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接您的。”都勝勛微微欠身說道。

    “是嗎……？”坐在沙發(fā)正中央的女人，修長且rou感恰到好處的腿交叉著，右手晃著酒杯，左手摟著一個體格嬌小的女孩，藏在纖長睫毛中猜不透的眼睛，漫不經(jīng)心掃過都勝勛的臉，宛如女王。

    這間寬敞而華貴的包廂中央是一個典雅古樸的圓形噴泉池，水池中流動著葡萄酒?；璋倒饩€中，猩紅色的天鵝絨帷幕蕩漾開來，空靈而曖昧的豎琴聲包裹著竊竊私語，酒精和香水的味道漂浮在鼻尖。潺潺流水聲，清脆的酒杯磕碰，快活輕佻的竊竊私語，環(huán)繞在都勝勛耳邊。包廂的女人們穿戴著形態(tài)各異的翅膀，大約是為了契合這家名為D'Angelo酒吧的名字和主題（注：D’Angelo  是意大利語中“天使”的意思）。這群天使們?nèi)蓛纱負砥渲?，慵懶地晃著酒杯調(diào)笑著，仿佛都勝勛的到來無關緊要。

    “恩澈姐，很抱歉打擾了您的雅興……”都勝勛感到手心的汗?jié)B了出來，后頸也開始微微發(fā)燙。

    被稱作“恩澈姐”的女人沒說話，倒是她摟著的女孩沖都勝勛做了個鬼臉。

    “呀！恩澈姐從哪里撿到的這么帥的弟弟??？”坐在女王右手邊的一個天使湊了過來，瞇起眼打量著都勝勛。

    “本來以為jiejie請客喝酒已經(jīng)夠豪氣了，想不到竟然還有這么好的甜點……”一只戴著美甲的手從勝勛身后環(huán)了過來，毫不客氣摸著他的胸。

    都勝勛感到呼吸發(fā)緊。即便深思熟慮，費勁心思，今晚大約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為了那萬分之一的幾率，自己也要豁出去嘗試…  為了曦仁哥，都勝勛這么想著。他抬起頭，再次望向了眼前的女王：

    “在淵大哥——不，是林理事，想見您?！倍紕賱渍Z速緩慢而鄭重地說出了殺手锏臺詞。

    這句話之后，原本喧鬧的房間安靜了下來。天使們神色各異，有嫉妒，有羨慕，有驚異，有不屑。

    “如果我說我不想見他呢？”女王晃動著酒杯，摟著女孩的左手換了個更愜意的姿勢。

    “那么，他就會來這里見您?！倍紕賱椎目谖窍裨谛媸聦?。

    女王一愣，隨即輕笑了出來。她懷里的女孩皺了眉，其他的天使們則開始竊竊私語。

    都勝勛注視著女王。說實話，他起初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幾個星期前曾見過的金恩澈——今晚她不似此前知性溫潤，反而充滿了攻擊性。

    “姐妹們都聽到了。既然這樣，那么今晚就到此為止吧?！苯鸲鞒汉攘艘豢诰疲r紅的唇印出現(xiàn)在玻璃邊緣。

    天使們發(fā)著不大不小的牢sao，紛紛拎起包，叁叁兩兩走出了包廂。最后走的是金恩澈懷里的女孩，她走之前嘟起嘴皺起眉看著金恩澈，直到金恩澈在她眉心啄了一下才舒展開眉頭，瞪了一眼都勝勛走了。

    都勝勛大松一口氣。很好，這樣就爭取到了單獨講話的機會。

    等人都走光了，金恩澈從包里摸出一根很細的煙。她長吸一口，吐出第一個煙圈后，終于開口了“

    “所以，都組長為什么要撒謊？”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您。不愧是恩澈姐?！倍紕賱咨罹弦还?/br>
    金恩澈輕笑一聲，隨即說道：

    “林理事如果要找我的話，他自然會親自跟我發(fā)信息。就算是沒打招呼的緊急情況，也應該是姜秘書來找我?！苯鸲鞒憾读硕稛熁遥八?，都組長有何貴干？”

    “恩澈姐，我想……”都勝勛攥緊了手心，“……向您請教有關在淵大哥的事?！?/br>
    “怎么，是想知道林在淵在床上的偏好，好勾引他嗎？”金恩澈戲謔道。

    “在淵大哥他最近狀態(tài)有些異?！?nbsp; 我十分擔心。恩澈姐，您或許……知道些什么嗎？”都勝勛望向金恩澈的眼睛。

    那張臉，果然還是與裴曦仁，或者說裴宥善十分神似。

    “他已經(jīng)快半個月沒聯(lián)系過我了，我又能知道什么……”金恩澈又抽了一口煙，“況且，告訴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她用耐人尋味的目光回應著都勝勛。

    “您想要什么，但凡是我可以去做去爭取的，您盡管開口?！倍紕賱最h首，語氣鄭重。

    “盡管開口？”金恩澈重復著他最后四個字。

    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

    “坐下吧。”金恩澈打了個手勢，示意都勝勛坐在自己對面。

    “這身衣服，不是你自己買的吧。”她起了個毫不相關的話題。都勝勛一愣。的確，自己這身酒紅色的sao氣休閑西裝，是曦仁哥挑選的。裴曦仁曾經(jīng)抱怨自己的衣柜沒有一件可以穿出來陪他去夜店蹦迪的，于是便拉著自己在狎鷗亭的某個商場里買的。

    “你的表情在問‘你怎么知道？’——”金恩澈起身走到了都勝勛面前，一條修長的腿抬了起來，自然而然膝蓋就頂進了都勝勛的雙腿中間有意無意摩擦著，眼睛似笑非笑俯視著表情錯愕的都勝勛，“因為顯然給你買這身衣服的人，忘了教你這衣服的穿法?！彪S即，一雙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解開了勝勛襯衣領口最上面幾顆原本扣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扣子，露出了硬朗漂亮的胸肌中線。

    “這樣才算穿對了。”金恩澈的指尖勾勒著那道胸肌中線，像欣賞杰作一般贊善道。

    都勝勛感到難以名狀的異樣。如今自己這樣的身材，是因為知道曦仁哥喜歡而去練的，沒有想過要用來取悅或者暴露給曦仁哥以外的人。金恩澈的手像是打破了某種封印，在告訴自己這副身體的通用價值。

    但很快，金恩澈起身了，又坐了回去，在她的沙發(fā)上舒展開了身體，又端起了酒杯。

    “那么，站起來，脫掉上衣吧。”金恩澈語氣隨意命令道。

    都勝勛遲疑了一下，還是照做了。外套和襯衣下，從整條胳膊延伸到胸前的刺青暴露在了昏暗的光線中。細小的寒毛直立，并不是因為寒冷。

    “都勝勛?！苯鸲鞒何罩票氖稚斐鍪持福赶蛄怂男「?，“如果我想要你的一個腎，你也會乖乖摘掉嗎？”食指又指向了他的臉，“——就像你爽快地為裴曦仁獻出左眼那樣？”

    她的語氣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一陣戰(zhàn)栗爬上了都勝勛的脊背。眼前的女人能直呼在淵大哥的名字，知道自己左眼的來歷，并知道曦仁哥的存在——她究竟還知道多少呢？本能也好，理智也罷，均指向了這個女人十足可怕的結論。在淵大哥曾經(jīng)教過自己，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氣勢上決不能露怯——硬撐也好，強裝也罷。他于是深呼吸一口氣，回答道：

    “如果恩澈姐想要的話，我可以現(xiàn)在就去聯(lián)系醫(yī)生安排手術。”

    四目相對。金恩澈眼里有什么神秘的東西流動著，那是都勝勛讀不懂的語言。片刻后，她起身走到了都勝勛面前，抬起手，手指順著勝勛的腹肌紋路逡巡著，令勝勛癢得微微發(fā)抖。隨即，她耳語道：

    “這身上已經(jīng)不少疤了，再多一道疤又有什么意義呢?！?/br>
    “……那么，您想要什么呢。”

    “穿好衣服跟我走吧。”金恩澈在都勝勛耳邊吹了口氣，輕巧地轉身抓起勝勛的衣服扔了過來，隨即從包中掏出了一沓錢用玻璃杯壓在了茶幾上，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