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時候開始信這些了？”

    她覺得宋斯年有些怪異，前兩天甚至還叫了錢恒來，說他準備給東城所有菩薩重塑金身——這實在是太不宋斯年了。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宋斯年替她叫了司機，“我還覺得我和宋太太會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周靜予也來送了周明湛。

    “我沒想到他會這么快走?！?/br>
    周靜予好像還是有些放不下周明湛，兩只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

    他們村子因為泥石流，房屋毀了大半，屬于她的回憶，也全都消散了。

    現(xiàn)在，周明湛又死了。

    阮令儀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之前得空的時候，她和宋斯年一起去看過長青鎮(zhèn)的村民，大家的狀態(tài)都算不上好。周靜予先是遭受了自然災害，又失去了心心念念的人，難過是難免的。

    只是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周靜予遞了樣東西給她。

    “這是村里人商量過后，讓我拿給你的?！?/br>
    見阮令儀沒有要接的意思，她直接將東西塞到了她的懷里：“你丈夫請救援隊，你捐錢捐物給我們，你們的恩情，村子里的人會一直記得，我們沒有什么好報答你的，但是聽說你和霍氏有仇，這個就給你了?！?/br>
    阮令儀看著手上已經(jīng)泛黃的文件夾，正準備再問兩句，就看見她已經(jīng)跑開了。

    阮令儀見叫不住她，干脆打開了文件夾。

    那是一份年代久遠的保密協(xié)議，簽訂人是霍氏和長青鎮(zhèn)的村民，而保密的內(nèi)容是……試藥。

    阮令儀將整份文件抽了出來，除了協(xié)議之外，文件夾里還有一份講述事情前因后果的說明。

    她快速讀了一遍。

    藍蓮制藥曾經(jīng)在長青鎮(zhèn)進行過一次人體試藥，這次試藥沒有經(jīng)過主管部門批準，也沒有經(jīng)過倫理委員會審查，簡單來說，是一次非法試藥。

    阮令儀看了眼時間——十年前，正是伯尼安上市前夕。而村民們試的藥，也與癌癥治療相關(guān)。

    以霍靳為首的藍蓮制藥員工在長青鎮(zhèn)隱瞞了藥物的實際用途，以金錢為誘餌，欺騙村民吃藥。在服用藥物后不到三個月，有五名村民前后死亡。

    長青鎮(zhèn)眾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與當時的藍蓮制藥負責人霍靳進行談判。雙方約定，長青鎮(zhèn)村民保守秘密，而藍蓮制藥將在此處擴大建廠規(guī)模，解決代代村民工作問題。

    此外，霍氏及藍蓮制藥將為試藥村民每年每戶撥出一萬元，按月發(fā)放，用于生活和疾病治療。

    看完這份資料后，阮令儀曾經(jīng)想不明白的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

    比如長青鎮(zhèn)奇怪的高癌癥發(fā)病率，比如明明霍靳之前從來不管周明湛母子，卻在周聞生病后，變得大方了起來。

    這份事件說明應該是周靜予寫的，在最后，她說了現(xiàn)在長青鎮(zhèn)與藍蓮制藥的情況。

    她說，其實這些年藍蓮制藥一直在以各種名義扣發(fā)給村民的錢，最近幾個月干脆斷發(fā)了。除了補償金外，沒有其他收入的人，像張奶奶家里斷水斷電，日子很難熬，才有了長青鎮(zhèn)村民上藍蓮制藥討說法的事情。

    阮令儀大概能猜到斷發(fā)的原因，大約是霍明羽不清楚這部分款項的情況，直接挪用了。到后期，因為宋斯年撤資的事情，霍氏需要拿資金去填補窟窿，顧不上這塊。

    “當年試藥的村民都走得差不多了。從前我一直希望能為死去的村民討回公道，但大家都不許，因為廠子和補償金，就是整個鎮(zhèn)子的活路?？墒乾F(xiàn)在補償金沒了，鎮(zhèn)子沒了，廠子也沒了……我們派出過代表，想和藍蓮制藥再談談，卻被轟了出來，既然如此，不如讓大家都知道真相。不，或者說，公眾本來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才能有更多人警惕和藍蓮制藥一樣的黑心企業(yè)?！?/br>
    回家之后，阮令儀把這能斷霍氏最后一口氣的東西，分別給了宋斯年和喬歲和。

    “不知道我這樣做，爸爸和mama會不會開心。”

    躺在床上的時候，阮令儀突然有些悵然。

    很多年前，她就在等著霍氏和藍蓮制藥倒閉的那一天，可是當這一天真的要來了，她反而有點緊張。

    “既然如此，得空了，我們就去看看他們吧?！?/br>
    宋斯年將她抱緊了一些。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完結(jié)！

    第60章 寶貝（正文完結(jié)）

    宋斯年和阮令儀去墓園的時候, 是一個大晴天。

    驕陽似火，連樹葉都打了卷兒。

    不過阮令儀的腳步是輕快的。

    就在三天前, 藍蓮制藥進入了破產(chǎn)清算程序, 霍靳也被帶走調(diào)查。

    因為這一場風波，霍氏集團也岌岌可危?；舭俅ㄖ苯訋е鴥簩O都去了港城，求見宋文琢, 想要獲得資金支持。

    宋斯年上頭兩個哥哥拒絕得很干脆，宋文琢氣急敗壞地打了電話到他們這里。

    他原本語氣很糟糕，直到阮令儀從宋斯年手中拿過電話，問他：“霍氏真的值得您幫助媽？您每年都在做慈善，怎么不可憐可憐那些被霍氏害了的人？”

    宋文琢啞口無言。

    倒是在一邊聽著的宋斯年和章延之都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之后阮令儀再也沒有見過霍家的人。

    “爸爸, mama, 我來看你們了?！?/br>
    阮令儀上前，清理了父母的墓碑, 然后和宋斯年一起, 將帶來的鮮花放在墓碑前。

    她仔細擦拭了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永遠停留在了五年前, 而她的生活, 卻在大步向前。

    “未來會越來越好的?！?/br>
    “我也會越來越好?！?/br>
    阮令儀對著照片, 語氣十分鄭重。

    “我會照顧好她?！?/br>
    宋斯年也鄭重地說道。

    在事情了結(jié)之后，宋斯年去了倫敦。

    阮令儀在兩周之后去了芬蘭，之前郭教授為她爭取了參與學術(shù)會研討會的機會, 她自然是要去的。

    阮令儀已經(jīng)有近十年沒有來過芬蘭了，現(xiàn)在尚處于太陽直射北半球的階段, 作為一個高緯度城市，赫爾辛基的白天變得很長。

    盡管現(xiàn)在對這座城市而言, 處在夏季, 但最高氣溫也不過二十來度。偶爾下場小雨, 還會降到個位數(shù)。

    每天在研討會結(jié)束之后，阮令儀都會走上赫爾辛基的街頭，看看這座美麗的海港城市。

    她會在海邊徒步看看奔跑而過的孩子們，會去赫爾辛基大學里看年輕的面孔，會去西貝柳斯公園看管風琴雕塑，然后去附近的網(wǎng)紅咖啡店喝他們家最出名的熱巧……

    研討會持續(xù)時間為一周，等到最后一天的時候，她才恍然發(fā)覺，自己和宋斯年有近一個月沒見上面了。按照行程，她第二天就要回國。

    晚上，她好不容易有空，打了個電話過去，卻沒有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忙。

    芬蘭和英國的距離遠小于東城和倫敦的距離。

    阮令儀想過要不要干脆買一張票去倫敦，給宋斯你啊一個驚喜?？墒撬嗡鼓赀@段時間行蹤不定，不提前聯(lián)系，她還可能找不到他。

    于是她發(fā)了一個消息過去：【宋先生今天在倫敦嗎？】

    那頭一直也沒有個回音。

    收到宋斯年的消息的時候，阮令儀剛買了一份rou桂卷，正穿過街道，準備回酒店。

    【我不在倫敦?！?/br>
    不在倫敦啊，阮令儀有些小失望。

    不過也能理解，忙嘛，每次回英國，他總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今天下了陣小雨，馬路的石板上都透著溫潤的濕意。

    阮令儀穿著單薄的襯衫，忽然覺得有些冷。

    【現(xiàn)在還在工作嗎？】

    她問道。

    這次宋斯年倒是回得很快：【沒有?！?/br>
    阮令儀見狀，沒有猶豫地打了電話給他。

    很快，那頭便接通了。

    “我明天要回國了?！?/br>
    “我知道?！?/br>
    那頭的背景似乎有些嘈雜，連他的聲音都有些聽不真切。

    阮令儀突然覺得有些泄氣：“我們夫妻這么久不見了，你難道都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宋斯年還沒有說話，突然，她聽到了一陣清脆的敲擊聲。

    點狀的音符組成了經(jīng)典情歌《right here waiting》。

    阮令儀有些驚喜地循著聲音走去，在街道的盡頭，與海交匯的地方，看到了一輛小推車。

    一個中年男人在小推車的支架上掛起了一個個裝了水的玻璃啤酒瓶，用小錘子在酒瓶上制造共振，敲出音符，伴著海風，格外悅耳。

    “我找到了！”她驚喜地說。

    “找到什么？”

    “水瓶琴小車。”她說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名詞。

    大概是怕宋斯年聽不到，她還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十年前，我到盧卡滑雪，在林區(qū)里遇見過一個男孩子?！?/br>
    她的語氣都興奮了起來，“他當時受了傷，我就陪他一起等待救援。他告訴我他從赫爾辛基來，我就問他在赫爾辛基看到的最印象深刻的東西是什么，他說是一輛掛滿了水瓶的小車，小車的主人用小錘子在水瓶上演奏音樂?！?/br>
    “嗯?！彼嗡鼓陸艘宦暎硎咀约涸诼?。

    “他說小車主人演奏得最好的音樂是《right here wai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