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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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冷靜下來,審視了一下自己。對方可是這個皇朝的新帝,是一位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他說的話縱然一時不能實現(xiàn),但成為皇帝的眼中釘——對于封建時代的任何一個生命來說,都是一件令人震悚的恐怖故事。 鄭玉衡將姿態(tài)放得非常謙卑,幾乎讓孟誠無法看清他的臉和神情:“臣對太后娘娘,一片敬愛尊重之心?!?/br> 他說得沒錯,尊重敬愛之心的確延綿不斷,可他邀寵討好的心思也像是水泡一樣升騰上湖面,一串一串地溢出、發(fā)亮,匯聚成一團。 這甚至不是為了權(quán)勢,只是單純地為了她——為了董太后的恩寵。他要她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小皇帝看他低頭,很滿意地走了,自覺遏制住了母后身畔的不良之風(fēng)。 御駕才離開不久,鄭玉衡看了眼尋不到蹤跡的龍輦,這才踏入門檻,回到慈寧宮中。 才一進入,就見到董靈鷲常坐的書案邊,擺了一張同樣寬闊名貴的桌案,上面懸掛著各形制的御筆、文房四寶、壘起的卷軸奏疏,一應(yīng)俱全,顯然只有參政議政之人,才配得上這樣的細(xì)致待遇。 鄭玉衡好半晌沒出聲,心里涌起一陣酸澀和委屈,煎熬得說不出話來。 他靠近董靈鷲身畔,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給她請脈。 董靈鷲一時不察,沒能把他扶起來,這才垂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問:“怎么了?” 鄭玉衡吸了口氣,垂下的眼簾微微顫動,說:“臣……是不是要被趕走了?” 董靈鷲愣了一下:“何出此言?” 鄭玉衡道:“方才臣沖撞了陛下……” “他跟你說什么了?” 鄭玉衡閉口不答,只是伸手牽住董靈鷲的手指,將她的掌心貼在臉頰上,讓她撫摸著自己,聲音溫潤又可憐:“臣不能在殿前侍奉娘娘了嗎?” 董靈鷲其實有點看穿他,感覺小太醫(yī)好像多出來不少心思,有些驕縱。不過董靈鷲偏偏生不起氣來,只得把人從地上拉起來,笑著道:“你要跟哀家告皇帝的狀?” 鄭玉衡話語一噎,渾身僵硬地眨了下眼,道:“沒、沒有啊。” 作者有話說: 小鄭茶:一種翠綠香濃的好茶。 第36章 董靈鷲識破了小太醫(yī)的意圖。 但她完全沒有責(zé)怪, 唇邊含笑地看著他面露尷尬、臉紅心跳的模樣,似有若無地道:“你還有狀要告嗎?” 鄭玉衡的臉皮本來就薄, 已經(jīng)算是用盡了所有無師自通的伎倆, 再也抬不起頭了,只得低聲道:“沒有……臣錯了?!?/br> 董靈鷲問:“怎么又錯了,不是受委屈了嗎?皇帝跟你在門外說話,他們一定聽見了?!?/br> 說罷, 她偏過頭吩咐了一聲:“讓值守的內(nèi)侍進來?!?/br> 鄭玉衡勾著她袖口的手忽然一緊, 心虛至極, 連手指都勾緊后又松開, 瑟縮地窩在手心里, 想要勸說、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皇帝陛下雖然是訓(xùn)誡了他兩句,可內(nèi)容根本上不說嚴(yán)苛,更沒有不分青紅皂白要趕走他的意思。他這么別有用心地闡釋, 跟眾人口中的爭寵惑主有什么區(qū)別? 鄭玉衡清醒了幾分,叩問著自己, 愈發(fā)覺得無地自容起來。 一個青衣小內(nèi)侍被傳進來,看了鄭玉衡一眼,很是忠厚老實地將所聞之事一一敘述出來, 只是因為鄭太醫(yī)在慈寧宮素來溫文和氣、人緣很好,所以在言辭當(dāng)中有些微妙地美化。 董靈鷲細(xì)細(xì)聽了, 讓人下去, 又轉(zhuǎn)頭面對著他:“這樁案子要哀家來斷一斷嗎?玉衡比當(dāng)今陛下還晚生一個月,你年紀(jì)小,已經(jīng)受不得他的委屈了?!?/br> 她打趣似的說, 指腹在他臉龐上輕柔如霧地掠過, 香風(fēng)流蕩。 鄭玉衡本該羞慚, 可被這動作撫摸著、寵愛著,竟然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的膽魄,手指捏著她的袖擺,又攀上去,在廣袖地掩蓋下擎起她的手指,十指緩慢地契合、交融在一起。 將每根手指插/入她的指縫時,鄭玉衡的心口都因此燒灼起來,口干舌燥,強自抑制,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吐出一句:“那明日以后……陛下都會監(jiān)督臣,不許臣靠近娘娘的。” 董靈鷲微笑著問:“原來你這么聽他的話?!?/br> 鄭玉衡有多倔強、多不肯彎腰低頭,她焉能不知?他要是認(rèn)定了一件事,不到頭破血流、抽筋拔骨,乃至于將性命都賠上去的話,恐怕是不會輕易松手的,而且越是阻攔,他就越是逆反。就算孟誠拿“砍他腦袋”來威脅,小鄭太醫(yī)也只會嘀咕一句“你們都想砍我腦袋”,然后自顧自地湊上來,依偎在她身邊。 董靈鷲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這些話都是明知故問而已。 鄭玉衡也知道自己不會聽他的。 但那是皇權(quán),對于天下讀書人來說,那就是他們需要維護的終極目標(biāo),需要一生奮斗的最高理想,能讓書生封侯拜相、一步登天的標(biāo)志。 鄭玉衡會畏懼,實屬常事。他擰著眉頭,低聲道:“娘娘能不能讓他早點走。” 董靈鷲道:“哀家教導(dǎo)皇帝,實是家國緊要之事。” 鄭玉衡也覺此言無理,便抬起眼,一雙清俊星眸涼絲絲、濕淋淋地望著她,很有些不甘:“臣白日里都不能來慈寧宮了嗎?” 董靈鷲沉吟了一下,道:“難道你在這殿中,為哀家謄寫一些公文,請脈侍藥,皇帝還會為難你不成?” 鄭玉衡心道,這些事雖不會為難,可他有些眉目傳情,恐怕陛下見了是要發(fā)瘋的。可要是讓他忍住不看太后娘娘,又能活活憋死,實在是做不到。 他只好低落地應(yīng)下。 董靈鷲今日跟皇帝議了一天的事,正要讓孟誠獨立處理一些政務(wù),看他做得如何,是否能聽得進去,便沒有再看案上的奏疏,只道:“瑞雪,擺一架屏風(fēng)在那兒?!?/br> 李瑞雪剛給書案邊換了新茶,聞言動作一滯,果然見到小鄭太醫(yī)陪伴在側(cè),便應(yīng)聲稱是,從庫房抬上一架山川紅日的長屏風(fēng),兩只歸鶴從山水之間穿行而來,工筆清雅。 這架屏風(fēng)一放,再加上珠簾垂墜,便連太后娘娘的側(cè)影都難以窺見,只能在日光漫爛之間,望見她鬢發(fā)金釵投到屏上的虛影,朦朧如夢中伸展出的桂枝。 瑞雪叫下了各處的女使,珠簾搖動,她親自將珠串撫正,見到屏上的虛影似乎涌動了一番,娘娘今日與陛下長談時拿著的那本古籍——啪嗒一聲,從桌角被碰到了地上。 她將視線別往遠(yuǎn)方,恰見杜月婉要進來稟事,連忙攔住了她,只在簾外輕聲道:“有什么事,過一會兒再說?!?/br> 杜月婉面無表情的精致面具上展露出一絲裂紋,她壓下聲音,很低地問:“又……?” “什么叫又?”李瑞雪皺眉。 “他是有福氣的人。”杜月婉道,“只是這也太抬舉了些,就是視金銀如糞土的出家人、就算是個和尚,到了這個份兒上,也不免被關(guān)照得傲氣點,我是唯恐他恃寵生事,在外頭惹了麻煩?!?/br> 李瑞雪道:“難不成你還要尋幾位美郎君來分他的寵?這成什么了,光是這一個已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才稍微容得下,再荒唐些,或是讓那些生嫩的‘青年才俊’知曉,你是讓他們自薦枕席、以求入幕之賓呢?還是讓他們恨不能殺之泄憤呢?” 杜月婉沉默不語,她知道,天下人的本性都經(jīng)不起考驗。 只不過這兩位女尚書似乎都不知道,她們想得也著實太遙遠(yuǎn)、太放肆了一些,實際上的進度還不如她們腦海中的一半兒……什么干柴烈火、什么邀寵貪歡,這些事兒鄭玉衡夢都不敢夢到的。 屏風(fēng)之內(nèi),董靈鷲反扣住了他的手,讓鄭玉衡靠得再近些。 她坐在一張?zhí)茨窘灰紊希硐落佒窈竦慕q毯,浮雕開光、月牙扶手,扶手上嵌著一顆明潤的寶珠,游龍雕刻盤旋拱戲著。鄭玉衡腰帶上的玉扣抵在寶珠上,玉石與珠翠發(fā)出微微尖刻的摩擦聲,叮當(dāng)?shù)嘏鲎财饋怼?/br> 董靈鷲捏著他的衣領(lǐng),并沒怎么用力,只是輕輕一扯。方才告狀不成、心虛委屈的小鄭太醫(yī)便被拉得彎下腰身,雙手不得不撐住一邊,以免壓到金尊玉貴的太后娘娘。 她的指尖在布料上探了探,翻出一道繡著梅花的內(nèi)領(lǐng),她端詳了一下繡工,輕輕道:“很是別致?!?/br> 鄭玉衡呼吸不定,他道:“粗糙低劣……不堪娘娘入目的?!?/br> 董靈鷲笑了笑,說:“你不是撒嬌讓我補償你么?怎么又害羞起來了?!?/br> 鄭玉衡先是義正言辭、端莊嚴(yán)肅地回了句:“臣沒有撒嬌?!彪S后又面露糾結(jié),很輕、很小心地問,“補償?” 董靈鷲差點被他可愛到笑出聲。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連那點兒小小的貪婪都顯得如此純情。 她笑瞇瞇地道:“哦?原來是哀家會錯了意,還是說鄭太醫(yī)更想要金銀珠寶?” 鄭玉衡連忙道:“臣不想!” 董靈鷲又道:“那就是既看不上哀家的賞賜,也看不上哀家的補償了,那么……” 她話還沒說完,小太醫(yī)便飛快地望了一眼屏風(fēng),湊上前來,把唇遞送上來,極為生澀地碰了碰她的唇。 兩相貼近,董靈鷲簡直能聽到他激烈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仿佛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一樣。 這段親密接觸轉(zhuǎn)瞬即逝,但光是這么做,鄭玉衡已經(jīng)渾身僵硬,嗓子冒煙,手心握得潮熱一片。他剛大膽唐突完,又像是被自己的“矜持”、“清高”,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自愧地說:“臣……” 董靈鷲笑望著他。 鄭玉衡抿了抿唇,這回已經(jīng)發(fā)誓發(fā)得眼眶都紅了,道:“臣罪該萬死。” 董靈鷲說:“萬死有多少種法子,你可都知道嗎?” 鄭玉衡為這話驚了一下。 她道:“有一種死法……說不定你會喜歡的?!?/br> 鄭玉衡腦海混沌,一時想,是不是要他為自己的罪行羞慚撞柱而死,一時又想,是不是他做得不好就要被掛在房梁上示眾,或是皇帝陛下知道了他的居心叵測,那該是種什么樣的死法? 他微微怔愣間,董靈鷲挑著他衣領(lǐng)的手松了松,環(huán)到后頸,按著他的脖頸壓下來,姿態(tài)從容優(yōu)雅,仿佛是鄭玉衡投懷送抱一般。 她輕咬了一下小太醫(yī)的軟唇,貼著他,氣息濕柔芬芳,輕問:“喜不喜歡?” 鄭玉衡大腦宕機,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他直視著董靈鷲的臉龐,竟然忘了“冒犯”兩個字怎么寫,一時間,年少氣盛的血氣瞬息間沖了上來。 他回抱住,環(huán)著她的肩,將太后娘娘圈在這座交椅上,椅子下方的踏床早被踢到后面去了,檀木間發(fā)出吱嘎——沉而悠長地顫動聲。 鄭玉衡用身體圈住了她,屏風(fēng)上的金釵、步搖,透出不?;蝿拥挠白印?/br> 他啞著聲喚:“娘娘……您不能、不能這么待我?!?/br> 董靈鷲意有所指地道:“不是補償么?” 鄭玉衡頃刻間想起明日以后,就要被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監(jiān)督的事情,十分的亢奮被驅(qū)散了八分,但還很是熱切,試圖做最后的掙扎,他貼著太后娘娘的額心,聲音中既翻涌著蓬勃生長的欲、又卷席著沉沉的委屈:“……您就只有今天,為了補償,才這樣嗎?” 他覺得自己會死的,一定會死的。在嘗過這么甘甜、那么動人心扉的親密過后,如果要在小皇帝的面前裝一個超凡入圣的謙卑純臣,不能再看娘娘一眼的話,他一定會被內(nèi)心的煎熬逼死。 董靈鷲表面上考慮了一下。 她對男歡女愛的體驗其實很一般,先皇帝在迎娶她之前早有通房,說不上差勁,但也不過如此。而后兩人雖然恩愛了一陣,也僅止于尋常閨房之樂,并沒什么稀奇的。 隨著時間推移,她甚至越來越遠(yuǎn)離那種兩心相貼,彼此交融的床笫之歡,余下的只有冷寂、漫長、和索然無味,所以明德帝離世前的五年,她都沒有絲毫舒展私欲的心思。 直到看見鄭玉衡為止。 她一身冰雪,竟被重新點燃了。 董靈鷲不置可否,只是稍微挪動了一下身軀,戳了戳他壓在肩膀一側(cè)的手背,緩緩地道:“玉衡?!?/br> 鄭玉衡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你好像硌著我了?!倍`鷲輕飄飄地道。 鄭玉衡:“……” 董靈鷲很是隨意地繼續(xù)說,仿佛沒見到他狼狽的神色:“你佩刀了?慈寧宮不許佩刀進殿,卸了吧。” 鄭玉衡猛地有點脊背發(fā)涼,腦海里那些翻山倒海的火焰一下子就熄了。他欲言又止,將籠罩著她的手慢慢縮了回來,垂首跪在了她膝邊。 董靈鷲伸出腳,鳳履上的金繡碰了碰他的膝,有些想笑,但又怕傷著他的自尊:“哀家開玩笑的,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