情狀了。 秦方濃輕聲道:“是盧夫人?!?/br> ——盧老族長的妻子,張婉君。 那輕軟的靈獸皮毛壓在她身上,卻無端讓人想到“弱不勝衣”。有雇役替張婉君撐著傘,她便慢慢地冒雪朝這里走來。 單是這么一點路,她就垂首輕輕咳嗽了三次,臉色更蒼白了。 詩千改立刻召喚出一只內(nèi)府靈物,讓它用擋住小亭子四周的風(fēng)雪:“張夫人,請坐?!?/br> “張、張夫人好……”夜九陽說話都輕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幾人都沒想到張婉君會先來見她們,但想到畢竟死的是她丈夫,她想來囑托一下也很正常。 詩千改來到修界看過的高修為修士數(shù)不勝數(shù),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類型的。 連修為都無法彌補的體弱,先天性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是靈氣或者靈毒造成的? 她回憶了一下,傳言中似乎有說,張婉君和盧老族長青梅竹馬,但曾經(jīng)在一個秘境中吃過大虧,族長夫人由此落下了病根。 張婉君和張鏡蓮稱呼上同樣是“張夫人”,可氣質(zhì)截然不同,詩千改總有點跳頻——當(dāng)然,這只是巧合,兩個人是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 張婉君坐在了亭子里,臉色總算恢復(fù)了,她抬起那雙煙籠霧罩一般的眸子,一笑仿佛撥云見月:“諸位小友好,叫我盧太太便可。” ……詩千改微微揚了一下眉。 大雅沒有從夫姓的說法,有少部分女子會在喪夫后用丈夫的姓氏叫做“某太太”,比如張鏡蓮就曾經(jīng)被叫過“汪太太”。 不過修真的世家很少有女子會喜歡別人這么叫她,尤其是叁青州張家也是一門大姓。 “小月的任務(wù),實在是麻煩你們了?!睆埻窬穆曇粢彩禽p輕柔柔的,好似無風(fēng)時雪花落在屋檐上,“這孩子實在是執(zhí)拗于真相。” 幾人對視一眼,都從眼中看到了一句話: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