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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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柔還是道:“原本母后挑我做兒媳,就是為了能輔佐陛下,讓陛下一些氣急了的想法能夠免去禍事。可是從前妾沒有做好,陛下的心性也不定,從此妾再不敢攬這個責(zé)了?!?/br> 孟誠道:“好jiejie,我立個誓,寫個圣旨給你,日后要是再有翻臉的時候,你拿圣旨往我的臉上摔,就當教訓(xùn)我多多反省自己了。” 王婉柔愣了半天,發(fā)自內(nèi)心地道:“這可不敢,除了母后之外,誰能教訓(xùn)陛下呢?妾最多只能勸諫罷了?!?/br> 孟誠一想到鄭玉衡,就痛定思痛,覺得自己不能一葉障目,也不能再任性了,否則今日是這個鄭太醫(yī),要是以后還鉆出來什么張?zhí)t(yī)、李太醫(yī),一個個都靠著漂亮長相來迷惑他的母后,別說朝廷會怎么樣了,就是他這個皇帝,也能三天兩頭在龍位上厥過去。 他當皇帝,不能除了母后之外,身邊的人都不敢說話。母后又不能時時刻刻在身邊,為他留意、替他甄別,就算是為了杜絕幾個禍亂朝綱的禍害種子,他也非得改了這個不重視別人說話的毛病。 孟誠雖有改正之心,但他獨特的預(yù)感總是在隱隱提醒他,能讓他青天白日兩眼一黑的事兒還在后面呢。 果然,年節(jié)過去,平平穩(wěn)穩(wěn)地過了七日,待到第一次上朝商議北征事宜時,讓孟誠兩眼一黑差點在皇位上厥過去的事兒發(fā)生了。 大正月的,就算是官員上朝,各個也都較往常和氣了不少。大朝會過后,孟誠召集戶部上上下下大小官員,只要是能在金殿上奏事的、手里捏著實務(wù)說得上話的,全都召進了神英殿議事。 皇帝穿著赤金帝服,面龐年輕英俊,卸下冕旒,只戴著一頂金龍含珠冠,坐在御座上,手旁最近的兩位,就是戶部徐尚書徐瑾、戶部侍郎溫皓蘭。 其余的戶部文官則是分列兩座,最末尾的是著綠衣的五品京官,幾乎全是生面孔。 孟誠隨手免了眾人的禮,根本就沒往后看,而是先客客氣氣地跟徐尚書溝通了幾句——虛賬案壓在董靈鷲手里,他尚且不知。 小皇帝雖然對徐瑾往日的作風(fēng)恨得牙癢癢,但他對這些老尚書們偏偏只能尊重,不能耍什么皇帝威風(fēng),他可不是在百官眼里兩三句話就能把人嚇死、心硬手狠的太后娘娘,他的心腸既軟,又好拿捏,是以威勢還不足。 所幸,徐尚書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神情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是一旁的溫侍郎溫皓蘭從容不迫,舉止有禮,將戶部整理出來的賬目報了報,又談及北征所耗費的財糧資費,數(shù)額一筆又一筆地疊上來。 孟誠手里握著今日收到的兵部聯(lián)名上書,撫摸著奏折,聽得心頭一下重過一下,最后抬手制止道:“溫侍郎不必多言了,朕明白你的意思?!?/br> 溫皓蘭低頭,拱手行禮。 “但是,北疆也是大殷的國土,北疆的牧民也是大殷的子民,如今國力強盛,百姓富庶,哪怕這些年修橋筑路是耗損了一些,就一點兒也打不得嗎?朕不是為了開疆拓土,也不是像朝中武臣一樣對什么千載功業(yè)有圖,只是……” 孟誠心里是想當個好皇帝的,越說越煩躁,干脆停下話,伸手急促地敲著奏折。 這時,溫皓蘭道:“若是度支部的賬冊不曾有誤,倒也不是全然打不得?!?/br> 他說這話,身后的數(shù)位度支部官員都跟著脊背一緊,滿腦子飄雪花——什么時候這種場合有他們的事兒了? “度支部有一位承務(wù)郎,年前時,就是他負責(zé)清算國庫現(xiàn)有財力,設(shè)計模擬出兵之事,到底也拿出了一個結(jié)果,請陛下拿一個章程?!?/br> 溫皓蘭有意提拔,點到即止,等著孟誠詢問。孟誠也深諳這群人的話術(shù),直接問道:“誰這么能干,站起身來回話?!?/br> 說罷就撂下折子,抬眼向一眾戶部官員看去。 他的話音剛落,在神英殿最靠近門的末尾,有一位綠衣文吏站了起來,他穿著帶有白鷴修竹圖樣的公服,遙遙地向他行禮。 “站那么遠干什么?!泵险\掃了他一眼,逆著光沒看清,倒是耐心耗盡了,“走過來。” 對方近前幾步,聲音清朗平靜:“臣鄭鈞之,請陛下圣安?!?/br> “鄭鈞……”孟誠剛想說這名字耳熟,話語猛地一頓,因為這聲音更他娘的耳熟。 他直起身,抬眸盯著眼前的人,說:“叫什么,再說一遍?!?/br> 鄭玉衡嘆了口氣,道:“臣鄭鈞之,請皇帝陛下圣體躬安?!?/br> 孟誠盯了他一會兒,豁然起身,把折子啪地一下摔到案上,氣得牙齒咯吱咯吱響,高聲喊道:“拉出去砍了!” 全戶部的人,甚至包括徐瑾和溫皓蘭,都瞬間被這個架勢給驚呆了,他們?yōu)檫@少年天子的勃然大怒而震驚和呆滯,很多戶部官員都為在這種突兀的憤怒之中下意識地跪地、請求息怒。 只有鄭玉衡沒動,他又深深地嘆了口氣,開口道:“請陛下三思?!?/br> “朕思什么思,朕今天就要——”示威的話沒說完,殿外的紫微衛(wèi)佩著甲胄,咔咔地走上殿來,剛要把鄭玉衡拉出去,孟誠臉色又一黑,“滾下去,平日里朕挨罵的時候跟死了一樣,讓你們砍人倒是積極,勸都不知道勸一下,都他娘的滾!” 紫微衛(wèi)十年遇不到一個這樣的活兒,還沒碰到人就又被皇帝罵回去了,灰溜溜地跪下磕了個頭,退出了神英殿。 孟誠雙手撐住御案,低頭平復(fù)了好一會兒,看了看鄭玉衡那張低眉順眼的臉,怕一時沖動耽誤了母后的大事,強迫著自己又坐了回去,rou眼可見地滿身冷氣:“剛剛的事,起居郎不許記?!?/br> 一旁奮筆疾書的起居郎愣愣抬頭:“陛下,已經(jīng)寫上了。” 孟誠陰惻惻地道:“原來朕該砍的是你?!?/br> 起居郎呆了片刻,忙道:“這就改,臣這就改!” 作者有話說: 好險,差點就完結(jié)在這里了。本來不想讓小皇帝反應(yīng)這么大,但寫到一半角色把筆搶過去了,孟誠說我今天不想著砍了他我就不姓孟,所以后兩百字是他寫的。 小鄭雖然只有一個腦袋,但是脖子長得很堅固嘛owo 第80章 起居郎剛誠惶誠恐地說完, 孟誠就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太過激了一些,他抬起手, 掌心揉著自己的眼睛, 深深吐出一口氣,又坐下了。 殿內(nèi)許多末流文官膽戰(zhàn)心驚,不敢言語,心里很是捉摸不透——素有仁愛溫厚之名的新帝怎么也有如此喜怒無常的暴怒時候, 還是說不愧是明德帝唯一的嫡子, 即便還年幼, 也是一只年幼的虎, 不能看輕? 不光這些小官腹中狐疑, 連溫皓蘭都嚇了一跳。他先是看向徐尚書,見徐尚書同樣眉頭緊皺,臉上不見笑顏, 便猜測出這或許跟徐尚書無關(guān),而是鄭鈞之自己的事情。 這就奇了怪了, 此人在擢升從五品戶部官吏之前,只是區(qū)區(qū)一個主事而已。這身份說到底、說破大天,也不可能見到皇帝陛下, 這可是當今圣上。而溫皓蘭又探過京中大多名門中的風(fēng)聲,名門望族、皇家外戚, 這里面也并沒有鄭鈞之這么一個人來。 場面變得十分微妙。 鄭玉衡仍舊躬身行禮, 松形鶴骨,灑然峻拔,眉目雖壓低, 但沒有因為圣上的大怒之語展現(xiàn)出丁點畏懼和恐慌, 只是平平靜靜地等候吩咐, 望之竟有幾分古君子的風(fēng)儀。 溫皓蘭愈發(fā)欣賞的同時,也愈發(fā)有些疑惑。 孟誠坐在御座上靜了一會兒,他的指端按著折子,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緒,面無表情地望著鄭玉衡:“鈞之,好名字?!?/br> 鄭玉衡道:“陛下謬贊?!?/br> 孟誠提高了聲量:“誰給你取的名字?” “臣的……”他的話頓了一下,“臣身邊一位重要的人。” 小皇帝心情剛好點,這時候激怒他不是明智之選,更會枉費了太后娘娘的一片盤算和規(guī)劃,得不償失,所以鄭玉衡只能將心中篤定的身份藏在舌根底下,不傾吐出半個字來。 孟誠“哼”了一聲,見他還沒猖獗到太過分的地步,便只冷冷地道:“做什么承務(wù)郎,可真是委屈你了。” 鄭玉衡謙和溫順道:“不委屈,臣頑愚拙劣,又無資歷,居此位已覺不安?!?/br> 他居然認真回答了。孟誠的火氣又上來一陣,他擒起案上的奏折,一下又一下煩躁地拍著掌心,說:“溫侍郎這是要提拔舉薦你,才把你薦到朕的面前,別講那些空話,把該說的說了,不然朕治你的罪。” “是?!编嵱窈鈶?yīng)道,他籌措了一下語言,隨后開口,“根據(jù)度支部的賬目清算,加上戶部年末聯(lián)合的審查、對賬,年初說是要用的數(shù)額已經(jīng)不夠,到年末時,超支了兩百萬兩,其中有一部分,是為了今年福州賑災(zāi)之事,地方的糧倉調(diào)度過去還不夠,倉部司為平荒年所放的糧食銀兩,大約占了一半。另一部分則是為了耿將軍剿滅水匪所費,按照當時的出兵人數(shù),路程,剿匪的天數(shù),再翻倍來算北征的損耗……” 他說到這里,稍微停了停,補充:“路途一遠,供給的難度會成倍上升。到時候運送糧草的資財和人數(shù)要成倍上升,按照目前的賦稅和國力,若是春夏之交出兵,最多在秋末就要回來,最多只能打六個月?!?/br> 孟誠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說得上話,目光詭異地看了他幾息,將他說得這些放在心里翻過來覆過去,放在齒間嚼爛了品透了地想,支著下頷道:“六個月……” “大殷國土廣大,從都城到最北方,也要跑死幾匹上等好馬?!编嵱窈獾溃斑@些是老生常談之事,陛下圣鑒,臣只負責(zé)核對、計算而已。” 孟誠瞥了他一眼,覺得這話沒準兒是在母后身邊,耳濡目染聽來的——他今日能站在這里,母后一定也是默許,甚至是幫了他的,所以就把他當成母后在前朝的眼睛和喉舌看待,還更合理好過一些。 這么一想,孟誠倒是不氣了。他道:“……要是過了六個月呢?” 鄭玉衡道:“傷筋動骨,勞民傷財?!?/br> 孟誠道:“誰都沒辦法保證能速戰(zhàn)速決,即便是常勝將軍、武神再世,也不能立下這樣的軍令狀,這是幾十萬軍士異地作戰(zhàn),要只打六個月……若是敵方堅壁清野,死守不出,強攻不下,就是打個一兩年,也是情理之中的?!?/br> 鄭玉衡語調(diào)平靜地道:“一兩年,可以。但一天吃不上三頓飯,就要有反賊。若久戰(zhàn)兩年,必加賦稅,苛政重稅之下,圣上即便在京都當中,也要小心身畔是否有持刀逆賊。窮兵黷武,便會內(nèi)亂頻生。” “鄭鈞之!” “鄭承務(wù)!” 溫皓蘭和徐尚書幾乎同時叫了他一聲。只不過前者叫得是名字,后者叫得是職位。 他這話說得堪稱犀利冷酷,不留情面,就差告訴孟誠“你要是想讓刺客盯著你的腦袋,就盡管打”了。這話實在不中聽,說不定還會被治罪。 別說戶部了,就是六科之內(nèi)、朝野之中,也沒有這么說話的,連尚書們在新帝面前忤逆,也是扯著先皇帝托付的大旗,這四書五經(jīng)的筆墨里,怎么養(yǎng)出這么一個嘴里含刀子的年輕人。 鄭玉衡立即低首,抬起手請罪道:“臣冒進之言,請陛下恕罪?!?/br> 孟誠盯著他道:“朕要治你的罪,你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兒,從你嘴里說出來的話,這已經(jīng)算是中聽的了?!?/br> 鄭玉衡在心里暗暗點頭。 “朕是天子,不會與你計較。”孟誠強調(diào)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br> 鄭玉衡看了看他,虛情假意地夸贊道:“陛下真乃圣人……” “閉嘴。”孟誠打斷他的話,“退下吧?!?/br> 鄭玉衡干脆利落地退下去,從孟誠的眼皮子底下,一直退到神英殿的末尾,面不改色地到最末席就坐。 孟誠見他退到看不見的地方,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眼不見心不煩,還是鬧心地惦記著,他掩唇咳嗽了兩聲,灌了一大口茶,然后跟徐尚書道:“依尚書之見,若是我們出兵,從京都走到最北的奉州,過了飛龍川再展開戰(zhàn)線,這糧草押運的事……” 徐尚書道:“這補給的路線,有些太長了?!?/br> “朕知道?!泵险\說,“要是動三十萬兵,林林總總后勤的人數(shù)加起來,就要有五十萬人。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定要有朝廷的官員前去運送,戶部都是些對賬目、糧倉、用度了如指掌的人,能否有能干的官員,免去后顧之憂?” 徐尚書沉默了許久,道:“上一次軍餉貪污之案,就有運糧官的參與。這次北征所用之人恐怕更多?!?/br> 這說了就好像沒說一樣。孟誠知道他的暗示是什么——徐尚書是指,既要杜絕貪污,又要能干,這相當于不給驢吃草,卻讓驢干活的事情。在沒有人敢對軍餉下手的情況下,想要讓朝中官員自告奮勇、心甘情愿地去負責(zé)后勤、押送糧草,那樣的人恐怕就屈指可數(shù)了。 要是仗打贏了,是武臣將軍的功勞,就算你在后面盡心竭力、夙興夜寐,也得不到太多的獎賞,但要是這項艱難事稍稍掉了鏈子,就是問斬殺頭的死罪。 這樣的活兒,就算孟誠想要在戶部的官員里任命和挑選,徐尚書也沒法接這個話,即便是強行舉薦,或是讓陛下強制任命,到時候人家在受命之前感染個風(fēng)寒、再摔著腿什么的,難道朝廷還能強迫他瘸腿上任? 要說清廉、又肯吃苦干活的人,不是沒有,魏缺魏侍郎就是其一。可他這人上次從福州回來,就傷得差點一命嗚呼,如今剛有了孩子,就是薅羊毛也不能逮著他一個薅啊。 這些話在孟誠心里轉(zhuǎn)了兩圈,半晌也沒憋出一句話來。他將這份聯(lián)名上書、請求出兵的折子看了又看,只得跟戶部眾人道:“……再想想,朕再想想……” …… 皇帝在前朝議事時,董靈鷲手里也有一份麒麟衛(wèi)指揮使蔣云鶴遞上來的請旨文書。 這是神武軍聯(lián)合一部分翰林院翰林呈上來的。前半部分跟孟誠手里那份一樣,不過是聯(lián)名上表,請求掃蕩北疆,免除牧民受到擄掠搶劫之患,也清除外邦對大殷的輕視辱沒,揚威四海。后半部分則是幾位翰林的慷慨陳詞,看落款的名字,都很是年輕,講什么名垂千古之業(yè),橫壓八方之機,寰宇內(nèi)外,莫不敢從……如此種種,既慷慨激昂,又空空蕩蕩。 嘴上功夫和鼓動吹噓倒是很厲害。 董靈鷲看了只當沒看見,只回復(fù)神武軍的那部分,回復(fù)之后,在末尾又提筆問道:“莫非諸將以為,文章花團錦簇,筆墨風(fēng)流縱橫,即可撼天動地?有奏立奏,不必聯(lián)翰林之名,浮夸辭藻、華而不實?!?/br> 這話說得可有點不客氣。 抄錄的侍書女史都眼皮一跳,望了太后的臉色一眼,見她神情無波,不見喜怒,旋即恭恭敬敬地垂首謄抄復(fù)錄。 董靈鷲撂下筆,懷中抱著貓摩挲了一會兒,問:“皇帝下朝了嗎?” 一旁的瑞雪剛從前省回來,回道:“正與戶部諸位大人在神英殿議事?!?/br> 董靈鷲先是點頭,而后想起鄭玉衡當今在哪兒,蹙眉道:“戶部所有人都去了?” 瑞雪道:“是,戶部在京能用得上的京官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