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盂樹還為此添了把柴。

    他已經(jīng)從剛才的動靜知道了那邊在干嘛，一回頭看見黎青夢的神色，彎下腰湊近觀察她，將她的羞窘盡收眼底。

    他以為她這樣是因為撞破人家的偷情，壞心眼道：“這就害羞了？”

    黎青夢咬了下嘴唇，臉色滴血地隨手抽出一本書，啪一下打上他的嘴唇，把他的臉同自己隔開。

    第35章

    黎青夢匆匆離開書架邊,把剛才找到的書全部給康嘉年，表情不自然道：“這些應(yīng)該差不多了?！?/br>
    康嘉年朝那邊探頭探腦，好奇地問：“那邊在做什么壞事啊？”

    康盂樹隨即也過來了,一把輕拍了下他的后腦勺，閑閑道：“不是你們小孩子該關(guān)心的壞事。”

    “我哪里小孩子了？”

    “都沒成年不算小孩子嗎？”

    “……切。”康嘉年小聲碎碎念，“不說我也猜到了?！?/br>
    黎青夢咳嗽了聲：“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樣?！?/br>
    他又繼續(xù)追問：“那兩個人現(xiàn)在被發(fā)現(xiàn)了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現(xiàn)在暑假期間，估計警告一下就算了吧?！?/br>
    “哦……”康嘉年驚嘆,“上了大學真好啊?！?/br>
    康盂樹這回重重地拍了一下他腦門：“你上大學要是敢這么胡來，洗干凈脖子給我等著?！?/br>
    康嘉年小小聲：“州官不放火,也不許百姓點燈?！?/br>
    康盂樹微笑地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黎青夢全程沒聽他們的對話,也不敢和康盂樹對視，隨手扯過一本書開始翻，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康嘉年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猶豫地說：“jiejie，你怎么了？”

    她心一抖：“?。渴裁次以趺戳?？”

    “那個……你書拿倒了?！?/br>
    “……”

    她嘴角抽了兩下。

    康盂樹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忍不住皺起眉。

    她從剛開始就非常不對勁，他以為她可能只是單純地因為撞破別人而難為情。

    但到現(xiàn)在還這么心神不寧,就不太正常了。

    也許,大概是在這里也有過什么類似的回憶吧,和那個周濱白。

    黎青夢察覺到康盂樹看自己的眼神忽然變得古怪，不由問：“看什么?！?/br>
    “沒什么?！彼策^眼。

    “別在這里了吧?！崩枨鄩衄F(xiàn)在看這里渾身不自在，一秒鐘也不想多待，“我?guī)銈內(nèi)ギ嬍铱纯??！彼D了一下，忍不住想起他們?nèi)齻€人的那艘沉船,失笑說,“這回是正兒八經(jīng)的畫室?！?/br>
    她口中的畫室是自習畫室,除開圖書館外她大學里待得最多的地方。

    那里穹頂很高，空間因此特別開闊，整面全是一塵不染的玻璃窗，正對著學校里茵茵的草坪。有很多人會在草坪上躺著看書，三兩個坐在一起聊天，或者野餐。她習慣觀察著這些陌生人速寫一些練習的畫作。

    他們來到畫室時，因為放暑假的關(guān)系，比剛才的圖書館還冷清。

    黎青夢忽然想起自己留在畫室的那卷畫紙和顏料，當時還沒用完，離校前就放在了柜子最頂端，不知道還會不會在。

    她說著等一下，然后搬了把凳子過來，爬上凳子在柜子頂層翻照。

    當她真的翻出積灰的畫具時，久久地站在椅子上沒有回神。

    仿佛自己還沒畢業(yè)，只是午睡了一場，做了一個混沌的夢。

    夢里世界天翻地覆，但醒來后一切復歸原味。于是她輕輕地打個哈欠，伸下懶腰，拿起手頭的畫筆在綠草如茵的下午繼續(xù)她心無旁騖的生活。

    然而——

    “jiejie？”

    身后，康嘉年的呼喚把她從真正的幻覺中拉回來。

    她迅速收斂失態(tài)的表情，若無其事地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我去年留下的東西都還在。”

    康嘉年很捧場說：“哇，這不就跟我穿件舊衣服突然從口袋里翻出來一百塊一樣爽?！?/br>
    黎青夢聽笑，提議說：“機會難得，要不要在這里給你畫一幅？”

    “啊……給我畫嗎？”

    “對，給你現(xiàn)在的這副樣子留個念。那么漂亮，只有我們?nèi)齻€記得太可惜了?！彼f，“反正我突然也很想畫畫?！?/br>
    康盂樹說：“挺好啊，畫唄?；厝ツ泷哑饋頀齑差^?！?/br>
    “那不行，被媽看見會被揍的。她又說自己心臟病要犯了?！?/br>
    康盂樹正經(jīng)搖頭：“不會。就你今天畫得這樣子，媽都認不出你?！?/br>
    “……”

    于是，一場速寫就這么臨時決定。黎青夢把畫紙鋪到公共的畫架上，讓康嘉年隨意找個位置坐，就提筆開始畫。

    康盂樹也隨便地坐著打哈欠，就這么光看著他們。

    黎青夢抽空對他說：“你要是無聊可以去轉(zhuǎn)轉(zhuǎn)?！?/br>
    “不了?！彼麘醒笱蟮模皼]多大意思?！?/br>
    “隨你?！?/br>
    黎青夢不再管他，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畫紙上。

    畫筆在紙上刷刷作響，陽光暖融，畫室的空調(diào)又打得溫度正好，非常適合睡覺，康盂樹在一邊看得接二連三打哈欠，快頭點地時，畫室門被推開。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女生，背著包，估計是大二大三的暑期留校生，素著一張臉，邋里邋遢地就來自習畫室了。

    她掃了一眼里面的三個人，沒有什么表情，但在眼神掃到康盂樹時，神情微亮。

    緊接著，她疾步走到康盂樹跟前，語速極快地說：“同學，你現(xiàn)在有空嗎？”

    康盂樹看著自己這副樣子，說沒空好像非常沒有說服力。

    但他還是很理直氣壯地說了。

    “沒空?！?/br>
    黎青夢從女生一進來時，心思就開始分散。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但在無人看到的畫紙上，一根線條已經(jīng)反復加深了好幾遍。

    她用余光注意著旁邊的那兩個人，見女生的表情一僵，接著不死心地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覺得你的肌rou線條太漂亮了，還有你的五官比例，都特別好！反正你坐著也是坐著，我能畫你一下嗎？我是來征得你這個同意的?！?/br>
    康盂樹聽后，無甚所謂道：“隨你。”

    女生眼睛一亮，然后掏出手機說：“那我們加個微信？我畫完把照片傳給你好嗎？”

    嚓一下，那根反復的線條終于畫出了原定的軌跡。

    黎青夢豎起耳聽著康盂樹的回答。

    他說：“不是你要畫我嗎？我要你的畫干什么?！?/br>
    女生干笑道：“這樣吧，等我先畫完，說不定你會喜歡呢？”

    黎青夢聞言，將余光收回來，擦掉剛才撇出去的痕跡，畫得更加投入，下筆的速度比剛才快了很多。

    不一會兒，她收起畫筆說：“畫完了。”

    康嘉年意外道：“??？好快?！?/br>
    黎青夢含糊說：“還行，這次比較有手感。”

    康嘉年探頭一看，看著畫板整個人呆住。

    他以為……黎青夢只是給自己簡單地描摹了下樣子，沒有想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她還二次加工創(chuàng)作了。

    畫面里，他穿的是昨天見到他們的那身衣服，完全少年模樣，鉛灰色地坐在畫室一隅，陽光覆在他身，拖出一條長長影子，才是他今天的這身打扮。

    影子比本身還要鮮活，特地上了明亮的顏色。

    康嘉年抱著這幅畫，緊緊地貼在胸口。

    “謝謝。”

    他喉嚨有些發(fā)干，看著這幅畫有種落淚的沖動。

    “我很喜歡。”

    黎青夢收拾著東西，笑道：“喜歡就好。”

    康盂樹起身也拿過畫看了一眼，康嘉年獻寶道：“jiejie畫得真的很好?！?/br>
    他詞匯貧乏，只會翻來覆去說著很好兩個字。

    康盂樹看著看著，表情嚴肅。

    黎青夢收拾的動作一頓，觀察道他的表情，故作無所謂地調(diào)侃道：“你哥的表情好像不是這么覺得的?！?/br>
    他抬眼看她：“誰說的？”

    “你的表情說的?！?/br>
    “我是在替你那個學校遺憾。”他很認真地說，“我不是個能看懂畫的人，但我敢說。你沒有去那個佛什么學院，遺憾的不該是你，而是他們?！?/br>
    明明內(nèi)容聽著挺感動，黎青夢卻被那個佛什么學院聽到哭笑不得。

    康嘉年一頭霧水：“哈？佛學院？”

    黎青夢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嗯，翡翠冷的佛學院?！?/br>
    康盂樹感到丟臉地悄悄瞪了她一眼。

    不遠處的女生見康盂樹自起身就沒回座位，忍不住出聲說：“能麻煩你再坐回去一下嗎？”